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轻舟没见过这么严肃正经的殷淮,他恍惚了一瞬,犹豫了半晌,问:不、不是,掌印的规矩是什么规矩,那不会是东厂的规矩吧?
啧,他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溜出宫去玩儿?
齐轻舟又想起种种民间传闻,脑袋一抖擞:掌印我跟你说,现在连南书房都不兴体罚了,你可不能
殷淮握茶杯的手一顿,眼尾带了点无奈道的意味。
他是想先立下威严半拿捏他的意思,可这个小皇子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殷淮眼含笑意,手托着半腮,歪头低声道:殿下听话就不会。
声音里罕见的一丝温柔像是湖面稍纵即逝的浮光掠影,齐轻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只感觉得到自己的耳朵仿佛被突然烫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逍遥日子算是真正到头了。
第一天殷淮就亲自带着贴身影卫去长欢殿请人。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齐轻舟被那阵仗吓了一大跳,皱着眉头斟酌道:这每日到掌印殿里是不是也太叨扰了,不如我就在自
怎会?殷淮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那点小九九,扬了扬眉梢,浅浅一笑打断他:殿下能来,臣之荣幸。
臣特意命人修缮了焰莲宫里的书房,举宫盼着殿下莅顾。、
齐轻舟没辙,自己选的老师,跪着也要把课听完。
所幸殷淮讲课不错,教的也不是南书房老太傅们的陈说旧道,挺有意思的。
他看到要学的纲目才知道殷淮是要真的教他东西,教材都是对方自己编选的,与南书房那套四书五经完全不是一个体系。
齐轻舟心下一时不知作何感想,很是不好意思,倒是把那副吊儿郎当的心态略微收了收。
此后每日他都带着功课到焰莲宫报到,有时候嫌麻烦了,便把东西直接留下。
殷淮的书房越来越多齐轻舟的物什,笔墨、杯子、衣裳还有他所谓劳逸结合的小玩意儿,比如与这奢靡华丽宫殿格格不入的蹴鞠、纸鸢、吊绳和弹弓
示威似的,他特意摆在案牍上最显眼的位置,殷淮瞧见了也只是当没瞧见,任由他去。
进了焰莲宫齐轻舟才晓得,殷淮这声九千岁不是白叫的,吃穿用度皆精细铺靡到令他这个正儿八经的皇子叹为观止的程度。
齐轻舟正在跟诵论天人交战,殷淮刚从外面办事回来,没吃上午饭,宫里的人将备好的点心呈上来。
色泽鲜亮,造型也别致,银白磁碟下点着小火炉温着。
一小块璎珞酥,采的是天未亮的荷珠,裹的是名贵桃胶与珍珠鸡丝肉,参了百年的名贵补材,再揉以羊脂,香浓柔滑,入口即化。
齐轻舟手上还握着笔,故意没抬头,只是两只眼睛一个劲往这边扫射,那目光又直又亮,让殷淮想忽视都难。
知道小皇子是贪新鲜,便随口问道:殿下可要一起用一些?
齐轻舟等的就是这一句,尽量让自己起身的动作不显得过于急切,慢条斯理道:那我便陪掌印一块用一些。
他搓搓手,伸手要拿筷子,被殷淮一挡,扔了块苏锦过来:净手。
啧,真讲究!
齐轻舟先夹了个贝肉虾饺,一口咬下去扑闪着大眼睛:掌印,这是东海极虾吧!
殷淮鼻腔里哼出一声沉笑,细长的眉眼一瞥,忽然抬起宽袖,用帕子擦了擦他唇边留下的酱汁,幽幽道:殿下明鉴。
擦完,又觉得不妥,手一顿,将那帕子往桌上随意一扔。
贝肉虾饺柔嫩多汁,齐轻舟话都没空跟他多说一句,一下子吃了七八个,殷淮将茶倒至他面前:殿下不着急,这两笼都是你的。
听出他的讽刺,齐轻舟讪讪放慢了速度。
齐轻舟现在每日最大的盼头就是焰莲宫的一日三餐,一日用饭时,殷淮忽然看着他白净的面颊,说:殿下是不是胖了点儿?
齐轻舟瞪圆眼睛,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我还在长身体!
作者有话说:
齐轻舟:好冷,想吃羊肉锅酸菜鱼烤茄子大闸蟹蛋黄酥浆撞茶
第13章谬赞
天气开始回暖,两宫隔得不近,来来回回又是一身汗,齐轻舟学得晚了就干脆直接在焰莲宫里沐浴留宿。
殷淮派人专门收拾了主屋的西厢给他,就在自己的对门。
他是没见过比齐轻舟还能睡的人,这书才翻几页就两眼一闭?揪起他的后领子,齐轻舟就顺势倒在他怀里。
殷淮没什么好耐性,直接晃他肩膀,齐轻舟睁开眼看到是殷淮,迷迷糊糊一笑:美人,睡觉。又闭上眼。
殷淮推他,没醒,看了半晌那张恬静的睡容,有气也消了几分。
娇俏直挺的鼻翼,水润盈彩的唇瓣平日里生龙活虎地,这般恬静安然的模样可真是难得一见。
索性伸出双臂将人环住,轻轻一抱就腾空。
小皇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些,抱在手上没什么感觉,像根羽毛似的,轻飘飘,不真实,殷淮不喜欢这种感觉,还是重些手感更好
啧,看来每顿要再加一些有营养的,焰莲宫还不至于苛刻一个还在长身体的皇子。
把人放到榻上,刚要抽身离去,齐轻舟却毫不客气地往上一缠不肯撒手,嘴里倒是还叨念着今天殷淮讲课的内容:明以礼,强直以克己。
殷淮:
皮肤的热源,清晰又敏感,不知是来自被窝还是他的怀里,仿佛一寸一寸地要烧到他心里去。
殷淮想要把手臂抽出来,齐轻舟似有感应般的更用力地抱住,一不做二不休,顺势将脑袋也枕了上去,还在甜美的梦乡中蹭了蹭头。
殷淮肩膀动了动,低低嗤了一声:娇贵!
这下舒服了,小皇子终于消停,殷淮索性任他抱着自己手臂,坐在塌边看公文。
齐轻舟睡相着实不好,左腾右翻,露出一只洁白的脚丫,殷淮伸手把他不安分的脚丫放回被窝里,自嘲地一勾唇角:伺候人的活,他好多年没做倒是也一点没生疏。
齐轻舟醒来已经是午日西沉的光景,窗外绚丽的云霞让人有些恍惚,好久没睡过这么沉了,呆呆懒懒地盘腿坐在榻上,动也不想动。
殷淮抱着手臂,懒懒地靠在门口,已经看他许久,淡淡出言道:殿下睡得还好吗?
齐轻舟以为自己偷偷睡觉惹殷老师不快,仿若一个受惊的小动物弹跳起来:我我我现在马上去把诵论背完!
自打这往后,这间西厢便成了齐轻舟的专属房间。
徐一接到收拾厢房的吩咐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是、臣领命、
焰莲宫是皇城里最华丽奢靡的宫殿,也是保密安全系数最高的地方,督主对这一点格外注重,毕竟东厂干的是脑袋提在裤腰带上的活儿,因此就算是一只苍蝇进出都要经过严格缜密的审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