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飞速的朝声源方向跑去,也顾不得朦胧中脚下会不会被绊倒,走近一看,乔樟正坐在地下,脚踝的部位被一根一人合抱粗细的实心钢柱压着动弹不得,背靠在讲台边上,正抬袖捂着口鼻,但仍是止不住的拼命咳嗽。
时学谦赶紧蹲下把另一块湿方巾伸过去堵在她鼻子处,在火灾烟中区,湿毛巾能有效过滤吸入肺里的烟尘颗粒数。
从火灾发生到现在,乔樟显然已烟尘吸入过量,正呛的几近窒息,就着湿毛巾呼吸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
稍微好受一些了,乔樟费力的抬起头来,待看清了来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在快晕厥窒息的恍惚间,乔樟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叫她,半真半假间,就应了一声,没想到下一刻时学谦就真的出现在了眼前。
学谦?她有些不确定的出声道。
时学谦又凑近一些,跪在她身边,好让她看清,答应道:是,是我。
生怕是幻觉,乔樟伸手紧紧地抱住了时学谦,颤声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时学谦由她抱着,甚至还张开手臂也回抱住了她,在她耳边道:不是做梦,是我,时学谦你别害怕,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出去。
乔樟一听,眼泪就涌出来了,她搂住了时学谦的脖子。许是一时不慎,牵到了伤处,痛叫了一声。
时学谦放开她,道:你受伤了,都伤在哪里了?
乔樟道:脚被砸住了疼。
时学谦道:你先别动,我看看。
她移到乔樟的脚边,爬下来看情况,乔樟的右脚被压在钢柱下面,硬抽肯定是不行,但要把这几十公斤的钢柱完全从上面挪开,来两个大汉都不一定成,时学谦哪有那样的蛮力。
时学谦心疼极了,乔樟的脚压在底下,她不敢乱动,低头想了想,又回到乔樟身边,尽量保持温和的语气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找工具来。
刚要起身,却被乔樟一把拉住,乔樟的声音里满是恐慌,不要!学谦,不要走咳咳不要离开我她说的太急,又猛地咳嗽起来。
时学谦赶紧又抱住了乔樟,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道:我不走,我不离开你,柱子太重,我去找工具帮你移开,你等一等我。
乔樟的手抓着时学谦的袖子,濒临休克的她根本使不出什么力气来,她道:我我害怕。
时学谦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块怀表,放在乔樟手心里,说道:不怕,我会陪着你的,我马上就回来,咱们很快就会离开这儿的。
说完,她就用湿布捂住嘴站起来弯腰朝厅中跑去,乔樟仍是靠在讲台上,攥紧了手中那块表。
时学谦先是在大厅的一角找到了一把消防斧,虽然看不见,但她记得,这会议厅里的桌椅板凳都是固定在地下的陶瓷板复合材料的,只有楼下的餐厅里有细长腿的木质桌子,那正是她想要的。
于是她一刻不停的顺着楼梯跑到六十九层,摸到一张大桌子旁,照着一条桌子腿就是一顿狂砍。
这恐怕是文质彬彬的时学谦此生干的最为暴力的一件事了。
砍桌腿当然需要不小的体力,在满是烟雾的空间里,她很快就被呛的连声咳嗽,只得停下来堵着湿毛巾呼吸几口气缓一缓,再举斧头接着砍。
乔樟还在等着她,时学谦心里着急,手下也是使足了力气,片刻就连根砍下一条一米五左右的桌腿,她正准备返回,停了一下,把挂在餐厅墙上的所有餐巾都捞下来,在门口一个很大的景观加湿器里蘸足了水,随后马不停蹄的奔回七十层。
烟雾越来越浓,乔樟奄奄一息,肺部因吸入烟尘颗粒过量而火辣辣的疼,她渐渐喘不过气来,意识又开始迷糊。
时学谦赶回来,立刻给她重新换了一块浸湿的毛巾,她捂着口鼻喘了几喘,这才又吊住了一口气,勉强清醒过来。
时学谦拿着那根木棒一样的桌腿,在幕布后面找到了一块压地线的方砖,折回来对着钢柱隔空比划了几下,便开始弯腰实施起来。
她的方法是利用杠杆定理。
时学谦把方砖放在一个差不多合适的位置,当作支点,将长桌腿担在上面。因为钢柱压在乔樟脚上的原因,所以距离地面就有一个窄窄的空隙。时学谦选了施力不会让乔樟疼的那一端,她把桌腿一头杵在那窄窄的空隙间,另一头自然翘起。
她走到乔樟跟前,轻声说道:不用怕,不会再疼了,待会儿只要一有松动的感觉,你就把脚抽出来,嗯?
乔樟会意,点了点头。
时学谦绕回去,抓住翘起的那一边,开始向下使力,杠杆原理靠的本来就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她使劲向下一按,钢柱便松动了,乔樟立即把脚抽了出来。
时学谦撂下桌腿,赶紧去看她的伤势,你身上有手机吗?
乔樟掏出手机递给她,时学谦拿手机照着,只见乔樟右脚的脚踝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淤紫,这么重的钢柱从天花板上掉下来,脚腕脱臼是肯定的了,除此之外,筋骨应该也被砸的不轻,现在要她走路是别想了。
时学谦看着这伤,瞬间便屏住了呼吸,心里针扎的一样疼。
好在掉下来的时候没砸到头上、身上已是万幸,想是乔樟当时没有完全躲开,才被砸到了脚上。
时学谦关了照明,把手机放回乔樟口袋里,对乔樟道:没事,我来背你,这烟太大,咱们先离开这里。
她背起乔樟,跑到电梯口的安全通道处,乔樟帮她推开一扇一扇的消防密闭门,再往里走了一阵,直到烟雾几乎没有了,空气变干净了不少,才停下来,时学谦将乔樟慢慢放下来让她靠坐在墙边,自己又去把那些消防门再一道一道的关上,两个人就被隔绝在了这个狭小的安全空间里,与外面的火情暂时隔绝开。
像这样安全设施到位的建筑,每一层都会有一个像这样的安全空间,只要关闭了前后的消防门,无论是水淹还是火烧还是烟熏,都在一段时间内渗不进来。
但是,也只是一段时间而已,在这样几乎密闭的走廊里,就算火烧不进来,不出一个小时,她们也会因缺氧而休克。
时学谦关好了门,跑回乔樟跟前,问道:怎么样?还疼不疼?还有哪里难受?
那么重的伤,疼肯定还是疼的,但在医治之前,说什么都缓解不了,于是乔樟摇了摇头,只道:学谦,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时学谦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她们现在呆的走廊空间,两边是消防门,另外两边一边是墙一边是透明的落地窗玻璃,透过玻璃,看得见大楼侧面的火势和地面上蚂蚁一样混乱的疏散人群以及一批又一批赶来的消防车和警车。
再往远处望去,日头就快要落山,天边的火烧云和晚霞连成一片,红彤彤的照耀着静谧的西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