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鸢自不必说,她的心早就明明白白地摊在哪儿,只等左诗萱去捡起来,可左诗萱一直不肯正视这个问题,以至于到现在,那层看似脆弱的窗户纸,还牢牢地挡在她们之间。
若不是洛青鸢突生意外,左诗萱这般状态,乐小义都要以为是不是她弄错了左诗萱的心意,可现在看来,她没有弄错,只是,不知左诗萱出于何种缘故,没能,或者不肯看清自己的心。
她需要有人推她一把,解开她的心结。
表姐,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有些冒犯,可我希望你能听我说完。乐小义郑重其事地开口。
左诗萱将脸从掌心中抬起,两眼通红地看着她。
乐小义深吸一口气,斟酌一番用词,这才道:洛师姐对你的感情连我都能看出来,我不信你丝毫没有觉察,那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左诗萱心里没有洛青鸢,她不会如此苛责自己无能。
这种痛苦乐小义感同身受,故而越发确定,洛青鸢对左诗萱而言,是特别的。
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时候。左诗萱偏开头,眼睑微垂,竟是一副乐小义未曾见过的脆弱。
乐小义抿起唇,顿了顿,又道:可有的事,只有表姐你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我才能知道,该不该,或者,能不能,帮到你。
左诗萱垂眸。
乐小义没听见回应,内心很是无奈,她垂头看着小院里散落在地的石子,又问了句:假如洛师姐有一天不再等待你的回答,或者远走他乡,或者意属他人,你们从此失之交臂,连朋友的余地都不剩下了,你会不会觉得遗憾?
第349章
依旧没有听见左诗萱的回答,可耳畔隐隐传来两声压抑的低泣,乐小义心里便有了答案。
她吐出胸中浊气,朝左诗萱靠近一些,伸手搂住左诗萱单薄的肩膀。
其实,刚才有一句话她没说,倘若,洛青鸢中的毒连洛青云都解不了,万一洛青鸢就此不再睁眼,左诗萱会不会为这天之前,过往的一切后悔?
尽管,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她知道,左诗萱一定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左诗萱压抑的声音在乐小义耳边响起,这沉痛的语调,好像预示着答案与乐小义所料相去无几,我会祝福她的。
可你没说,你会不会觉得遗憾?乐小义追问,不给左诗萱逃避的机会。
左诗萱语塞,两眼盯着一个地方出神,看起来既脆弱,又可怜。
你会。乐小义帮她回答了,她与左诗萱并肩坐着,看着前面紧闭的门扉,我确实不明白你的苦衷,或许是我比较天真,所以也不敢妄加揣测表姐为何非要如此与洛师姐彼此折磨。
乐小义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洛师姐一直在等你的回答,所以她一定不会有事。
即便左诗萱没有明确地表示什么,可为了左诗萱,洛青鸢不会轻易断送自己的性命,她内心深处,一定是想好好活着。
如果你早就做好了决定,无论怎样都要保持这样的距离,不推拒对方的靠近,却永远不肯明确心意,我不知道洛师姐是不是无怨无悔地陪你演这场戏,但我个人很难认同。乐小义眉心拧起,表姐,恕我直言,你这样太自私了。
左诗萱将脸埋进臂弯,肩膀压抑不住颤抖,整个人脆弱得就像飘零的落叶,似乎一阵风吹来,就能将她带走。
很多问题要沟通才能解决,你的苦衷如果不能说出来,就是一块石头硌在心里,给了希望,又再决绝地抛开,与一开始就彻底拒绝,彼此毫无瓜葛,哪一种会带来更大的伤害,想必左师姐不是不明白。
所以我想知道,为什么呢?乐小义侧头看向左诗萱,看着她颤抖的肩膀,既心疼,又无奈。
左诗萱抹去眼角的泪痕,沉默良久,才终于开口:左氏人丁稀薄,我爹身体羸弱,仅我一女,若此事为我爹娘所知
乐小义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左诗萱一直以来都很独立,其父母也是开明之人,所以她从不认为这一点会成为左诗萱的困扰。
可再一想,乐小义又觉得心里发堵,很是难受。
就拿她自己来说,即便左云琴足够开明,可乐小义依然不敢向左云琴公开她和姬玉泫之间的关系,因为她无法估量这件事会对左云琴造成怎样的伤害。
尽管她已经认定这辈子非姬玉泫不可,但左云琴也是乐小义的至亲,她不得不考虑左云琴的感受。
左诗萱有这样的顾虑,实在太正常不过。
洛青鸢与家里关系不睦,不必过多考虑洛承晖如何,何况洛青云和洛青城都不会反对她的选择,但左诗萱不能不考虑。
左氏家大业大,她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牵连甚广,波及她的父母亲人,她可以一辈子不嫁人,可以选择隐瞒她和洛青鸢的关系,可这样,对洛青鸢同样不公平。
况且,就算隐瞒了,瞒得了一时,也瞒不了一世,总有一天,会为天下人所知。
这并非一句不惧流言蜚语,不怕祸福得失就能轻易揭过的事,她身为左氏女,代表的不止是她自己,还有整个左氏。
但凡可能给左氏招致危险的事,她都要尽量避免,断不可拘泥于儿女私情,不顾惜左氏的声名。
乐小义听明白了,左诗萱不是不愿,而是顾虑太多,思虑太深,受困于诸多世俗,无法脱身。
那如果乐小义试探着问,找到五品灵草,治好左伯父的病呢?
左诗萱眉头一拧,她虽然没说话,可乐小义看见她眼波颤了颤,显然有所意动。
若左岩风的病能好,以左岩风如今的年龄,完全不用担心左氏后继无人,左诗萱也就不必背负那么沉重的压力。
可随即,左诗萱眼里的光亮又黯淡下去:五品灵草谈何容易?
五品神兵尚且难寻,纯靠天地之力蕴养而生的五品灵物,更是无处可寻。
左岩风如今只能每隔一段时日依靠四品灵药续命,可能延缓他病情的四品灵药也越来越难寻,希望越渐渺茫,留给左诗萱的,便只有无尽的踌躇和痛苦。
可乐小义心里却是另外一番计较,五品灵药虽然罕见,但天山玄奥,许多灵花异草藏在深山之中,未必就没有五品以上的灵草,获取虽难,可若能求得至淮前辈或者三位神首出手,不一定完全没有机会。
尽管乐小义不喜求人,可若是为了左诗萱,乐小义愿意豁出性命一试。
再不济,等她日后实力再提升一些,亲自去天山深处找寻,不管怎样的困难,总要说出来,总要试一试,最后结果或许不如人意,但如果连努力都没有,那么也就只剩下懊丧的资格。
乐小义没将自己的打算完全告诉左诗萱,只道:表姐何必这样悲观?人活着就有希望,左伯父和洛师姐都是如此,我记得以前你还告诉我,尽人事,听天命,我们总要做到最大的努力,才能知道到底能不能。
我以前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碰到天空中的月亮,我总觉得是我运气好,可后来一想,或许不全是。乐小义看向屋脊,一只鸟停在上面。
不知被哪里的水打湿了羽毛,好几次都没飞起来,每次它都跌落,又每次都能挣扎着起来,最后终于扑腾着,摇摇晃晃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