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院长竟只是似有似无地朝唐国木瞥了一眼,然后说:话不要乱讲。你有证据吗?
有。李月驰掏出手机。
月驰,唐国木坐着没动,田小沁的事,我的确有责任,但你不能血口喷人啊。
李月驰把手机递到院长面前,四张图片,很快就看完了。
是昨天晚上她发给我的,李月驰口齿异常清晰地说,昨晚她被唐国木强奸之后,发给我的。
院长沉默片刻,又点了一支烟:图片上只有她自己啊。
还有短信,短信里她说了
她说的就是真的?万一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再拉个人垫背呢?院长掸了掸烟灰,很苦恼的样子,孩子,这事情死无对证啊。
他话音刚落,唐国木的手机响起来。
喂?嗯,是我哦,尽快吧这么快?好的,好的!他挂掉电话,对院长说:殡仪馆那边问什么时候火化。
李月驰愣了两秒,冲上去抓住院长:不能火化!她身上有痕迹!
小李,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唐国木在他身后,露出一个冰冷的、悲悯的笑,但是现在,遗体已经送进炉子了。
李月驰,是吧?院长推开李月驰的手,我听说你和那姑娘关系很好,出了这种事,大家都难过,你心里肯定不好受,我能理解。但是我们经过调查,已经大概决定好怎么处理了。
李月驰愣愣地说:怎么处理?
田小沁自杀,主要是因为承受了太大的心理压力。你知道,你们在大悟的那批设备出了问题还有,我们了解到学院里有些传言,说田小沁和唐老师有不正当关系,这也是导致她心理压力过大的原因,院长的声音四平八稳,仿佛是在某场学术会议上朗读自己的论文摘要,总的来说,田小沁是唐老师的学生,出了这些事,唐老师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学院会给与相应的惩罚。
院长说完,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他接起电话,嗯了几声,最后叮嘱道:一定稳住家属,赔偿都好说,别闹事
走吧,院长把手机揣进兜,唐老师跟我去见田小沁父母,小李,你就不要管这件事了,今天你说的话先放放,好吧?你看现在忙成一锅粥了。
您先下楼,唐国木总算站起身,笑吟吟地说,我和小李可能有点误会,我们聊两句。
院长走了。此时已经下午五点多,天色变得更加晦暗,一阵风从大开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窗帘上下翻飞,明明是春末夏初最温柔的风,李月驰却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被这阵风吹凉了。
他看见唐国木向他走来,唐国木穿着做工精致的灰色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至颈下。离得近了,李月驰看见他脸上的老人斑。
他像一个鬼。是字面意思的像,真的,真的像一个鬼。
孩子,是不是很失望?他轻声说,对一切都很失望,是吗?记不记得我们上学期讲过一个专题,叫做制度性腐败。一个人能腐败,不是因为他自己,不是因为某几个人,是因为这整套制度。我现在明白告诉你,不是我一个人害死了她,是我们,这个学院,这个学校,这套制度,你懂吗?没必要只恨我一个。
其实我也很难过,真的,她是个好孩子,就是胆子太小了。我不是故意害死她我干嘛要害死她呢?我就希望她好好陪着我,陪到她毕业,我还能给她找个好工作呢。结果,谁能想到唉。
李月驰再也忍不住,抡起拳头砸向他的脸。
咚地一声闷响,他倒在地上,但是立刻就爬起来。
给你脸了是不是,唐国木疼得咧了咧嘴,面色瞬间阴沉下来,不甘心是吧?咽不下这口气是吧?你还打算干什么拿着照片去报警,还是去找媒体?
李月驰仍然攥着拳,手臂在颤抖:你真该死。
在那之前我先和你说几件事吧,就这一次机会,唐国木冷笑,后退到房间的另一端,你可以尽情举报我,无所谓,反正就算我完蛋了,还能拖唐蘅一起完蛋。你想过没有?唐蘅出国的推荐信是一个强奸女学生的人写的,还有学校会要他?唐蘅跟着我做过多少项目?唐蘅可是我亲侄子,哈哈,你想把事情闹大你就闹,最好让全世界的学校都知道唐蘅是我亲侄子!
还有,唐蘅不是去当明星了么,我听小付说,是为了留在国内和你在一起?那孩子像他爸,一根筋。你说如果他公司知道了这些事,还敢和他合作么?哦不仅是我,还有小付,当年他爸死了,小付一个人做生意那是很不容易的啊,没有我帮她牵线搭桥,你以为她能做成今天这样?你以为唐蘅用的钱是干净钱?反正我不介意把这些事告诉媒体。
唐蘅已经为你放弃了出国,你要把他的一切毁掉么?他的学业,他的事业,他的亲人到时候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唐国木起身,整了整歪斜的衬衫领子,他从李月驰身边径直走过,仿佛已经笃定了李月驰不敢拿他怎么样,以前真是没看出来,唐蘅这孩子竟然喜欢男人,早知道哈哈。
第85章胡话
被付丽玲关在家里的第三天,唐蘅焦躁地发现,连窗外雨都停了。
他的手机早就被付丽玲收走,哪怕搬出「公司有通告」这样的理由,付丽玲也无动于衷,显然,这次是来真的。唐蘅已经三天没和外界联系,百无聊赖的时候,只能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和电视轮流看。他甚至想到了翻窗户虽然他家在六楼,但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行的路线:把床单的一端系在床脚,从他房间窗户翻出去,四条床单连起来的长度大概够他落到三楼的敞开式阳台,然后从三楼阳台跳进二楼雨台,最后降落在楼下的草坪。
不过这样做确实风险太大脚下一滑就得摔个骨折骨裂,到时候别说去找李月驰,直接被付丽玲打包送医院了,更是插翅难逃。
唐蘅觉得自己已经快要魔怔了。如果付丽玲再不放他出去,这点所剩不多的理智也会被消磨干净。到时候他可能真会翻窗户,也可能会找个锤头,直接把付丽玲上了锁的大门砸烂,不过他不知道家里有没有锤头。
唐蘅琢磨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和付丽玲吃了顿沉默的午餐。然后他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天空,渐渐睡着了。再醒来时,唐蘅听见付丽玲在阳台上打电话。很快付丽玲走进唐蘅的房间,脸色煞白,甚至连嘴唇都在颤抖。
唐蘅心惊肉跳地想,难道李月驰把电话打到付丽玲那儿了?付丽玲这是气得?
小蘅,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学生
哪个?
一个女孩子,姓田。
认识啊反正她都知道了,唐蘅干脆大大方方地说,和李月驰同届的,怎么了?
付丽玲没有应声,唐蘅看见她紧紧攥着手机,力气大到指尖都泛白了。
妈唐蘅起身,你怎么了?
那个女孩
忽然传来敲门声,付丽玲神色一凛,走到门口问:谁?
送外卖的
走错了,我们没点外卖。
嗯?门外那人顿了顿,是唐国木先生点的吗?
付丽玲眉头紧皱,像是在犹豫。几秒钟后她说:稍等
唐蘅走出房间,付丽玲低喝:你别乱跑!
我不跑唐蘅说。
付丽玲掏出钥匙,开锁,然后拧开门。那一瞬间唐蘅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果然他没有听错,他怎么会听错?那是李月驰的声音。
付丽玲愕然,李月驰语速很快地说: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