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慕玄烨不知道他的痛苦，还和端木柏聊着走入大殿。

慕清离默默跟在他们二人身后，看着殿里原本还高兴阔聊的人群，声音静止了那么一瞬，竟毕恭毕敬地给端木柏打着招呼。

神界很大，还分成许多层天。每一层天又有层层交叠的空间，空间之中又分为多方界。每一界之辽阔比起小世界所谓的宇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清离他爹主掌的神殿，管辖的便是其中一方界。神尊这放在每一层天那都是稀有生物的存在，别说他们这一方界又出了这么个人物，大家自然是不敢再对他不敬。

有谁想到，一颗原本只能被人当成材料的石头，也有成为神尊的一日呢？

天书也被这场景给震撼了：「想不到端木神君啊呸，神尊，原来是这么酷帅狂霸拽的吗？」

「大人，我觉得你捡到了一块宝！」

慕清离：

他想说，你的大人现在特别慌。

尤其是端木柏在入席之前，突然淡声询问慕玄烨：本尊与小殿主过往交情匪浅，如今他难得归来，不知殿主能否让本尊与他拼个桌，叙个旧？

慕清离听得头皮一麻，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爹，内心默默祈求他爹可以霸气点回绝。

但慕玄烨这儿子是卖得挺爽快：当然没问题！离儿从前对你多有不敬，感谢端木神尊不愿意计较。

慕清离：

为何要道歉？他并非胡闹之举，而是去帮端木柏开悟去了。

瞧他现在，从耿直神君变成了心机男。

慕清离最后还是被迫和端木柏坐在同一张桌席。

尽管他内心倍感压力，表面还是冷静得很，甚至还微笑着和他感慨：经别多年，你这都已经是神尊了。

从前我就爱到你那儿闹事，如今一瞧，怕是去不得了。我若再把你药田给捣烂，你估计能一掌把我拍回神殿。

端木柏在慕清离说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拦下准备上前给他们倒酒的神女，在后者有些惊愕的目光下，放下了架子亲自给还在忆往昔的慕清离倒酒。

动作自然得，好像已经做过无数遍这样的事。

不会。

慕清离说完没多久，就听见端木柏低声回道。

他没敢侧头与他对视，只能听着他不紧不缓地说：你若想，随时都可以过来。

殿中瑶池树林，花海药田，灵兽灵植，你若喜欢，直接取走便是。端木柏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显得格外柔和，你如果想闹，随意闹便是，不会赶你离开。

慕清离忍耐得很用力，才没让面容发烫这四个字显现在脸上。

他故作轻松开玩笑道：是吗？我还记得你以前曾经说过，不想再见到我出现在你神殿范围之中了。

端木柏抿嘴盯着桌面半响，回道：没有，你记错了，我不曾说过。

慕清离：

逆徒还学会了赖皮。

他只是假装忘记小世界发生的事，可没有把神界的过往也给忘了！

喝过几杯甜酒之后，端木柏冷不防进入正题。

听说，你已经不记得元神碎片散落时，于小世界中所发生的事了？

慕清离被他这个听不出情绪的问题给问得，手里捏着的糕点差点被他手抖甩出去。

他试探性地用读心术打探徒弟心里半天，但小徒弟好像学得精明了，知道他有这个能力，没在心里说话，他什么也没听见。

他轻点着头，无辜道：元神结合那一瞬间冲击太大，估计是为了不影响我的情绪与丹元，才会替我把它们给排除在外。

说着，他忧伤说：我已经让我爹帮忙找人，不过到现在那人都还未出现认下这份恩情。你说，他会不会在救我的时候出了什么事，受伤没能回来？

端木柏默默往嘴里灌了一杯酒，没有回话。

慕清离又惆怅道：我还问过天书，可这无用的法器连带着记忆也一并被清楚，我什么都问不出来。

突然背锅的天书：「大人你这就过分了啊！」

他明明记得一清二楚，大人现在就是仗着他无法和端木神尊说话，发言才敢如此嚣张！

慕清离假装没听见天书的声音。

他见小徒弟表情沉沉闷闷的，内心那想要逗弄他的念头又没忍住冒起，便压低声音缓缓对他说：其实我还怀疑过是不是对方脸皮较薄，不好意思承认。经过我这几日暗中观察，也有几个怀疑对象。

端木柏眸光微顿，仿佛听到了什么令他震撼的话语。

天书嘤嘤：「几个，端木神尊肯定是大人你口中的几个给吓到了！」

慕清离面不改色说：按照这样的猜想，我最怀疑的对象就是敖靖！你想啊，他平日里看似与我交好，性子实际上又傲娇得很，已经被我逮到好几回做好事不爱留名，不愿意承认帮助过我了。论哪个人会在救我之后又不好意思承认的，大概就只有他。

端木柏的眼神悄悄暗下。

慕清离似乎还没察觉到逐渐朝他靠近的危险，又严肃地分析：风澜神君也不好说，他倒是明着与我不对付，不过他这人又特别爱端着那种正义之感，指不定就是他救的我呢？

端木柏又默不作声地往自己嘴里送了一杯酒。

不过这一回，他杯子放在桌上时所发出的碰撞声，响亮多了。

天书默默看着自家大人继续作死。

慕清离末了还对端木柏说：虽然我其实也怀疑过你。

端木柏凛冽的气势突然一顿，还没缓和过来，又听见慕清离借着说：不过我想了想，我先前与你关系如此之差，肯定不会是你救的我。

端木柏：

哪怕他来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如今坐在这里，他不得不感叹

慕清离果然，有千百种惹他生气的方法。

哪怕他们早已心意相通。

端木柏觉得，这世间除了慕清离之外，大概再无人能够完成让一颗天寒玉寻得自己七情六欲的任务了。

你说得没错。端木柏冷声开口，又道，我若真的过去救你，定是因为怒意未消，不甘心就这般放你离去，所以死也要追杀你至天涯海角。

慕清离没有回话，脑中今日头一回响起端木柏的心声。

【阿离只是在回来的时候发生点意外，不小心变成傻子，所以我不介意。】

【我不生气。】端木柏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慕清离边听着，边将复杂的目光落在端木柏握着酒杯的那只手上。

灵玉制成的精致小酒杯，已经在他手心里化成了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