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笼罩在心头上的最后几片乌云又散开了一片。虽然这几片乌云已经影响不到她们的生活了,但要是能全然放晴,到底还是会让人心情更愉悦的。
当天晚上,时懿和傅斯恬说了这件事,傅斯恬也很开心的样子,和时懿说她安排就好,傅斯愉婚礼过后,她都方便的。
时懿想着也不急,就说等国庆,或者再晚一点,都没关系。
夜里,她们兴致盎然地互相来过几回才睡下。全身疲乏,本以为能睡个好觉的,没想到半夜,傅斯恬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了。
万籁俱静,时懿在她的枕边睡得香甜。
傅斯恬额头都是细密的冷汗,唇白如纸。她想伸手抱抱这个她心爱的女人却又怕吵醒她,便只在微光中脆弱又眷恋地注视她许久,坐起身子,帮她提一点被子,掖好被角,蹑手蹑脚地下床。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懿在睡眠中习惯性地去确认身边的人存在,忽然就只触碰到一片空荡的冰凉。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时懿惊醒了过来。
身边的傅斯恬不在了!
时懿彻底醒了过来,坐起身子,环顾卧室,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跑下了床。
卫生间里没有,她跑出了卧室。
书房里有一道细长的光沿着门缝漏出。
时懿急乱的心跳稍稍安定了一点,快步朝光源走去。
推开门,傅斯恬纤弱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她穿着睡裙,坐在宽大的书桌后,低着头看书,很专注、很遥远的模样。
听到声响,她抬起头看向她,脸色还是苍白的。
时懿心脏泛起疼痛的感觉。
她走近傅斯恬,站在她的转椅旁,抚摸着她的额发问:怎么大半夜地起来看书?
看的还是德国作家黑塞的书《悉达多》。早在帮傅斯恬整理图书的时候她就发现了,傅斯恬的书柜,除了烹饪相关的,大多都是哲学、宗1教类的。
傅斯恬抱住她的腰,贴着她起伏的胸腹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时懿说:不是,是我起夜。
傅斯恬静默良久,才说:我做噩梦了。
时懿声音放得很柔,问:梦见什么了?
傅斯恬蜷缩起手指,又过了几秒,才轻轻地说:我梦见我爸爸了。
第151章谁会不喜欢你。
时懿微微错愕,轻抚着她的后脑,和缓地问:梦见叔叔什么了?
和好这些日子以来,傅斯恬还是第一次单独提到她爸爸。因为怕勾起傅斯恬的伤心情绪,一直以来,她也没有贸然深入问过关于傅建泽的事。
我梦见他过得不好,还是去世时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傅斯恬的声音很轻,含着明显的痛苦:他就坐在去世时躺着的那张床上,挺着肚子,什么都说不出来,看着我,静静地流眼泪
时懿的心像被什么狠狠地揪了一下。她双手圈紧傅斯恬的肩膀,试图给她带去多一点的安心:梦都是相反的。叔叔现在一定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的。没病没痛,健健康康的。
傅斯恬紧紧贴着她,阖上眸,右手掐着自己绕在时懿后腰上的左胳膊,才克制下喉间的酸楚,嗯了一声。
时懿以为她多少听进去了,稍稍放松一点。她不擅长说安慰的话,便只是继续抱着傅斯恬,以又轻又缓的抚摸持续地安抚着傅斯恬。
慢慢的,傅斯恬好像平复了下来。她从时懿怀里抬起头,有了心思关心她: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时懿见她恢复了些神采,眉头舒展开,眼底也浮起淡笑:饿了。
傅斯恬松开她,一副要起身的样子:那
话还没说完,时懿低下头,用吻吃掉了她后面的话。
温柔细腻,浅尝即止。
傅斯恬毫无预料,愣了两秒才要回应,时懿却已经放开她了。
吃这个就好了。时懿抵着她的鼻尖低笑。
傅斯恬注视着她如深湖般迷人的双眸,忍不住舔唇,用额头敲了一下时懿的额头,半是甜蜜半是羞赧地跟着低笑。
好像完全忘却了刚才的不愉快。
时懿便彻底安下了心,以为那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噩梦。
没想到,几天后,回柠城参加傅斯愉婚礼的前一天晚上,傅斯恬再一次被噩梦困住了。这一次,她吵醒了时懿。时懿听着她一声声急促又惶然的爸爸,喉咙跟着发涩。她搂住傅斯恬,轻声叫来来,想叫醒她,她又突然停止了啜泣,像小猫一样蜷缩进了时懿的怀里。
时懿心一下子又软又疼,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了。
傅斯恬安静了下来,好像终于摆脱了梦境,没有再叫爸爸,也没有再抽噎了。她揪着时懿睡裙领口,睫毛湿湿地睡沉了。
时懿抬手,小心翼翼地揩去她眼尾的水迹,揉了揉她耳侧的细发,眼眸沉暗了下来。
这应该不是寻常的梦。
她此时此刻才意识到。
斯恬心里有事,很大概率,应该是和她爸爸有关的事。可是,是什么事?是过分的怀念与不舍吗?她不确定。
胡乱地猜测着,时懿守着傅斯恬,没有再睡下了。
天际慢慢地露出了鱼肚白,旭日升起,金光洒进房间,傅斯恬在往常起床的时间醒来。
时懿察觉到了动静,闭上眼装睡。
傅斯恬头有些昏沉,还有些迷糊,没有发现,只是如常地亲了一下时懿的额头,下床出卧室给时懿准备早餐。
时懿这才全然放松了神经,闭上眼,任自己陷入困倦。
*
再次醒来,已经是傅斯恬叫她起床吃饭的时间了。
时懿冲了个澡,驱走了所有的困意,像往常一样精神地去到饭厅吃饭。
傅斯恬已经帮她把早餐都摆好了,现热了酱料给她的荷包蛋浇上。你早上洗漱得有点久噢。她穿着围裙,一看到她就笑。
时懿被带得也有了笑意,坐下说:怕等会儿着急漏了什么,又检查了一遍行李箱。
她们中午十二点半就要赶飞机去柠城准备参加第二天傅斯愉的婚礼了。
傅斯恬不疑有他,脱了围裙跟着坐下了。
时懿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傅斯恬,傅斯恬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昨夜受过噩梦侵扰的痕迹。时懿便有些犹豫。
如果是以前,可能她最后还是会倾向于就这么算了。但经过从前那些因为坦白不够才产生的误会后,她很难视而不见。
昨晚你做梦了,你记不记得?斟酌再三,她还是说了。
傅斯恬喝粥的动作顿住,抬头望向她,睫毛快速地扇动两下,笑意散去了许多。
记得。她无可奈何地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是我说梦话了吗?
时懿点头,我听见你喊爸爸了。
她放下勺子,望着傅斯恬,眼神里带着一点询问的意味。并不强烈,而是很温和,像是请求的那种。
傅斯恬心颤了颤,捏着勺子的指尖用了力,坦白:我是又梦见他了。
他不在以后,我时常会梦见他。她垂着眼睫,整个人像落进了阴影里:前两年会更糟糕一点,这几年,已经少很多了。最近可能是因为快要回去了,所以又总不受控制地梦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