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白天的,小姑娘还在睡啊。小落忍不住问道。
是啊。王婶答道:她就是爱睡,不过没关系啊,多睡点,对身体好,也容易长个。
陈墨眉心轻蹙,显然这姑娘的状况并不是单纯的年少嗜睡。
王婶从一旁的童话书中选择了一本,是《月亮看见了》。她原先便细心地拿了支干花夹在其中一页,翻到对应的页码,王婶便开始轻声地朗读,与在外头聊天时发出的音量截然不同,她刻意地压低了嗓门,虽说读音算不上字正腔圆,带着浓重的当地口音,但却有着独特的温柔。
......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她爸爸问道。小女孩呜咽着说:我想去亲一亲鸡妈妈啊,我想请她原谅我。昨天我把她和她的孩子们吓坏了。可是我不敢告诉爸爸。听到这些,爸爸的表情缓和下来,他俯身亲了亲这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光洁的额头......[1]
王婶慢悠悠地读完了一篇故事,弯下腰亲吻了一下小姑娘的脸颊。
这不是安徒生先生写给成年人看的吗?小姑娘还这么小,能听懂吗?小落忍不住询问道。
当然能。我家丫头可厉害了,她的想法比很多成年人都多。王婶挺起胸脯,骄傲地说道。
小落的眼睛圆溜溜地直转,冲着陈墨使了个眼色。
陈墨知道他的意思,他怀疑这对母女,首先这个小姑娘曾经出现在美术馆中,虽然没有在鬼屋中遇见,但陈墨完成鬼屋游戏后所得的提示却指向了这个小姑娘。再结合之前知了大爷他们的形容,小姑娘确实有很大可能就是x。
陈墨看向x,对方正站在一旁安静地欣赏着摆放在房间的画。
什么时候让知了大爷来帮望舒剪个头吧,她现在头发太长了,会不会不太方便?x向王婶建议道。
原来这小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望舒。
望舒,月御也,是神话故事中为月驾车的神。
恩,过一段吧。王婶笑笑:不过那老头规矩贼多,这不行,那不行的,头发太长不剪,太乱不剪,太短也不剪,不肯染也不肯烫,也不知道他肯不肯跑这一趟。
没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对熟人那一套规矩全没了,而且他很喜欢小望舒,肯定会帮忙的。
陈墨边听着三人的对话,边在房间内仔细查看着,望舒的屋里有一扇面积很大的窗户,一旁挂着米黄色窗帘,王婶也并未放下,看来光照并不会影响到小望舒的睡眠。在窗户前摆放着一个小画架,上面夹了本画册,周身泛着浅淡的荧光,陈墨试着用手触碰,跳出了一个红黑色小框,上面写道望舒的画作。
哦,那是望舒画的,她一醒来就喜欢呆那画画。王婶说道。
小望舒平常喜欢去鬼屋玩吗?小落见缝插针地问着。
喜欢啊。王婶点头道:不过丫头胆小,容易被吓到。
这样啊,那鬼屋确实挺恐怖的。小落神色愈加放松。
陈墨翻看着望舒的画册发现其中的大部分画作都是采用水彩上色,画的人物与风景都进行了大范围的加工变形,但恍惚间还是能从中看到一些木夕街的影子,画面整体说不上写实还原,但很有自己的特色与想法,反倒让人觉得新颖而有趣。伴随着水彩的清透与晕染一条别样的木夕街景致连带着季节更替在陈墨的眼前铺陈开了。
翻到其中的某一页时,陈墨顿住,他猜测望舒所画的正是他曾经有幸目睹过一回的景观,然而相比起当时给自己带来的直观而强烈的冲击,在小望舒的笔下,却显得温暖而美丽。
妈妈告诉我,它只有在极其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才会出现,只会发生在季节轮换的那一小段时间里,它就是我们的造物主啊,温柔、细腻却又强大。那天,我从窗户边看见了它,它真的太美了。
小望舒的字迹算不得工整,歪歪斜斜地有着别样的稚气,一段话里有着许多涂改的痕迹,外加几个错别字和拼音。
这段文字就写在那副水彩画旁。
陈墨愣了愣神,手中未停,继续往后翻阅着,直至画册仅剩下最后一页,画面正中心画着一个小司命,像极了陈墨司命空间的那只,只是它的头顶有着完整的独角,画面中的它正恶作剧似地朝着陈墨吐舌头。
第14章献给x的花(十四)
不知不觉窗外已然变了天。
秋天的风住进了这条木夕街。
各不相同的银杏叶被风吹着在小范围内打起了圈,满地翻黄。
小南又拿起了那个泡泡罐,一个个巨大的泡泡缓缓地往上升着,映照着这条木夕街,那个叫做韩冰的小哥一如既往地哟呵着自家的刨冰,尽职尽责。卖肉夹馍的大爷再次将手中的肉夹馍递给了踮着脚等待的小女孩,只是这回小女孩手中多了六个气球,五颜六色的,很是鲜艳。
啊,又一个秋天。小落伸出脑袋朝窗外张望着,顺带还冲着楼下的韩冰打了声招呼。
我已经决定好把鲜花献给谁咯,陈哥,咱们有缘下次游戏见。小落语气轻快地冲着陈墨说道。
陈墨朝他点了点头,他也有了决定。
打开游戏界面,屏幕正中的倒计时是29:45:14
时间还算充裕。
在倒计时正下方显现着一行文字。
请玩家输入献予鲜花对象(x)的名字
游戏界面是触屏式的,当陈墨触碰输入框时,系统默认进入答题状态。
四周随之暗了下去,小落等人仿佛沦为了背景板停止了一切动作,在陈墨看不见的地方整条街道也好似停了电的玩具城,所有景、物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唯有陈墨头顶一道光束朝下打着。
显示屏的光标在一闪一闪。
要做决定了?盛着寒霜的嗓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陈墨一愣,右肩徒然多了些重量,涂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正搭在他的肩头,劲瘦修长,看似云淡风轻,手劲却大得让陈墨无法移动分毫。
偏过头,离自己不过几公分处出现了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离得距离近了,陈墨才注意到男人眼脸中下方长着一颗红色的痣。此时,他摘下了眼镜,微卷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着,略微眯起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墨面前的游戏界面。
陈墨甚至没来得及思考对方为什么状似能看见自己的游戏界面。
陈墨并不知晓他杀死张恒的缘由,而此刻对方出现在自己的身边,是否意味着自己将会成为他的下一个杀戮对象?难道他身为玩家的任务便是除去其余玩家?还是他真的有别的身份,回想起张恒死前冲他说的那句话,无知无觉、无伤无痛吗?只是此时的叶馆长并没有佩戴那副诡异的暗红色司命面具。
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在陈墨的肩头点了两下。
紧张吗?小帅哥。叶馆长的语调间带着几分调侃,但单观其神态却又似个温润而泽的长辈。
还好。陈墨一板一眼地应道。
不怕我杀了你吗?像对ID弓长大爷那样?叶馆长有些玩味地反问道,仿佛在询问陈墨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果然,张恒就是他杀的,他就是那个出现在光屏中佩戴着暗红色司命面具的男人。
奇怪的是,即便已然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陈墨内心的起伏却仍旧极小。
他转过头,正视着叶馆长的眼睛,片刻后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怕。
叶馆长笑了,陈墨发现他还挺爱笑的,约莫就是因为这一缘由,所以他眼尾的纹路才会这么深刻。
不要怕。他覆在陈墨耳边轻声安慰道:我会很温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