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已经净了手,可身上那股微淡清新的的柑橘香还是不由分说地袭进齐轻舟的鼻翼,心里轻轻一跳,他啪一声拍掉对方抚在自己脸上的手,似恼又似羞: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殷淮一怔,他双臂忽然使了劲,像钢筋一般,扳过背对着自己的齐轻舟,凤眼如漆,语气重了些:殿下又怎么了?
放花灯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乐意哄着齐轻舟的小性子,但绝不允许小皇子抗拒排斥他的亲昵。
几日不见,又要与臣生分?
齐轻舟肩膀被他按得生疼,下巴紧紧绷起,干涸嘴角扯出一个微讽的弧度:掌印不是爱听琵琶么?马戏团这么俗的乐子哪里入得了掌印的青眼!
殷淮蹙起眉:臣什么时候随即又了然,殿下碰到江上雪了?
齐轻舟听到那名字自他口中吐出,又重重哼了一声,被子一拉,头埋进去,不想再看那张美丽又讨厌的脸。
殷淮无奈揉揉额角,伸手去拉他被角,可是他冒犯了殿下?
齐轻舟道:不是!他倒不是介怀江上雪的态度,他一堂堂亲王,要真对付一个乐师不费吹灰之力。
他介意的是殷淮金屋藏娇,他如鲠在喉。
齐轻舟恶狠狠道:江公子并未冒犯我,倒是我一不小心误闯了掌印特意辟给江公子习琴的地方,扰了他的雅兴。
殷淮似笑非笑地睨他,等他脸红起来方才悠悠解释:特意辟给他习琴的地方?臣怎么记得,臣的原话是只许他在湖边走动?
那已经相当于变相的圈禁了。
殿下不必为他坏了心情,这人很快就不在宫里了。
最迟后日,也要抬进王府,丞相的好日子已经过得太久了。
齐轻舟没想到殷淮居然舍得将江上雪送人。
殷淮挑挑眉:有何舍不得?
齐轻舟咻地坐起来,将披未披的轻纱薄衫掉了大半,露出玉一般的肩头:宫里的嫔妃都没有这样美的。
殷淮凤眸黑沉,忽然凑近了问他:那是臣美还是他美?这话听起来还有一丝委屈。
齐轻舟如实道,你美。
殷淮仍是静默凝他,凤眼狭长,又黑又沉。
齐轻舟也不知道怎么明明是自己兴师问罪却又陷入了被质问的境地,气道:你美你美你比他美!
唔,殷淮满意了,说:臣亦觉得殿下比那江上雪好看千百倍。
齐轻舟心说,那倒也不必。
殷淮大言不惭:既然殿下与臣都比那江上雪好看,他便没什么稀奇的了。
齐轻舟看着他,还是心烦,似诉似怨,轻声喃喃:掌印身边太多人了。走了个李玲珑,又来个江上雪,个个才貌惊绝、才华横溢,掌印还看得见一无是处的自己么?
他也不是不知道,以殷淮的身份地位,总是引人趋之若鹜,自己只是他的门生,没资格管那么多,可他就是难受,每一次都难受,怎么会这么难受。
殷淮一怔,没想到他介意的是这个。
他不否认,他的权势和职位决定了身边会被送来各种各样的人,他以前也留过,但没有自己收过。
都是有所用才会留下,只是他没想到齐轻舟竟然这么介意这个。
殷淮收了笑意,一时半会儿没有说话,久到齐轻舟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了,正想说算了,殷淮就把他整个人从被窝里捞出来,放到自己面前,柔和幽沉的目光掠过他的脸:殿下何必在意那些人。
齐轻舟坐在他怀里:为何不在意?掌印见过的人太多了,身怀绝技的、才谋过人的、能为你所用的,我什么也不会,只会给你添麻烦。
殿下真这么想?殷淮捏了捏他后颈,两人都未穿外衫,素衣裸足,颇有点闺房之乐的意思。
齐轻舟垂着头:嗯。
殷淮帮他将散开的发丝挂到柔软的耳朵后,捏了捏,温声询问:那殿下又是为何要在意?
齐轻舟一怔,抬起头,神情疑惑,黑圆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我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回应。
殷淮精明又洞悉人心,自然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齐轻舟想要的是他的表态,想要自己跟他说他是特别的,其他人再才貌惊绝也比不上他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可是天底下哪儿那么便宜的好事,关系不明的忠诚,暧昧不清的溺宠,他是可以给齐轻舟,可他也要齐轻舟想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对自己生出这样多的占有欲。
殷淮狡猾,也足够有耐心,没有像往常一样哄他,而是循循善诱:殿下若不知道为何在意,那臣也不知道如何解殿下的心结。
齐轻舟还是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话,有些失落,又有些慌张,半垂着头,思考的模样。
殷淮一点不心软:殿下可以慢慢想,但自己想要什么总归要自己想明白的,您说是不是?
齐轻舟半边身体靠着他,恹恹地不说话。
殷淮也不是非要他现在马上就想明白,有这个意识就可以了,于是转了个话题:臣饿了一天,殿下发发好心,陪臣再用些点心可好?
齐轻舟撬不开他的金口,自己一时半会又想不明白,脑子一乱,不甘心又别无他法,发气似的踢开被子,霍然直起身,顺势一跳,扑到殷淮身上。
殷淮被他撞得连退几步,将人紧紧搂在怀里,兜住他的屁股。
齐轻舟也不下地穿鞋,顺杆上爬,两条细腿缠住他精窄的细腰。
殷淮沉沉发笑,抱着他往屋外走,齐轻舟使坏,两腿一夹,趾高气扬指使他:给我剥个果子。
殷淮掐了一把他的腰:殿下不是吃不下么?
齐轻舟痒得跟只猫儿一般呲起牙来,双足也不安分地晃荡,伸手去摇殷淮脖子:我现在要吃!!
殷淮只得将他放到自己腿上坐着,给他剥好,有宫人来报:江公子求见。
齐轻舟笑着看殷淮。
殷淮剥着橘子,头没抬起,神情专注,动作优雅:不见。
宫人犯难:公子说,若是大人不见,他便滴水不喝,等到大人转变心意为止。
殷淮温柔的眉目闪过一丝阴鸷:告诉他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再闹今夜就送他去王府。
等宫人退下,齐轻舟没穿鞋的脚轻轻踩了一下殷淮的膝盖:王进真的会为了一个江上雪背叛丞相?还有,那老狐狸最近给皇上使了什么迷魂计?
殷淮将一瓣果肉塞进他嘴里,顺手擦走他淌到嘴角的果汁:无事,臣逗着他玩儿罢了。
齐轻舟嘴巴鼓鼓的,睁大眼,吐词不清:你故意的?
殷淮又喂了他一瓣,手指还在他柔软温热的口腔里搅了搅:飞得越高跌得越重。就让它们一群蠢夫先得意那么几日好了。
齐轻舟砸吧了一下嘴巴,想起那天宗原说起文庙祭之事,问:掌印,我不在宫里这几日可有人来送圣贴?
殷淮那只沾着他涎水的手一顿:殿下想去?
那帖子是他给压下来了,没到齐轻舟手上。
齐轻舟有点兴趣:还真有啊?
殷淮薄唇弯了弯,笑意却未达眼底,他看着晃出涟漪的茶面,淡声问:殿下这么想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