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摘星 若花辞树 6311 字 2021-01-24

这些话,犹如一记耳光打在裴裕安的脸上,让他刚才耐下性子,假装慈爱的话,都显得那样可笑。

裴裕安脸色变了几变,最后,铁青着脸,冷笑道:明明是双胞胎,你怎么跟小艺差这么多,小艺懂事贴心,你呢?从小就是个怪胎,现在还怪起我们对你不好了,你就没想过,这都是你自己的问题,不然,两个一样的孩子,我们怎么偏偏就不喜欢你。

宋迩等在车里,听助理跟她说那边发生了什么。

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不可能听到声音,连表情都看得不那么真切,描述起来,当然就含含糊糊的。

宋迩既担心,又被这模糊的描述弄得很烦躁,恨不得自己亲眼去看。

她像是回到了刚失明的那几天,到了一个什么都看不到的世界,她什么都做不了,走路要人扶,吃饭要人喂,听到声音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也不知身边的人是谁。

所有的事都要依赖别人,自己却无能为力。

那位先生出来了。助理微微提高了声音。

宋迩心一紧,问:裴教授呢?

裴教授还坐着,没有动。

还坐着宋迩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她转头,朝向右边,这个方向应该是可以看见教授的,她应该就坐在那里,一个人,孤零零的。

但是宋迩看不见。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仿佛深渊,拖着宋迩往下沉。

裴霁知道她坐了很久,因为对面那张桌的顾客换了两批。她没有动,只是在心里思考裴裕安说的话。

好像没思考出什么来,因为这些话,都是她想了很多年的。为什么双胞胎,两个一样的人,喜欢一个,厌恶另一个。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多年。

很多年都想不通,自然不是这一会儿,这一晚上能想通的。可裴霁还是不停地想,像是钻进了牛角尖里。

裴霁表情依然那么平静,别人看不出她在伤心,也不知道她在审视自己,解析自己,把自己和怪胎放到一起,不知道她现在很煎熬。

教授。耳边响起宋迩的声音。

裴霁听见了,但她反应迟缓,过了三秒钟,身边再度响起宋迩的声音,她才转头看过去。

她看到宋迩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她身边有个女孩,女孩见她转头了,就没有出声。

宋迩不知道裴霁已经回头看到她了,她带着点不确定,偏着耳朵,一边听一边小心翼翼地问:教授,你在这里吗?

她神色间是那种盲人特有的惶惑不安,却又满是担心地寻找裴霁。

裴霁突然间很想哭,她本来没有很大的感触,只是伤心,只是自我怀疑,只是感觉被抛弃,但这些都没什么,因为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宋迩突然来了,裴霁感觉到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正在发酵蔓延,她像是有了一个能彻底放松下来的归处,不用再自己消化,自己调节。

教授?宋迩往前走了一步,距离裴霁又近了。

裴霁看着她,说:我在这里。

宋迩听到她的声音,她伸手朝向裴霁的方向,碰到了她的手臂。她看不见,不知道现在教授是什么表情,她独自在这里坐了这么久,是有多伤心呢?

宋迩感觉自己在深渊里不住地下沉,可她还是想要最温柔地对待教授。

她顺着裴霁的手臂往下,握住了她的手。

第38章

宋迩牵住她的手,就带着她往外走。

裴霁顺从地跟着她。明明宋迩看不见,明明开始时是宋迩牵着她,后面就是她握着宋迩的手,比她走得快半步,替她看路。

可裴霁却莫名地觉得,是宋迩领着她回家。

她们坐到车上后,宋迩也没有松开她的手,还是牢牢地握着。她和司机说了地址,然后告诉裴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在酒店外等你一起回家。宋迩说了起来,看到你坐上了一位先生的车,我就跟上来了。我有给你微信,你看到了吗?

没有。宋迩听见裴霁说,下一秒裴霁的手从她手心抽了出去,然后传来一些窸窣的响声。

宋迩睁着眼睛听,猜想教授应该是去看微信了。

她感觉手心空空的,上面还残留着牵着教授时的触感,宋迩蜷起手指,指腹在手心轻轻地摩挲了两下。

那个人是我爸。裴霁突然说道。

宋迩轻轻地啊了一声,想了想,才谨慎地问:他是不是说你什么了?

随着她这句话,裴裕安说的那些话被裴霁一字不差地想了起来,她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心口有一种尖锐的疼,然后是强烈的窒息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她的气管,让她喘不上气。

裴霁张了张嘴,她分不清自己是想说话还是想呼吸,她有许多的话想对宋迩说,想告诉她家里对她不好,她觉得很伤心,她不理解父母的做法,她还想问问宋迩,她真的很怪吗?

但她能表达出来的却很少,少到只有一个字:是。

她答得很慢,宋迩能感觉到她说得很艰难。

说什么了?宋迩接着问。

这次,裴霁没有回答她。

宋迩猜得到,教授多半不会说。她明白有些东西要对人说出来,就像把心掏出来给别人看那么难。

何况教授还是那么内敛的一个人。

但那些东西,如果一直闷在心里是不会好的,反而会扎下根,越长越牢,最后和血肉生在一起,想要拔出来,会越来越难,越来越伤筋动骨。

宋迩试图引导裴霁讲出来:你要不要和我说一说?

裴霁没有出声。

宋迩就不

敢再问了,因为她看不见裴霁的表情,她不知道裴霁对她这样追根究底,是只是沉默了不想说,还是反感她多事。

宋迩还是很担心她,但教授的情绪实在太内敛了,她的话语很少,声音里甚至听不出语气。宋迩恨不得可以亲眼看一看,偏偏这对她来说又是不可能的。

一股烦闷从她心底升起,蔓延到了全身,宋迩低着头,不再说话了。

车子仍在行驶,也不知到了哪里,距离裴霁家还有多远。

宋迩心里乱糟糟的,她把放在腿上的手移到身侧,指尖碰到了一个东西。宋迩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花。

她带了花,开开心心地来找教授的。

但被裴裕安破坏了。

宋迩心里叹了口气,她把花拿了起来,朝着裴霁那边微微侧身:教授。

裴霁没有出声,但宋迩却能想象出教授转头看过来的样子。她双手捧着花送了过去:这是送给你的。

花束被接过去了,裴霁说:谢谢。

宋迩想到刚刚她下车的时候很急,花几乎是被她甩开的,可能被压坏了,就说:是不是被压坏了?我下次一定送你一束完好的。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多半会说没有压坏,还是完好的,或者,还是很漂亮啊,一点也不影响。但裴霁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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