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那也不是这个花法,李月驰笑了笑,认真地说,我不会让你一直待在这的,所以没必要买房。而且你才上班两年,能攒多少钱?

你知道我在澳门一个月工资多少吗?

多少?李月驰顿了一下,我听说大学老师的工资也不是特别高。

内地的确实不高,不过澳门,一个月六万葡币。

李月驰神情一僵:六万?

嗯,唐蘅继续摸他的下巴,合人民币五万块吧,而且我读博拿的是全奖,也攒了一些,还有那会儿我妈给的钱

李月驰默默偏过头去,仿佛忽然失去了奋斗的动力。

唐蘅说:学长,怎么啦?

李月驰说:被自己穷到了。

唐蘅哈哈大笑。

两人商量一番,最终还是没有买房。毕竟他们今后的确不会留在石江县,只为了短期落脚而买房,确实没太大必要。李月驰本想去那处临河楼盘租一套房子,也被唐蘅拦下了。

他们在店铺的邻街租了房,旧房子霉味重,但好在有宽敞的阳台。

铜仁的夏天常常下雨。唐蘅从淘宝买了一些绿萝,这种植物喜阴喜湿,放在北向阳台上正合适。没有多久,碧绿的藤蔓就缠满了阳台的铁栏杆。唐蘅又买来两张摇椅,晚上李月驰从店里回来,会打包唐蘅喜欢的羊肉粉,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就躺在椅子里聊天,摇着摇着,紧凑的对话变得有一搭没一搭,这时李月驰起身,碰一碰唐蘅的脸:困了去床上睡。唐蘅眯着眼不动,李月驰笑笑,俯身将他抱进卧室。

当然,更多时候,唐蘅在李月驰的店里待着。

他再次出现在石江,着实令县里的领导紧张了一番,生怕他又是来搞事的。然而领导们一个个套过近乎探过口风之后,惊讶地发现,唐老师这次似乎真的只是度假。

你看他吧,澳门的工作辞了,武汉的事也避而不谈,在李月驰那店里一坐,竟然在给他的淘宝店当客服。

在某位领导前来探望时,唐蘅老神在在地说:我现在呀,什么都看开了。您听没听过那句诗?苏轼写的,唉!庐山烟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我现在真是觉得那些名啊利啊,都是一场幻觉

领导虽然不知道诗是什么意思,却听得懂唐蘅的话,于是喜笑颜开道:那您这次只是来度假吧?

对啊,唐蘅说,石江空气好,我学长又在这,来找他玩嘛。

太好了,太好了领导夹起小皮包,准备走人。

哎,王科长,唐蘅叫住他,我们新出了五香味牛肉干,你尝点吗?

最后,每个来探望唐蘅的人,都从李月驰的店里买了一堆牛肉干,当月营业额直接翻倍。

唐蘅把下巴支在李月驰肩膀上,笑眯眯地问:学长,我厉不厉害?

李月驰有些无奈,又很温柔地说:嗯,厉害。

周末的时候,李月驰带唐蘅回到半溪村。

他母亲尚不知晓两人的关系,李月驰只告诉她,自己和唐蘅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每次回去之前唐蘅都会收很多快递,然后一股脑带到村里。李月驰家渐渐有了变化,起初是换上新的灯,房间比以前明亮得多,也显得宽敞了。后来又换了新的水管,新的电器,新的家具。再后来,唐蘅和李月驰的弟弟说了话。

李月驰的弟弟叫李月鹏,长相和李月驰七分相似,不过稍胖一些,显得有点憨气。唐蘅对他说:我是你哥的朋友。他迟缓地打量唐蘅,仿佛在回忆什么。半晌,李月鹏用贵州话含糊地说:你是手机的人。

唐蘅没听懂,问他:什么手机?

我哥的手机。

你在你哥的手机里见过我?

李月鹏呆了片刻,点点头。

唐蘅把这事告诉李月驰。李月驰没说什么。唐蘅再三追问,李月驰没办法,只好把那只旧手机递给唐蘅。没错,就是六年前唐蘅送给李月驰的三星。他发给李月驰的短信都好好地躺在收件箱里,点开来看,总是很长很长一段,唐蘅有些恍惚地说:我那会儿话真多。

李月驰轻声接上后半句:为了省话费。

唐蘅点开手机相册的时候,指尖是轻颤的。

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拍摄于2012年4月23号,是他拖着箱子的背影。唐蘅想了想,大概是他从北京飞回武汉,李月驰去天河机场接他时拍的。

往后翻,照片的时间越来越早,却无一例外都是他,或与他有关。他睡着的时候,他低头吃热干面的时候,他翘着脚倚在床上看书的时候,他的吉他,他的藏蓝色大衣,他的一撮橙红的发尾。

唐蘅揉了揉鼻子,把手机还给李月驰,问他:现在要拍吗?

李月驰笑道:我们去个地方。

唐蘅坐在后座,伸手搂紧他的腰,摩托车嗡地启动,山风划过耳廓,唐蘅把脸贴在李月驰的后背上。

隔着薄薄的t恤,他能触到李月驰紧绷的肌肉和硬邦邦的骨骼。李月驰还是瘦,唐蘅暗自下定决心,以后把他喂胖一点。

摩托车绕过几道弯,山路曲折,风里都是盛夏所特有的,清新的植物味道。

李月驰把唐蘅带到一座小山坡。溪水淙淙流淌,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落在水面上,波纹都变得亮晶晶的。两人找了一块石头,坐着,肩膀和肩膀抵在一起。四周非常安静,唯有风吹林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唐蘅脑袋一歪,没骨头似的靠着李月驰,问他:你经常来这?

高中的时候来这背书。

一个人?

不然呢?

唐蘅满意道:很好。

李月驰笑了笑,虚虚环住唐蘅的腰。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李月驰忽然问唐蘅:你怎么不穿那个牌子了?

哪个?

你很喜欢的那个,这里,李月驰点点他的胸口,有一颗红色的心。

川久保玲。

嗯。

以前年轻嘛,而且上班之后总是穿正装。

不上班的时候可以穿啊。

一件t恤几千块,唐蘅摇头道,没必要。

的确,一方面的原因是唐蘅自己已经过了穿潮牌的年纪,而且他又当老师,若是在课堂上和学生撞衫,就太尴尬了。然而另一方面的原因他没有告诉李月驰,那就是在他们分开的六年里,每当他无意撞见那颗红色爱心的logo,总会想起他们初遇的夜晚。

那天晚上他穿的就是川久保玲的白t,后来他把这个牌子的衣服视为幸运衫,再后来唐蘅觉得不提也罢。

李月驰轻声说:你穿那个很好看。

唐蘅开玩笑道:我穿什么都好看。

以前,我做过一个梦,李月驰放慢了语速,认真地说,我梦见我带你回来了,就在这个地方,嗯梦里也是夏天,你穿着那个牌子的白t恤,坐在河边唱歌。

什么时候的梦?

很久以前了。

唐蘅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掏兜,他记得昨天帮李月驰核完账之后顺手把笔装进兜里了果然,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只红色碳素笔。

红色的。正好。

唐蘅低头,用碳素笔在胸口涂了一枚潦草的爱心:这样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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