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曹文的舅舅、舅妈,还有一群叫不上名字的亲戚。
万俟林木昨天见过曹文的舅舅和舅妈,就是来搭讪,误认为罗参是律师的那两个人,还假惺惺的给了曹文一部旧手机,让他留个念想。
五六个人簇拥在一起,面对着湖水,低声说着悄悄话,并没有看到走过来的曹文。
曹元正的遗体,是怎么发现的?
在洗手间里,说是心脏性猝死,谁也不知道。
医院说早死了,早就没得救,送到医院都死了几百回了。
他那个唯唯诺诺的儿子都没发现?
没发现,曹文么?能发现什么?
指不定他也盼着他爹早点死呢。
其实曹元正并非昨天早上猝死,而是昨天早上被人发现猝死在家中。
曹元正平时身体很健康,忙于工作,十足的工作狂。
妻子早早去世,儿子和曹元正不亲,家里亲戚也不来往,因为曹元正十足是个人渣败类。
没人知道,曹元正患有心脏病。
曹元正心脏病突发,跌倒在洗手间里,药瓶就在曹元正的身上,一起跌了出去。
不幸的是,卡在了洗手间的水池管道后面。
显然那时候,曹元正因为心脏病,无法将药瓶从管道后面取出来
曹元正最后两通电话,是拨给他儿子的。
我看了他的手机,第一通响铃八声,没有接
但是第二通接了,通话时长10秒。
他儿子都没回来,你们说,是不是曹元正人渣到,他儿子都不想救他。
可能就在想,唉死了算了!
曹文愣愣的站在原地,又变成了断了腿的木桩,歪歪斜斜的站着,死死握拳,怨恨的盯着地面。
嘟嘟嘟嘟
嘟嘟嘟嘟
响铃八声。
曹文一直都不喜欢接他父亲的电话,那天也是。
父亲的来电显示,好像众人指点的咒语。
人渣的儿子。
哎呦,也好不到哪里去。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别看他不说话,其实是蔫儿坏。
那天曹文也没有接电话,任由电话嘶哑的响起,又停歇。
可来电孜孜不倦,第一次响完,第二次又催命一样打来。
曹文暴躁极了,气急败坏的接起电话。
喂!
什么事!
喂!说话啊?
没事挂了!
咔哒。
通话结束
呼入时间:10秒
曹文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曹元正最后抢救的机会。
挂断了人渣父亲的一生
三天后,曹文因为万俟林木借宿的事情,一早回到家来,推开洗手间的门,看到死在地上,已经僵硬的曹元正。
父亲的手紧紧握着手机,另一手向前,紧紧握着卡在管道之后的药瓶。
药瓶卡的是那么松。
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抠出来。
但对于当时突发性脏病的曹元正来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那么的
绝望。
曹文站在洗手间里。
老旧的水龙头,滴答滴答
漏着水。
曹文居高临下,盯着父亲已经僵硬的遗体,心想
啊,父亲已经这么有钱了,为什么就这么抠门,不肯换新的水龙头。
漏水,烦死了。
对于别人来说,曹文死了父亲。
对于曹文来说,曹文死了一个陌生人
啊!
舅妈尖叫一声,发现了站在他们背后的曹文。
你什么时候来的?
偷听我们说话!?
什么德行啊?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舅妈尖叫着,刻薄的指尖恨不能直接戳到曹文的鼻子。
万俟林木默默翻了一个白眼,他来河边,就是为了不看到争家产的狗血大戏,哪知道湖边也在所难免。
我我
曹文断断续续,使劲摆手,不敢抬头:我我没有偷听,我、我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算了算了老婆,咱们走吧。
早饭也该好了。
咱们去吃早餐,别置气了。
舅舅老好人一样,打圆场,哄着舅妈往回去。
呀
舅妈再次尖叫一声:老公!我的手表不见了!
卡西欧的!
两千块买的那只!
怎么办,老公!
一个亲戚指着曹文,肯定是他偷的!
没错,我也觉得是曹文。
刚才他就站在你身后,一直鬼鬼祟祟的不说话。
曹文他们家早些年穷惯了,狗改不了吃屎!
是啊,这几年曹元正虽然赚了钱,但还是抠抠缩缩的,不给他儿子买这个,不给他儿子买那个,肯定是曹文看你的手表好,偷了!
曹文慌张的摆手,说话磕磕巴巴断断续续。
我
我没有啊
我没偷手表啊,真的。
我我真的没有
啊
我这暴脾气!
万俟林木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平静冷淡的性子,都能给曹文气上天。
一句完整话也是说不出口,好像化身了古早味小言剧里的女主角,只会可怜兮兮的说:我不是,我没有,我我我
喂!
万俟林木冷笑一声,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干什么!?舅妈相当不客气: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借宿的外人,管什么闲事!?我可告诉你,我
不给舅妈说完的机会,万俟林木抬了抬下巴。
他长得本就清秀,平日里少言寡语,有一种刻薄挂相的感觉,尤其是抬起下巴的时候,给人一种傲慢的错觉。
众人顺着万俟林木的指向看过去。
舅妈脚边,有个雪窟窿,一样东西掉在厚厚的雪地里。
卡西欧腕表。
啊!在这里
原来是误会。
舅妈脸上显然挂不住,吭吭唧唧的捡起腕表,爱惜的拍了拍,重新佩戴回自己腕间。
又吭吭唧唧的说:肯定是他偷的。
是他,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