竹岁在宋真耳侧接话:“比如s级的阿尔法试剂,s级的z试剂,出了明面上的问题,都归一处管。”
而陈局站在门口,对着尤辰星微微点头,肩背笔挺,瞧着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一脸的严肃板正。
竹岁跟着尤队叫了声,打过招呼,陈局视线和宋真对上,宋真愣了愣,便也礼貌的跟着唤了一声。
五处处长还在局长办公室,安全方面相关的负责人都在局长办公室,又在开会。
陈局是早就等着宋真的,得知她怀孕的消息,猝不及防,又只得将要询问的问题和局长再进行确认,内部摘掉了许多太过严厉,和有压迫口吻的,这才来迟了一步。
宋真和竹岁跟着陈局离开的时候,尤辰星又看了一眼手表,剩两个小时下班。
尤辰星好笑问自己副手,“你说,02打头的军车,今天会在什么时候停在国安局门口?”
副手愣了下,02打头的军车,那不是得领导才……
好在尤辰星也没指望自己副手回答,竹岁一走,她收拾收拾资料,也去忙自己的了。
如果z试剂隶属于国家s级保密科研项目,那宋真今天在最高法发言所涉及的理论和知识,只怕有关文件袋上标注三个s,都不够。
问话是单独的,竹岁以中校的身份,没资格在边上旁听。
竹岁心头有数,只不过宋真跟着进去的时候,竹岁帮她撩了撩头发,宽慰道,“去吧,别有心理负担,陈局有分寸的。”
这话意味深长,陈局都侧目瞧了竹岁一眼。
竹岁是竹家的人,不卑不亢回视,对陈局礼貌躬了躬身,挑不出毛病来。
进了特殊的房间,房间内,就剩宋真,陈局,还有陈局的副手。
陈局看着问题,又看了宋真一眼,也感觉到棘手,但是棘手的事,也得办下去,因此很快,陈局进入了提问状态。
“宋老师,你能保证你在最高法说的一切,都属实吗?”
宋真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陈局:“你应该知道,这对华国是很重要的机要吧?”
离了竹岁身边,看着柔软的宋真,对视中,目光尤为坚定,没有半分闪躲道,“知道,我还知道,这不只是对华国重要,对全球都重要。”
几句话下来,陈局对宋真心里有个大概的印象。
怕是个硬骨头,不好办了。
不过好办的事情也不属于他们。
陈局调整极快,继续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你之前没有提过?是想藏私,还是想用这所有,当作为你母亲翻案的筹码?”
出乎陈局和副手意料的,宋真不答反问,“我有什么资格和义务,公布这个成果?”
“陈局你是站在什么角度问这个问题的?”
这问题让陈局都默了一霎。
宋真却也并不是真的反问,而是有条不紊接着回答道。
“作为科研人员,我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至于我其他的私人研发项目,我有自己打算,在发布之前,依循国际科研界不成文的规定,我也有权利不公布,私藏属于自己的心血成果。”
“而本职工作我想我无须赘述,z试剂的成功,已经很好的说明我在两项研发之间,没有因为今天提出的这一项成果,而产生任何的渎职行为。”
“而作为华国公民,陈局你要清楚,我不是军人,没有义务将自己的重大发现和成果,无私贡献给国家。”
思维敏捷,口齿清晰。
陈局和副手对视一眼,终于意识到,宋真能在今天说出自己的科研成果,恐怕,早在之前,对应对后续一切可能发生的,就有了万全的打算。
至少这么一番话,陈局很确定,短时间内,人做不到思维如此缜密。
肯定是千百次在脑海中反复想过的回答。
副手开了口,“但宋老师,你毕竟是华国的公民,作为华国的公民,理论上,是有义务为国家的建设奉献的。”
宋真脸上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疏远,又不真切,问道。
“z试剂不是奉献吗?”
副手一窒。
宋真:“z试剂对国家的建设奉献,不够大吗?”
够,怎么不够,全球第一支配比型稳定剂啊,多少孕妇翘首以盼呢!
但是,放平时z试剂确实很厉害了。
但和宋真今天说起来的每一个字相比,z试剂却又显得无比渺小。
渺小到,可能只是宋真这宝藏科学家,脑内认知的沧海一粟,天地蜉蝣。
宋真挺直背脊,突兀又抢过话头道,“有一点我需要说明一下,今天我所说的一切,在它是我的科研成果成就之前,它们在二十年前,首先属于庄卿,属于我的母亲。”
“军人是有义务无私为国奉献的,我母亲在生时,为国家做的,还不够多吗?”
“说一句放肆的话,三区整个区的经济发展,我国药研领域的高速腾飞,不全是在拥有基础稳定剂的前提下,才得以实现的吗?”
宋真罕见尖锐问道,“为国家带来巨大的发展和经济效益的军人,一辈人能不能找到十个?”
“陈局,你能说出九个,和我母亲比肩成就的人吗?”
陈局垂目。
宋真:“她倾尽自己的一生,没日没夜的在实验室,大好年华埋首枯燥单调的数据方程,将所有能拿出来的成就,都公布了出来,那国家又给了她什么奖励呢?”
“二十几年的,经三区军事法庭判定的,故意伤害临床实验孕妇的罪名?”
“还是在她死后的今天,隶属于国家的第三科研院,追诉她的反人类罪,人身伤害罪,危害国家安全罪和故意泄露国家机密罪,这四项极恶的罪名?”
问题太过尖锐,陈局和副手唯有缄默。
说到激动处,宋真眼底酝起一层薄泪。
深呼吸,缓了缓,宋真徐徐又放低了声调。
“我知道你们要问我什么,国安局想知道我今天所说的关于治疗信息素紊乱的成果,和研究的所有内容,我知道。”
“但是,我话也放这儿了。”
“除非我想说,否则没有任何人能强迫我。”
“我和我母亲不一样,我不无私,在她死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搞尖端科研的人哪怕再有天赋,可如果一旦他不能自保,那么他的成果之于他,不是锦上添花,而是怀璧其罪。”
“我是个自私的人,所以在国家将该给我的公正,还给我之前,我选择沉默。”
陈局皱眉,“宋老师,你态度这么坚决,你就不怕……”
“不怕。”
宋真脸上倏尔绽出一个笑靥来,让没有窗户的审讯室也蓦然生辉起来。
“人一辈子除了生死之外,没有大事。”
“震惊世界的科研成果,我既然敢提出来,一定程度上,我也是做好了,抱着这个秘密赴死的决心。”
“我不怕任何威胁,我今天坐在这儿,就已经是豁出去了。”
“但是我豁出去了,华国,乃至全世界,敢不敢和我这个疯子赌……”
“那就不好说了。”
宋真残忍又犀利指出,“被誉为百年间的天才科学家的庄卿,在一百年内,在稳定剂领域,真的还能再出现一个吗?类似奇迹这种东西,会降临两次的概率有多小,陈局算过吗?”
陈局咬后槽牙,不说话了。
硬骨头,难啃。
还是个孕妇,棘手,头疼!
陈局和副手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瞧出来了失落,两个人到这儿都意识到,今天他们应该问不出什么来了。
陈局屏息一霎,还欲再说什么。
蓦的,门被敲响了。
陈局叫人进来。
一处军人在门口行了个军礼,汇报道,“陈局,到下班时间了。”
“?”
这什么鬼话,没瞧见这在问询呢吗!
陈局皱眉,没好气,“然后呢?你进来就为了提醒我这个?!”
那军人看了宋真一眼,笑容勉强道,“竹司令的军车刚在我们国安局门口停下了,说是,说是来接家里小辈下班,回家吃饭。”
陈局:“……”
军人:“当然,竹司令表示体谅国安局的工作,让……”军人自己都有点说不下去,磕磕绊绊道,“让您如果没问完,就继续问,他能等……”
军人擦汗,倍感压力道,“说是,说是您什么时候问完,他们什么时候接到人,竹司令的军车就,就什么时候从我局门口开走。”
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