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懿勾了勾唇,也没有辩解。
傅斯恬敏锐地察觉到时懿情绪好像是真的有点下沉。绿灯亮了,她换挡,跟上车流,想了想,又软语说:其实我还没有跑过高速,下次跑高速,你带我好不好?
时懿微讶,随即了然了她想要满足自己的柔软心思,忽然间惆怅散尽,只剩甜意。
那你上次还说回程你开?她故意挑刺。
傅斯恬耳根红了起来,明显有些不好意思:那有你在,我不怕嘛。
时懿看着她,不说话,眼看着傅斯恬越来越心虚,耳朵越变越红,才终于低低笑出了声,说:不知道当时熙竹和繁露要是知道怕不怕。
她前倾了身子,有了心情打开中控台,查看车子自带的音乐库。
傅斯恬不用看都知道时懿此刻的眼神该有多揶揄。她唇角翘了起来,咬了咬唇,带着不自知的撒娇,问:那你现在知道了,怕不怕?
时懿指尖在音乐库里随意一点,一首她们都没听过的歌曲前奏响起。她侧转身子,注视着傅斯恬柔美的面容,含着明朗的笑意,用气音问:你猜我怕不怕?
傅斯恬与她对视一眼,心湖跟着她的眼波荡漾。她没回答,只是看着前方路面,唇角越翘越高。
时懿也没说话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笑音,靠回了椅背上。
她知道,傅斯恬猜得到的。
她不怕。
青砖,瓦房,昏黄灯光。薄雾,凉雾只是寻常岁月诗,诗写余生的样子歌声在车内缓缓流淌,午后灿烂的金光,透过云层,洒满海面。
时懿看着驶上跨海大桥,一路向南,看着两旁的斜拉索飞速后退,白色的路灯杆往复循环地消失又出现,像是没有尽头,噙着笑,微微阖上了眼,放松又惬意。
她是真的不怕,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坐谁的车这么安心过。好像无所谓傅斯恬要带她去哪里。前面有没有终点,或者,是不是下一秒就是终点,都没关系。
只要傅斯恬还在她旁边,她们是在一起的就好了。
*
三点多,车子驶进时懿曾经停驻过的那个路口,平稳抵达傅斯恬老家所在的那个村落。把车停在离房子不远处的祠堂空地上,傅斯恬和时懿提着大包小包步行进去。
不过百来米的路,时懿一眼就能望见傅斯恬的老家因为院门口已经架起了十分喜气的红色充气拱门,还铺了一小段红地毯了。
那是一栋建面不大的三层水泥平房。
在周围一众外墙或涂漆了或贴瓷砖了的房子中,显得有几分孤零零的。
门口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已经摆放了一张大红色的圆木桌和几张塑料凳子。隔着几米路,时懿都已经能听见里面妇女们的说笑声了。
时懿几乎是第一次来到农村参加这样的婚宴,有几分新奇。
她问傅斯恬:里面是已经有挺多人了吗?
不是明天晚上才婚宴吗?
傅斯恬点头:应该是我婶婶的一些姐妹们已经过来帮忙了。她顿了顿,忽然眉眼弯弯地安抚时懿:你别紧张。她敢同意时懿与她一起过来,就是已经确认叔叔婶婶都接受了,不会对时懿发难的。
时懿愣了愣,不领情:我不紧张。
傅斯恬轻轻地笑,也不戳穿她:那我想太多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门口了。时懿高冷淡定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去,院门口突然探出了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恬恬!我就说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
时懿登时变脸,迅速换上了亲切温和的微笑。
傅斯恬又心疼又好笑,不动声色地摸了时懿的手背一下,回王梅芬:婶婶你耳朵真好,我说得不大声的。
王梅芬笑:那没有,老了,前段时间还觉得耳背呢。她话是回傅斯恬的,视线却一直定在时懿身上,这位就是
她迟疑着,明显是知道内情的模样。
时懿主动接话,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婶婶,我叫时懿,你叫我小时就好。她把手中提着的燕窝、茶、酒礼盒双手递给她,语气温和说:第一次来家里,也不知道你和叔叔喜欢什么,就只随便带了点小礼物,希望你们别嫌弃。
王梅芬本来听说傅斯恬喜欢女的、还是从大学就开始谈的,就让傅建涛别太瞎掺和了。她估计就是当初让傅斯恬宁愿挨顿打也一定要出去约会的对象了。这么多年了,能断早断了。
她当初就想着对方应该条件不错,如今见到人了,发现何止条件不错,模样、气质、说话做事明显也都一等一的啊。
心里登时一百个满意。
横竖不喜欢男的,女的能找到这样登对的,也是万里无一了。
她马上笑开了花,一边客气地说不会不会,哎呀,这么客气做什么,一边伸手接过了时懿递来的几个大礼盒。
大老远的,你肯来喝杯喜酒,我和她叔叔都不知道已经多高兴了。她招呼:进来进来,快进来。
时懿看傅斯恬,傅斯恬朝着笑着点点头,时懿微微松口气,跟着王梅芬跨进院门。
院子里靠右边围墙旁果然已经坐了好几个五六十岁的中年妇女,好像在油炸什么的样子,看见傅斯恬和时懿进来,都看了过来。
傅斯恬和她们并不熟悉,但这么多年到底见过几面的,便甜笑着对她们点了点头,算是问候。
这就是老大家的女儿啊,哎哟,有十来年没见了吧,长得这样俊了呀。有个年长一点的妇女感叹。
王梅芬立刻接话:大姐你别想了,人家有对象了,你那媒人猪头肉吃不着的。
围墙下立时响起一阵哄笑声。
傅建涛好像被这些说笑声引出来了,出现在了大门口。
傅斯恬最先看到,扬起了笑喊人:叔叔,我回来了。
时懿这才循声看了过去,一眼撞上了傅建涛沉凝的视线。
傅建涛也在打量她。
时懿心里再是忐忑,面上也是不露声色的。她依旧保持着微笑,对着他的视线,点了点头,跟着傅斯恬的叫法,礼貌问候:叔叔好。
比恬恬还高点,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只看样貌,倒确实是让人挑不出任何不好。
傅建涛勉勉强强给她的样貌盖了个过字。他对着她回了一个点头,不算冷淡,但也不算热情地招呼:进来坐,外面热。
时懿便笑着应了声:好。
傅斯恬看着他的背影,眼眸漾了漾,和时懿说:我叔叔第一眼应该很满意你的。
时懿挑了挑眉表示怀疑。
傅斯恬但笑不语,大胆地牵了她的手腕往里走。
大厅里倒是没人,安安静静的。靠右边的厅为了明天摆酒方便,已经清空了,只剩下墙上高高挂着的三张黑白相还没取下。
两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人。
应该是傅斯恬的爷爷奶奶和爸爸。时懿不动声色地多看了两眼傅建泽的遗像。
小平头,很瘦,两颊微微凹陷,浓眉大眼,戴着眼镜,说不上和傅斯恬有多相像,但没有当年大家想象中那么凶神恶煞的样子。
傅建涛坐在左边厅里的沙发上,已经在烧水等她们了。
傅斯恬和时懿正准备一起走过去坐下,不远处楼梯拐角忽然传来了傅斯愉亲热的叫唤声:姐,姐,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