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2 / 2)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再见到乐小义。

她其实不知道乐小义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乐小义是不是也会像姬千城一样,彻底变成另一个人,从她的生命中淡去,消失,只留下茫然无措与刻进心魂中的仇恨逼迫她前行。

直到,她们重逢。

那一眼看见乐小义,她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干净清透的双眼。

仿佛能透过那双眼睛,看见她心底的喜怒哀乐,看见她的牵挂,她的忧思,她那一颗热忱纯粹的真心。

她想过乐小义或许还记得她,却不曾想,那一柄被遗落在姬府废墟中的寒铁剑,竟被乐小义视若珍宝,十年岁月也没有磨平它的锋芒。

纵使伤痕累累,亦不改初心。

她抵挡不住那样的温柔,十年堆铸的心防土崩瓦解。不管用怎样的手段,也要将乐小义留在她身边。

可小傻子是真的傻。

她都不需要用什么卑劣的手段,乐小义就乖乖跟着她来。

哪怕被她卖了,恐怕乐小义还要帮着她数钱。

何其有幸。姬玉泫心道。

玄天宫的内明争暗斗她没有细说,只一语带过,主要说了被她遗忘的,后来在剑阵之外又想起来的那一些。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乐小义心疼得眼睛都红了,为什么是你?就因为你是玄天宫的少宫主么?夺舍了你的身体,对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

姬玉泫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曾听姬千城说起过命格之类的东西,可能我的命格有什么奇异之处,不止是瀚海西龙宫的人,就连姬千城,他也在利用我。

利用她的天赋,压榨她的价值,操纵她的人生。

而她想从层层叠叠的枷锁中搏得自由,就必须成为人上人,要将权势都拿捏于自己手中,才有可能挣脱桎梏,不再受人摆布。

总有人说,人的命运生来就注定,可她不信命,她只信自己。

祁剑心叹了一口气,附和姬玉泫的话:我也听过命格之说。他按照姬玉泫的年龄大致推算了一下,忽然眉头一皱,问姬玉泫,你的生辰,是不是二十五年前的十一月十九,午夜子时一刻?

姬玉泫一愣,乐小义大惊,不等乐小义开口,姬玉泫忽然伸手拦住乐小义,询问祁剑心:前辈为什么这么问?

祁剑心观乐小义二人的表现,心里差不多有数了,便道:那时候我还没落入尉迟氏之手,一边辗转逃亡,一边觅地疗伤,对于那一夜,印象颇为深刻。

彼时夜空中忽现异像,月大如斗,其内现腾云驾雾的火凰图,九声嘹亮凤鸣传遍四海,言道是神凰转世,降临大禹,各方势力闻风而动。

异像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消失,各大宗派大能皆列卦卜算,只得此子位在仟州,可访遍南北,仍无所获,整个仟州,竟然没有十一月十九,子时一刻出生的孩子。

这月中火凰的异像如昙花一现,必然是有人刻意压了消息,若其人是玄天宫主,那么一切就说得过去了。

乐小义听祁剑心说完,眉头却皱起来:可小泫的生辰是十一月十九不错,但不是子时一刻,而是丑时三刻。她说完,侧眸看向姬玉泫,见姬玉泫脸色晦涩难明,她忽然拿不定自己的答案。

万一

你确定是丑时三刻?祁剑心问的不是乐小义,而是姬玉泫。

不。姬玉泫摇头,脸上无波无澜,但语气却清清冷冷,我怎么能确定自己的生辰,我所知的一切,都是姬千城告诉我的罢了,他说是丑时三刻,便是丑时三刻,除了他和我娘,又有谁能知道真相?

姬玉泫虽这么说,可眸子里的神采颇为晦暗,到了最后几句,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浅笑,笑容里是冷冷的自嘲。

乐小义心里阵阵发紧,如果姬玉泫的生辰真的的子时一刻而非丑时三刻,那就说明,姬千城从姬玉泫出生那一刻起,就在欺骗她。

给姬玉泫下护身禁咒也是因为他料算到会有人居心叵测,想对姬玉泫动手。

姬玉泫在他手里,是筹码,是工具。

至于还是不是女儿,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如果幼时十四年父慈女孝都只是黄粱一梦,那姬玉泫心里惦念的,与姬千城相关的唯一一段美好也将不复存在了。

第150章

乐小义不知道如何宽慰姬玉泫,要说宽慰似乎也不合适。

姬玉泫的生辰具体时间是不是子时一刻还只是他们的猜测,真相如何,没有定论,也不能完全凭借这一点就断定姬千城的为人。

就算姬千城对姬玉泫隐瞒了她的生辰,也或许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虎毒尚不食子,过往的真相以及他如此行事的根因,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姬玉泫已经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失望,再多一条,似乎也就那样。

她勾着唇笑了笑,道:究竟几时才是我的生辰,似乎没有什么要紧,管它真真假假,该算计我的,一个不会少,想除去我或者控制我的人太多,又岂止是一个瀚海西龙宫。

她已经习惯了失去,失去心腹,失去手足。

每一个她曾经投入信任的人,最后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或死去了,或背叛了,或者,从一开始,就是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成为玄天宫的少宫主后,没有哪一天,她活成自己真实的样子。

在与乐小义重逢之前,她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真正的模样。

姬玉泫说得洒脱,乐小义心里却揪着疼,姬玉泫过往这些年,还经受了多少像这样无端的灾祸,仅仅因为她的身份,她就要遭遇比寻常人更多的无常和痛苦。

说命运不公,似乎过于幼稚了,每一个光鲜亮丽的笑容背后,都藏着一条旁人看不见的伤口。

姬玉泫如今获得了多高的成就,在她过往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就承受了多少与她的成就同等的苦厄。

相比之下,乐小义的日子,真算是无忧无虑了。

别光顾着说我,生辰不生辰的先放一边,倒是小义。姬玉泫轻轻掰开乐小义攥紧的拳头,将她的五指舒展开,侧首问道,地底发生了什么?那只女鬼是不是想骗你和我反目?

那个女人知道姬玉泫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便想从源头摧毁她的希望。

如果连乐小义都不相信她,那等禁阵解除,姬玉泫和乐小义反目成仇,姬玉泫就是真正的孤立无援了。

乐小义汗颜,也顾不得难过了,眼神躲闪地咳了声,将女鬼扮作姬玉泫的样子来骗她,说姬玉泫是个千年老妖怪,还说她才是真的姬玉泫,细致入微地照看她的伤势,试图以退为进获取她的信任。

与姬玉泫的猜测基本吻合。

姬玉泫脸上渐渐露出笑容来,眼神意味深长。

哦,那你动摇了吗?姬玉泫微笑着问。

乐小义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后脖颈蹿上来。

她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一脸坚定地回答:当然没有!

姬玉泫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乐小义咳了声,心里惴惴不安,稍微动摇了那么一下,就一下下,几近于无,就算没有吧。

她瞥开视线,从地缝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转移姬玉泫的注意力:那个女鬼为了取得我的信任,还说我爹乐君皓的魂魄在君澜剑里,我之所以能用得了君澜剑,是我爹在帮我。

祁剑心霍然站起身,足跟绊住椅脚,发出咯一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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