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的,不记得了?李月驰平静地说,你用过的诺基亚。
没错,诺基亚。谁能想到六年之后,曾经的手机巨头品牌已经消失于市场。
唐蘅的喉结动了动:你还留着?
不然呢,李月驰轻声说,那只手机放在县城的店里,所以上次没被你翻出来。
像是一切都了然于心,李月驰略微低下头:还想问什么?
那,那我给你发的那些短信
都在。
真的?
回贵州了给你看。
哦,唐蘅有点恍惚,好。
你刚才紧张什么?
我没紧张啊。
怕我把手机扔河里了?
李月驰
别害怕,李月驰忽然抬手,轻轻勾住唐蘅的肩膀,想说什么就说。
唐蘅静默两秒,小声说:你别怪我。
李月驰说:不怪你。
我把我的手机弄丢了,就是有你发的短信的手机,那个白色三星。
嗯。
我不是故意的,唐蘅深吸一口气,眼前似乎又浮现那漆黑的、低鸣的江水,有一天晚上我从长江大桥上过当时我明明攥着手机的,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掉下去了。
你知道,长江大桥是很高、很高的。
所以你能想象吗,李月驰?那只手机先是砸在青灰色的地面上,一声闷响,然后它小小地弹了一下就这样,连一道弧线都不是,就这样笔直地坠入长江。
长江大桥太高了,它坠下去之后,甚至听不见入水的声响。
倘若是一片人工湖,不,就算是一条流动的小河,唐蘅也一定能把它捞起来。
然而那是长江。
时至今日,唐蘅已经记不起当时的心情,急切,焦躁,痛苦?确实记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痴呆一般盯着江面,冥冥之中有种预感,他的身体的一部分、记忆的一部分,竟然以这种方式留在了武汉。
那时他已经决定去英国留学,当然,也决定了离开这个城市。
而这个粗糙混乱的城市,像是很舍不得他似的,用这种气急败坏的方式挽留他。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后来我想过,可能怪我给它套了个壳子,是那种很软的硅胶壳所以它掉在地上还弹了一下,不弹那一下的话就不会掉下去了。如果我套的是一个塑料壳,可能就不会弹起来了?
李月驰的神情有刹那茫然。
然后他迅速地握了一下唐蘅的手。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温声说,掉了就掉了,以后还能补上来。
怎么补?
给你发新的。
李月驰掏出手机,忽然走上前去,拍拍小情侣中的男生:同学,你能帮我们拍个照吗?
好啊,男生很热情,你们站过来吧,这儿最合适。
于是李月驰和唐蘅站在了栈桥的尽头,唐蘅想牵李月驰的手,当着学弟学妹的面,又不大好意思。最终两人只是比肩而立,但手臂和手臂贴在一起,仍然有种说不出的亲密。
李月驰接过手机,向男生道了谢,然后说:走吧,老板的牛肉粉该做好了。
回酒店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地铁上挤得摩肩擦踵,两人被挤开了,各自站在车窗的一端。唐蘅掏出手机,准备给蒋亚发条微信,叫他们不要吃晚饭。
按亮屏幕,忽看见一条李月驰发的短信,五分钟前。
短信只有四个字:看我微信。
于是唐蘅点进他的微信头像。
原本一片空白的朋友圈背景被换掉了。
屏幕上,他和李月驰都没什么笑容,甚至由于这种合照的情形太过陌生,脸上带了点拘谨。但好在阳光明媚,天空蔚蓝,他们身后有碧波万顷,湖山一色。
唐蘅回复他的短信:拍得不错。
李月驰:该搂着你拍的。
唐蘅:怕吓着学弟学妹。
李月驰:就搂一下肩膀,看不出来。
唐蘅:你没见他女朋友在旁边一直笑?
李月驰:笑什么?
唐蘅:不知道,反正笑得挺诡异。
李月驰:
唐蘅:用微信吧。
李月驰:怕我话费不够?
唐蘅想说不是怕你话费不够,只是觉得这样有点幼稚。
然而不待他回复,李月驰的短信又来了:
没关系,你把你抽烟的钱省下来给我充话费就行了。
唐蘅:
李月驰:以前是我,现在该你了。
这人怎么还道德绑架起来了?
唐蘅抬眼向前方望去,恰对上李月驰的目光。隔着几个乌黑的脑袋,李月驰冲他眨眨眼,轻轻弯了一下嘴角。
几秒后,唐蘅低头,短信回复道:好的。
第99章希望
由于审核的缘故,关于田小沁的新闻是两天后发出的。
那是四月的最后一天,唐蘅和李月驰起了个大早,每人一碗热干面,一杯米酒,慢腾腾地吃饱喝足了,才走进隔壁的书店。当日早报挂在收银台旁边,位置非常显眼。
然而唐蘅和李月驰等了足足十五分钟,只看见老板自己取了份报纸垫桌子,此外,便没有其他买报纸的人了。
您好,唐蘅忍不住走上前,这个《汉阳早报》卖得怎么样?
啊?老板推推老花镜,仿佛唐蘅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说呢?现在谁还看报纸啊?
唐蘅心说那你还在这卖报纸?
现在都看手机了呀,老板把手机屏幕转向唐蘅,喏,你看,这是他们搞的软件。
原来《汉阳早报》是有app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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