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遮不掩,说得坦荡真诚,傅建涛对她的好感再度上升。
但他还是装着无动于衷,只是点了点头,把时懿的破绽看在眼里,排兵布阵,问:那之后呢,你和恬恬有什么打算?
时懿不疾不徐地回:主要是看恬恬的意愿。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想等明年或者后年,我和她工作空一点了,去国外结婚,然后回来国内做一个意定监护,办一场小型婚礼,请家里人、还有亲近的朋友、同事们一起来做个见证。
显然是早就认真考虑过的样子。算是有担当的。傅建涛满意了。他将军了时懿,说:年轻人里,算是下得不错了。
时懿一副才回过神的模样,甘拜下风:叔叔是真的厉害。
傅建涛脸色比一开始好看多了,定定地看时懿好几秒,终于松口了,语气郑重地说:恬恬爸爸虽然不在了,但我把她当自己女儿看的。她认准了你,我们家里人再是不放心也没有办法,只盼着她能开心。我把她交给你了,她性子软,好说话,你以后要是敢欺负她,我们傅家也是有人的。
时懿端正许诺:不会的,叔叔,你放心。顿了一顿,她又莞尔,玩笑道:叔叔,你看我也知道,我不扛打的。
傅建涛看她稳重端庄,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俏皮话,愣了一下,不由露出了笑,恢复了些往常的温厚慈爱。
她爸爸没福气啊他不经意扫到墙上哥哥的照片,忍不住生出惆怅。
时懿再次把棋盘复位好了,听到他主动提及,心念微动,试探地问:恬恬的爸爸叔叔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傅建涛看向她的眼神立刻带上了审视:恬恬没有和你提过吗?
时懿迎着他的目光,真诚地回:恬恬和我提过的,但她说得很少,我只知道叔叔出狱后不久就因病过世了。恬恬最近经常做梦会梦见他,睡不好。她和我说,她对叔叔有很多遗憾,我怕她有心结,所以才冒昧这么问叔叔你。
傅建涛眉头皱了起来,关心:她睡不好?
时懿点头。
傅建涛面色凝重。半晌,他说:她爸爸不是什么好爸爸,这辈子,什么都不是,不是好儿子,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爸爸,做错过很多事,也对不起过很多人。不过,最后,他是改好了的。
只是,他在世时,恬恬好像,一直没办法接受他。
没接受吗?!
时懿错愕。
她后来听江来来提起傅建泽的语气,不像是这个样子的啊。
傅建涛好像看出了她的愕然,眼眸沉了沉,说:有些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清楚,也不方便我来告诉你,她愿意的话,让她自己和你说。
他站起身,走向右侧的大厅,从地上摸了一根香和一把打火机,点燃了香,叫时懿:你过来。
时懿顺从地过去了。
傅建涛把香递给时懿,对着傅建泽的相示意时懿:给她爸爸上柱香,算是认了他这个岳丈。
时懿没有迟疑,奉着香,对着相,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傅建涛帮她把香收了,插到相前的香炉里,转过身对她说:恬恬对她爸爸有心结这事我知道一点,但我劝不动她。如果可以,你多帮帮她。
现在,你跟我进来。
她爸爸知道自己没得治以后,在我这留了一封信,让我帮他转交给他未来女婿的。你拿回去看看,有没有说什么。
第154章只吃甜,不吃苦。
傅斯恬人虽然在院子里帮王梅芬打下手,心神却一直牵在客厅里的时懿和傅建涛身上。她不怕时懿应付不来,但还是担心傅建涛会不会说话不好听,让时懿不舒服。忍了又忍,她终是按捺不住,借着要给傅建涛和时懿尝尝王梅芬刚炸好的九节虾当借口,装模作样端着一个小碟子进去探查敌情了。
出乎意料,客厅里空荡荡、静悄悄的,只剩一盘像是根本没有动过的象棋盘哪里还有傅建涛和时懿的影子。
傅斯恬的心神一下子乱了。她连忙转身要往楼上跑,却在路过傅建涛和王梅芬寝室的门口时,听见了里面传来了一声时懿沉稳的好,我会的。
她立刻停住了脚步,心稍安了一点,转身走向门口。
门里,时懿和傅建涛相对而站,时懿背对门,傅斯恬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扬起笑,伸手敲了敲门,提醒两个人她的到来。
傅建涛和时懿都循声转过了头。
傅斯恬这才看清时懿手上隐约好像抓着几个牛皮纸色的信封和几张照片。
她隐约能猜到是什么,心口像被什么不经意扎了一下。但她还是若无其事地笑说:你们怎么跑这里了?婶婶刚炸好的九节虾,让我端进来给你们尝个味。
傅建涛看时懿一眼,时懿立刻有数了。她自然地对着傅斯恬扬了扬手中的信封和照片,回答:突然聊到你小时候,叔叔说他那里还收着几张你小时候的照片,我就央着叔叔找出来给我看看了。
傅斯恬确认了,确实是那十几年里,傅建涛每年拍一张,而后随着信一同寄到监狱里给傅建泽看的那些照片。
她曾经见过傅建泽独自一人时摩挲这些照片,却没有留意过,原来他去世后,这些照片,是被叔叔一直收着了。
她喉咙动了一下,敛了敛眸,依旧是笑着:叔叔,你都不给我留点形象。
傅建涛不以为然:怕什么,你又没丑过。他向时懿求证:对?我们家恬恬是不是从小漂亮到大?
时懿点头:是的。她看着傅斯恬,漾着眼波说:又漂亮,又可爱。说着就把照片和信封放进了挎包里。
傅斯恬完全没有注意到。被当着长辈的面这么夸,她有点不好意思,红了耳朵,转移话题:你们要不要饮料呀?虾还酥着的,吃完可能会有点干。婶婶外面还在炸鱿鱼圈,一会儿也会送一点进来。
傅建涛应:都行,饮料都堆在后仓了。走,我们出去吃一点,今晚晚饭可能会比较晚。
时懿从善如流。
傅建涛出去了,走在前头,傅斯恬等在门边,唇角翘翘的,用眼神询问时懿。
搞定了?
时懿挑了挑眉,发出很轻的笑气音,抬手刮了一下傅斯恬的鼻子。
傅斯恬心里一下子有底了,眼尾瞬间有桃花绽开,灼灼其华。
时懿忍不住眼眸深了深。
傅建涛转过身想问她们俩吃不吃炸饼,也可以让王梅芬炸一点,余光就扫到时懿伸手攥住了傅斯恬的指尖,亲昵地晃了晃。
他连忙又转回了身子,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这些小年轻呀。他嘴角笑纹不由地波动了起来。算了算了,女大不中留。
*
晚上果然很晚才吃的饭,席间,几个人一直在商量明天办酒的具体流程和事宜,傅建涛和王梅芬也时不时会和时懿搭几句话,问一些她和傅斯恬的事,所以这餐饭直接吃到了近九点,大家洗洗差不多就能直接各自回房休息了。
傅斯愉说是单身的最后一夜了,缠着傅斯恬要和她一起睡,让时懿把姐姐借给她一晚。时懿自然不会和她争,大方地应下了,自己一个人洗完澡,乖巧地独守空房。
房间是傅斯恬以前睡过的,床架成色却很新,像是新购置的。整个房间面积不大,目之所及,都是灰漆漆的水泥墙,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具太少,只有一张床,一个小桌板和几个收纳箱,所以倒显得有几分空荡。
时懿想象着那几年傅斯恬每次回家,是怎样躲着她奶奶、在这间孤清的小房间里和自己煲电话粥,听自己出游塞北、流连聚会、灯红酒绿,一颗心揪得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