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就在这时,有个小厮从外间跑了进来。

少爷,沈少爷递了帖子,问少爷今儿有没有时间呢!那小厮道。

君怀琅抬起头:流风?他怎么来得这么早,今日休沐吗?

小厮忙回道:沈少爷是说今日书院休沐,他早起惯了,睡不着,便赶着今日天气好,早些来寻您,同您一起出去转转,吃顿酒。

君怀琅不由得笑出声:难怪这般积极,原是馋酒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道:让流风在前厅稍候,我更衣了便来。

那小厮领命退了下去。

拂衣便上前来伺候君怀琅洗漱更衣。

这沈流风是金陵知府的独子,不过说起来,也并不是知府的亲生儿子。

金陵城沈知府早年丧妻,之后便没有再娶。沈流风是他已故兄长的独子,便记在了知府名下,被他当亲生儿子抚养,如今年届二十,如今正在金陵城的临江书院读书。

去年,君怀琅与这沈流风相交,也是存了些私心的。当时他们初到金陵,君怀琅有意探查当地的地方官员,但辈分有别,便想着从金陵的世家子弟入手。

却没想到他们二人竟意外投缘,没接触多久,竟真成了朋友。

待君怀琅收拾停当,一路去了巡抚府的前厅时,便远远看见了厅里坐着的人。

那人身量高挑,一派凌风玉树之姿。他坐在厅中的椅上,正百无聊赖地看墙上的字画,见君怀琅来了,他站起身来,哗啦一声打开了扇子,慢条斯理地摇了摇。

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生在了那副棱角分明的脸上,颇有几分纨绔公子的风流相。

初见时,君怀琅见他身着绫罗锦绣,腰悬宝玉,便是连手里的折扇都是数百年前的名家古董,便也只当他是个纨绔公子。

之后才知,他已故的父亲当年是江南有名的富商,家财万贯,去世后的家当便又都落在了他的身上。沈知府对他又爱重,吃穿用度从不亏待,故而养得他虽瞧起来风流,实则耿直单纯得很。

怀琅,你起得可够晚的。他摇着扇子站起身,笑着开口道。这般好的天气,不赶着快些出门,没准儿什么时候又要下雨了。

君怀琅笑着道:今日天晴,想必不会这么快。

说着,他抬手引沈流风一同出门。

走到前厅门口,沈流风还不忘抬手,拿扇子指了指前厅墙上的画:我瞧着这画一般,充当巡抚府的门面也太勉强了些。我那儿有几幅唐寅的真迹,瞧着挺合适,改日就给你送来。

君怀琅笑着连忙拦住他:你可别。家父若知我收了你这么贵重的东西,拿什么去给知府大人回礼?

沈流风闻言不服气地嘀咕道:那能值几个钱,需要回礼?

君怀琅无奈地笑起来。

他在长安时只听闻江南商贾富贵泼天,称得上一句白玉为堂金作马,而今看来,果然是不假的。

我也不懂什么书画,送来也是可惜了。君怀琅含糊过去,同他一并上了马车。

一上车,沈流风便抱怨了起来:今年是个什么鬼天气?刚开春,便要过梅雨了似的。我只觉浑身的骨头都要生霉斑了,却还要日日去读书。

君怀琅闻言,恰让他想起了一件事。

沈流风读书的地方,正是临江书院。

前世,他为了查清父亲被冤的真相,他入朝之后,想方设法寻来了江南洪灾的卷宗,曾细细研究过。

洪灾开始的时候,正是五月末六月初时。连日降雨,使得河水冲垮堤坝,倒灌进了金陵城中。而冲垮堤坝的位置,恰在金陵的临江书院处。

临江书院乃江南地区极有名的书院,从落成起,已有五百多年历史。京中的官吏,不少是从临江书院出来的,即便当今朝中的国丈江太傅,都是当年临江书院的学生。

而那时,离秋闱也不过两个月。临江书院周边聚集了不少前来求学赶考的江南秀才。那次堤坝决口来势汹汹、猝不及防,当时就淹死了不少书生学子。

想到这,君怀琅问道:你们书院就在江边,下雨了降水涨潮,不会漫出来吗?

沈流风闻言,理所应当地道:江上那么高的堤坝,这点儿小雨,怎么漫得出来?

他向来话多,听到君怀琅问,便又喋喋不休地接着道:那堤坝就是我叔父修的,又高又厚。前几年江南下大雨,城里涝得都走不得路了,那河堤都半点没事呢。

君怀琅闻言,又是一愣。

那前世的这一年夏天,河堤是怎么被冲垮的?

他沉思起来。

如今,他父亲身边的官吏下属,他已经差不多摸得清楚。如今到了要秋闱的时候,他们也已不再四处奔波巡查,而是开始着手准备考题了。

既然如此,他便能空出时间来,去临江书院看一看。

他前世做足了功课,对治河修堤之事也算精通。若他能提前发现决口的预兆,告诉父亲,提前疏散民众,那么洪涝的灾祸也会减轻些许。

更何况,连续阴雨,城中积水,决口时又死了那么多人,极其容易引发瘟疫。

君怀琅沉思着,一时间全神贯注,便没听到沈流风之后说的话。

直到沈流风喊了他第二遍,他才回过神来:什么?

沈流风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前几日听我叔父说,京中又要派京官下来,监察今年江南的秋闱。他说。你说,这有什么可察的?也不知又要派哪部官员

君怀琅闻言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沈流风。

有京官监察?

前世,他可从没听说有京官下江南监察,他翻阅卷宗时,江南总理水患事务的也是他父亲,再没有官职更高、权限更大的官员了。

怎么到了这一世,就有了呢?

君怀琅一时有些紧张。

若那派遣来的官员,是陷害他父亲那一派的人,那今年夏天的境况,恐怕只会更严峻了。

第59章

沈流风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唯独馋一口酒。

君怀琅的酒量极好,每次都能陪沈流风喝尽兴。发现这件事后,沈流风就愈发喜欢同他一道。每当休沐,君怀琅又无事,他便要央着君怀琅出来陪他喝酒。

时日久了,君怀琅便也习惯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的,没多久便到了沈流风常去的一家酒楼。此时已然快到中午,酒楼里热闹得很,站在外头,隐约还能听见里面唱评弹的声音。

清亮婉转的吴语,配着落珠似的琵琶声响,隐约从酒楼的木窗中飘出来,融在了熙攘热闹的街巷里。

听着这声音,像苏小倩。一下马车,沈流风就对君怀琅说。她评弹唱得尤其好,你今儿个可是有耳福了。

君怀琅不由得惊奇:你光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唱的?

沈流风哗啦一声打开扇子:自然。金陵唱评弹的这么多,嗓音这般清亮的可没几个。

两人往酒楼中走去,沈流风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跟君怀琅八卦道:这小姑娘十四五岁就来这儿唱评弹了,听说当时是她家里祖母生了病,没钱医治,才跑来唱曲子赚钱的。不过这两年好像境况好些,来得就少了。我总来这里吃酒,教她养刁了耳朵,再听人家唱的,都不大习惯。

君怀琅倒是没怎么听过评弹。他只听说,南方的酒馆茶楼里不兴说书,他们的书,都是要弹琴唱出来的。

二人也算是熟客,进了酒楼,就被小二引去了二楼围栏边一处视野极好的位置。

君怀琅坐下后,往下看了一眼,就见底下台上坐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长发绾髻,穿了身杏色的对襟春衫,手里抱着把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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