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 / 2)

在他的世界里,待人无非就是好坏之分。比如在他身上,就非常简单世人都道他是煞星,怕他厌他,对他来说就都是坏的。至于坏的程度深浅,也不过取决于他权利大小、胆量大小,对薛晏来说,没有半点区别。

至于好的

就是君怀琅了,他没什么对比的。

是么?薛晏顿了顿,问道。

进宝道:是啊!您看,世子殿下只道让小倩姑娘去他府上做活,何曾让她跟着自己?可您就不一样了,单是在府中借住,他都让您住到他对面的院子里去。

个中原因,肯定是因为空院子中那处最好了。但是进宝知道,自己现在的任务不是讲道理,而是对着这个祖宗睁眼说瞎话。

毕竟他万一真对世子殿下起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光靠着他这谁都懒得搭理的冷脸,自顾自地漫天吃飞醋,猴年马月才能亲近得了他啊?

这般想着,进宝心中泛起了几分罪孽感。

世子殿下在他眼里,就是个活菩萨。他现在居然狗胆包天,在撺掇着主子,去接近人家,糟蹋人家。

简直就是渎神。

不过,在其位谋其事,进宝可管不了许多了。

薛晏陷入了沉思,显然是把他的话听进了耳中。

进宝乘胜追击,接着道:虽说主子和殿下认识的年月短,比不得殿下家里人,但殿下对您也是用心的。但若主子总像今日这般冷脸待人的,世子殿下也要不高兴了不是?

听到不高兴了几个字,薛晏握着密信的手收紧了几分。

片刻后,他缓缓将密信放回了桌上。

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声音仍旧沉冷,却多了几分郑重和肯定,就像是在隔空对着某个人,做出了一句承诺一般。

第64章

君怀琅只道薛晏会到府上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他第二日一早禀明了父亲,便安排了人去对面的院落打扫整理。他向来不精通这些杂事,不晓得该做哪些,去那院落里逛了一圈,发现无从下手,便将此事安排给了拂衣。

而他自己得了闲,便抽空往临江书院去了一趟,在堤坝前转了一圈。

正如沈流风所说的,那堤坝修建得颇为坚固,且依河道走向而建,还开了灌溉良田的出口,使得平日里江水有处可疏,可见沈知府是花了大心思的。

故而今年即便雨水丰沛,河面也在安全的范围之内,并未漫上堤岸。

转了一圈,君怀琅心里埋下了几分疑惑,总觉这河堤决口之中有些蹊跷。

临到了中午,君怀琅回了府。

他原是想回去看看,拂衣将对面的院落收拾得如何了,可一到巡抚府的门口,他便被那副热闹的景象惊到了。

家丁们抬着大大小小的箱笼,在府门前进进出出。站在门口指挥着他们抬东西的,正是进宝。

君怀琅连忙上前。

进宝公公?他惊讶道。

进宝虽说如今已然是叱咤风云的广陵王身前头一号红人,但哪里敢当君怀琅一句公公?

他连忙躬身对君怀琅行礼,笑得见牙不见眼得喜庆:世子殿下。王爷今日下的船,这会儿正跟各位大人吃酒呢。

君怀琅颇为诧异:那公公没随殿下一起?

进宝心道,有个段十四呢,他在不在也没关系,反正没人动得了他主子一根毫毛。

他笑眯眯地道:宴席上不必奴才伺候,奴才便自作主张,提前将王爷的行礼搬下来了,教王爷今日就能在府中下榻。

进宝自然不敢自作这种主张,但总也不能让他说,自家主子上赶着要往世子殿下家里住,在船上多住一天都要发脾气吧?

那位爷发脾气,那可是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场面,进宝可担不起。

君怀琅不解:怎么赶得这般急?

毕竟君怀琅也是从长安坐船来的,知道来回搬迁有多麻烦。日常所用的物件需得归置,头两天自然是住不安稳的,他们当初就在船上滞留了两日,才全搬完。

进宝早就想好了说辞,闻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殿下有所不知,主子多在船上住一日,就多受一日的罪。他说。

果然,君怀琅立马问道:这是为何?

进宝说:也不知为何,主子坐船就会头晕。前两日赶路又急,便更严重了。昨夜又在船上住了一夜,主子今早头疼得早膳都没吃几口。

他自然言过其实了。薛晏虽说晕船,但一则他们的船体积大,就稳当很多,二则他症状极轻,即便前两日赶路让他有些不适,昨儿个睡一夜,也就全好了。

毕竟他主子那副金刚不坏之躯,小小的晕船算得上什么?

但果不其然,他看见了世子殿下面上露出的担忧神色。

这般严重?君怀琅问道。

他是知道有人坐船会眩晕的。去年他们南下时,跟着的下人们就有晕船的。严重些的那个,一路高烧不退,上吐下泻,待到了金陵,命都险些去了半条。

他忽而想起昨天夜里薛晏不善的神色。

原来不是心情不好,是身体不舒服啊

他知道薛晏惯会隐忍,之前在宫里就是这样。无论有多大的难处和痛苦,即便才受了刑,也能一声不响地自己去挑水呢。

他自然不会让自己的不适显露出来的。

进宝在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果然,世子殿下面上露出了几分忧虑,眉心也凝起来了。他那副清朗俊绝的好相貌,一露出这般愁容,便如玉山将崩,揪得旁人也打心眼里跟着心疼他。

难怪那阎王对人家起那般乱七八糟的心思进宝腹诽道。

片刻后,君怀琅道:我知道了。你们这儿可还差什么物件?拂衣在金陵城熟悉些,缺什么要紧的,就遣他去买。

进宝连忙应了下来。

君怀琅冲他点了点头,便先行进了府门。

进宝看向他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

主子,奴才也只能帮您到这儿了。

薛晏虽说早就不晕船了,但他酒量极差。

这事儿即便是在京中,也少有人知。毕竟他身为皇上颇为偏爱的皇子,又是个冷面阎罗,平日里应酬交际,他肯去就是给面子,谁敢劝他的酒啊?

但是到了江南,就不一样了。

沈知府是出了名的长袖善舞,不光实务做得好,在同僚中也极其吃得开。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金陵这般好的地界,将位置坐得这么稳。

江南这片地,不光百姓富庶、遍地才子,还是个游乐赏玩的好去处。

每有京官南下巡视,除去正经的官务须得办完,总也需留出些功夫在此游玩几日,也不枉南来走一遭。这接待官员的事,是官场上自然而然的人情往来,自然需要当地的地方官员做东了。

沈知府在这事上做出了经验,每次都能用最小的花销,让京官们好好领略一番江南盛景,不花多少金银,就教人玩得宾主尽欢,流连忘返。

广陵王来了,自然也不能例外。

故而一场办在湖畔石舫中的接风宴,一口气从中午办到了傍晚。席上酒菜、助兴歌舞,无一不是江南特色,教长安来的众人,一下从巍峨肃穆的京师,到了小桥流水的江南水乡。

但薛晏对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一点兴趣都没有。

换做平时,他不乐意,自然甩袖撂挑走了,甭管对面是几品大员、几朝元老。

但这次不行,这次席间有君怀琅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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