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1 / 2)

是他们擦得明净如新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是他们踏过无数次的铁梯折断的声音。

是他们拧紧的螺丝钉滚动的声音。

唐蘅颤声说:拆迁那天,你是不是回去了?

分明是疑问句,他却用了陈述的语气,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几秒后,李月驰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虽然已经猜到,但李月驰亲自承认的时候,唐蘅还是有种呼吸凝滞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时李月驰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目睹他们曾住过的房屋化作一片废墟。

那时李月驰刚出狱不久,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尽数作废。

他有没有感到后悔?

那时他们已经分开近五年,都以为余生再无相见的可能。

他有没有想念那些岁月?

光是想象那灰尘四起、天地无光的画面,已经令唐蘅感到锥心刺骨。难以揣测亲眼目睹那一切的李月驰是怎么捱过去的。是个悖论吗他怎么能鼓起全部勇气,去迎接一副令他绝望的画面?

唐蘅

李月驰上前一步,用力掰开他握紧的拳,攥住他的手。

听我的,不准想了李月驰凝视着他,目光非常笃定,以后,我们有新的家。

作者有话说:

注:列维?斯特劳斯《忧郁的热带》

第95章撕裂

三人到达茶舍的时候,安芸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甚至没有回家,硕大的拉杆箱立在身旁,衬得她身形很纤瘦。唐蘅站在包房门口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穿黑色套裙的女人真的是安芸。

六年没见面,安芸和蒋亚一个瘦了一个胖了,都不复当年。

来了安芸看见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进来坐

安安芸蒋亚抬了抬手,像是想拍她的肩膀,然而又把手收回去了,你这还真是刚到啊?

安芸「嗯」一声,目光在唐蘅脸上停顿几秒,然后缓缓移开,与他身边的李月驰对视。

安芸平静地问:你出来多久了?

李月驰回答:两年

她笑了一下:才两年就来找他了?我真以为你能忍一辈子。

这自然不是什么温和友善的笑,而是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嘲讽意味。

唐蘅皱了皱眉。

行了,你俩出去等着吧安芸看着唐蘅,我有话和你说。

唐蘅坐在安芸对面,见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女烟,熟练地点燃了,然后她问:你要不要?

不要

身体好了?

还可以

他都告诉你了?

差不多唐蘅顿了顿,还有一些细节,他没说。

嗯安芸掸掸烟灰。

这气氛令唐蘅如鲠在喉,他们分明是彼此最熟悉的老朋友,事到如今,竟然像两个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久别重逢的仇人?

说实话,我恨过你,你们安芸垂着眼,缓声说,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唐蘅不语,只盯着桌上的白瓷杯。

那天晚上小沁被强暴之后,拍了一些照片发给李月驰后来他拿着照片去找院长,根本没用。这不怪他,我知道。那天半夜我翻上社会学院的天台,我给我爸说,如果他不检举唐国木,我就跳下去。我想,社会学院连着死掉两个学生,总该引起媒体关注了吧?

安芸吸一口烟,继续轻描淡写地说:我爸吓个半死,还真把证据给我了,唐国木这些年除了强暴女学生,还干了很多别的事儿,尤其是,他通过你妈洗?钱。

就算那些证据不足以给小沁报仇,至少能让他再也做不了老师,当然,我爸也得被拖下水不过那时候我顾不上这些。

但是我没想到安芸兀自摇了摇头,李月驰把我拦下来,他求我不要公布那些证据,他说他会用别的方式给小沁报仇。我问他为什么,他就说了两个字。他和我约定,他去报仇,而我保守秘密。

有种气管被扼紧的感觉,唐蘅端起杯,猛灌一口凉掉的茶水。

他就说了两个字你知道是什么吗?

他说,唐蘅。

唐蘅和安芸并肩走出茶舍,安芸拦了出租车回家,唐蘅则与李月驰和蒋亚会和。

蒋亚望着逐渐远去的出租车,茫然地问:她说什么了?

唐蘅轻声道:所有

啊?

所有的经过,都说了。

李月驰站在一旁,并不言语。

唐蘅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我要去找我妈。

现在啊?蒋亚紧张道,我们陪你去

唐蘅摇头:我自己就行

你自己安全吗?

放心吧

直到这时,李月驰终于开口,他笔直地凝视着唐蘅的双眼,低声说:我等你回来

唐蘅说:好

在地铁上,唐蘅拨了付丽玲的电话。她已经回到武汉,唐蘅说,妈,我们单独见面,否则就再也别见。于是半个小时后,唐蘅在汉大的旧居里见到了付丽玲。上次见面是半年前,唐蘅去上海参加学术会议,和付丽玲吃了饭,又陪她逛街。那时付丽玲优哉游哉,哪有此时的半分狼狈。

他去找你了是不是?!唐蘅,你怎么能你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你忘了?!

唐蘅意外地冷静:妈,我先告诉你一件事。这六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他。

付丽玲尖叫:你给我闭嘴!

王丽丽在公司做得怎么样?

唐蘅说完这句话,一瞬间,付丽玲安静下来。

仿佛沸腾的水泼在冰面上,「哗」地一声,什么也不剩。

几秒后,付丽玲喃喃地说:王丽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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