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真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她怎么可能因为害怕连累我,一个人躲在房梁上偷偷流泪?
我不知道十一年前的变故究竟是怎么回事,可你的心太狠了,小泫她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她?!
乐小义怒目圆睁,握着剑柄的手因剧烈的愤怒在发颤。
女人脸上的神情有片刻呆滞,而后脸色由白转灰,衰败的绝望爬上她的脸庞。
她退了两步,神态凄怆,看向乐小义的目光悲恸又失望。
乐小义心口猛地揪紧,可她没有改变自己的决意,抽剑出鞘,剑尖直指女人的魂魄。
以她的实力,若真动手,恐怕下一瞬她就会死在这里,可她仍决绝地坚守心防和底线。
女人看着乐小义手中锐利的剑锋,熟悉的寒铁剑,剑脊侧边暗刻着她的名字。
乐小义明明没有将她遗忘,可她从她眼睛里,只能看见漠然与疏离。
她双肩垂落,哀戚地笑了。
事已至此,你信不信我,已经没关系了。她笑着说出这句话,可乐小义心里却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抓紧剑柄,听女人继续道,你不是想知道十一年前发生的事吗?别着急,所有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女人没理会乐小义的冷漠和抗拒,继续说下去:他们将地方选在这里,是因为君澜剑在此地自成剑阵。
逾岚山的术士应姬千城所托,借了剑阵的势,在地底搭建了一座更加强大的禁阵,以此吸纳君澜剑的力量蕴养我的神魂,让我不能离开,却也不会死。
我的魂魄吸收君澜剑的力量渐渐成长,变成如今的模样,所以我和君澜剑之间,有一层隐晦的联系,君澜剑是灵物,我不能真正操纵它,但它偶尔会回应我的请求。
小义,我以为你会不一样,不会像姬千城那样眼里只有玄天宫的利益,我以为你会相信我,那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离开这里。
女人一挥手,君澜剑悬浮于空,来到她面前。
乐小义看着那柄气势内敛的暗金色宝剑,心里没由来打了个突。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女人目光诚挚清澈,乐小义看不出任何违和与功利,这是连机关算尽的姬千城都没预料到的事情。
乐小义屏气敛息,不作回应。
女人不恼,眼里的笑意哀戚受伤,她闭上眼,平复了情绪,这才开口:你的爹爹乐君皓,他的魂魄,就在这把君澜剑里,他还没有彻底死去。
仿佛一柄重锤迎面砸在脑门上,乐小义瞳孔一缩,腿脚发软,险些站立不稳,眼前阵阵发昏。
女人的声音依旧柔软,温温柔柔地告诉她,乐君皓死去的真相。
尉迟氏、左氏两家人马追杀他到这片树林,乐君皓以一敌五,终不能敌,为了不让这些人拿走君澜剑,他自爆肉身,藏魂魄于君澜剑内,御剑埋入地底,这林中剑阵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乐君皓所设。
那一场自爆威力可怖,将方圆百丈的丛林夷为平地,尉迟氏和左氏追杀他的人手也埋骨于此,所以你看,这剑阵之上的土地,没有树木生长,只有一片乱石嶙峋的焦土。
若说这世上自乐君皓后,还有一人能拿得动君澜剑,就只有你,乐小义。
因为你是乐君皓的女儿。
这禁阵既是依附于君澜剑所成,那么除了经印玄后人之手外,还有一种破阵之法,激活君澜剑自身的力量,以破禁阵。
女人话音落下,君澜剑落在乐小义脚边。
暗金色的剑身,剑脊上密布荆棘盘曲的花纹,在黑暗中泛着森冷的寒芒。
只要她伸手过去,握住剑柄,就能判断女人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可她看着脚边这把剑,却不敢伸手去碰。
甚至,她因恐惧而怯懦,目光涣散地朝后退了一步。
别逼我。
乐小义好不容易坚定的心防再一次摇摇欲坠,内心的彷徨和挣扎从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孰真孰假?孰善孰恶?
她不愿怀疑任何人,可女人的温柔却残忍地逼她做出抉择。
她被逼进绝路,女人口中吐露的字句对她有无穷无尽的诱惑,像一座座大山,压在她肩头。
可她不能怀疑姬玉泫。
那是她的小泫啊。
乐小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压下迷茫与惶惑,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
她泪流满面,朝君澜剑磕头行礼,而后,在女人震惊的目光中,决绝开口:小义心意已决,还请爹爹宽恕,既然我不能选择真相,那就将一切交给小泫来决定吧。
从现在起,我不会想着出去,也不会碰君澜剑,我就在这里等小泫来。乐小义看向一脸骇然的女人,神情坚定地说道,她一定会来。
第145章
漫长无尽的黑暗中,乐小义坚定的眉眼如夜空中闪烁的星辰,明亮耀眼。
没有什么能动摇她的决心,她心坚如铁,甘愿埋没在黑暗中永无翻身之日,也不愿亲手撕开她和姬玉泫之间的羁绊。
那是她倾尽一切也要守护的东西。
女人看着乐小义的目光充满震惊与不可思议,她惶然地摇了摇,困惑地质问她:到底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愿尝试离开这里?
乐小义只需要拿起君澜剑,束缚在她身上的枷锁就能破除。
如果让你出去的结果是伤害小泫,那我宁愿和你一起锁在这片黑暗中。乐小义已经下定决心,不为女人的哀戚所动容,若我真的错了,我就在这里赎罪。
锃
君澜剑剑尖一旋,抵住乐小义的鼻尖,剑身嗡嗡鸣响,宣泄着女人压抑到极致的愤怒。
乐小义,你才是好狠的心。女人悲恸地凝望着她,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却仍如此念着她,既然如此,你就在这里陪我,我要杀了你,抽离你的魂魄,让你和我一样,永远留在这个地方!
乐小义闻言,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脸上绽开一个轻松的笑容来: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小泫,她不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你也不会杀我,若我死了,你就出不去了。
你在这里等了十一年,根本不是为了等我,而是等一个离开的机会罢了。乐小义的声音越来越冷,说到最后,她神色漠然,掷地有声。
这个女人不是小泫,哪怕她将小泫模仿得再像,不一样始终不一样。
十一年前,姬玉泫也不会拿剑指着她的鼻子,说要杀死她。
没有道理的,乐小义就是知道姬玉泫不会那么做。
这个女人的伪装终于露出破绽,她的虚伪和谎言掩盖不住她的怒火,露出藏在温柔的假面之下的狰狞与自私。
乐小义坦然地闭上眼,等剑尖穿透她的脑袋,那么一切也都不需要再纠结犹豫了。
君澜剑上倒映出女人愤怒的双眼,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灼烧着她的心扉,似乎下一瞬,剑锋就要取走乐小义的性命。
可最终,一切还是如乐小义所料一样。
君澜剑插入乐小义身前地面,剑鸣之声戛然而止。
你最好祈祷她不要来。女人的声音于乐小义耳边响起,她就嘴唇就贴在乐小义的耳廓上,如情人咬耳细语,只要她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会让她魂飞魄散。
她动摇不了乐小义的决心,终于不再伪装善良。
十一年前你尚且伤不了她,何况她如今已有先天修为。乐小义面色不改。
直至四周再无声息,她才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