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那不是淑妃宫里的掌事大太监郑公公吗!

刚才自己想去郑公公那儿讨支蜡烛来,连郑公公的屋子都没进得去。他就被堵在门口,那位郑公公坐在里头,旁边还有个小太监给他打扇子,那可是宠妃身边的红人的气派啊!

进宝吓得腿都软了。

却见那公子等了片刻,似乎是以为他没听清,颇为好脾气地温声重复道:郑广德,在厢房正中那一间,去把他叫来,就说是我说的。

进宝连忙看向薛晏。

薛晏此时已回过神了。他静静看了进宝一眼,就将这小子吓醒了,一路小跑出了门,连哆嗦都忘了打。

君怀琅看着进宝离开,才转过头来,看向薛晏。

我听人说,你今后便是姑母的孩子了。他说。

薛晏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君怀琅接着说:下人苛待你,并不会是姑母的主意。你从今日起便是鸣鸾宫的主子,有什么事,大可以去告诉姑母。

顿了顿,他又别扭地说:或者也可来寻我。

他心里宽慰自己,他并不是怜悯薛晏过得惨,毕竟跟自己没关系。自己只是要将君家从中撇清楚,不可让他们无故背这个黑锅。

薛晏片刻后,却只是低声笑了一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此时裹在君怀琅的披风里,洁白的绒毛缀在他脸侧,看起来还挺乖。

但那一双眼,许是颜色太浅的原因,看向君怀琅时,总让他觉得有股恣睢的野劲儿,像只难以驯服的野兽,透出几分危险气息。

君怀琅觉得,定是自己想多了。

我姓君,名为君怀琅。他回道。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君怀琅回过身,就看见郑广德一路小跑,后头跟着进宝。郑广德应当是睡下了,这会儿衣袍都没穿整齐,情急之下,领扣都扣错了。

待郑广德进来,便急匆匆地跪下,给君怀琅行礼:世子殿下,您找我?

君怀琅背对着他站着,微侧过头,说道:鸣鸾宫若没有其他闲置的宫室,我可以将我的住处腾出来,给五殿下住。

郑广德一听这话,吓得肩膀一哆嗦。

原来这位小祖宗大晚上把自己弄起来,是给这位娘娘问都没问过一句的五殿下打抱不平来的?

这小祖宗虽说好伺候,但可是娘娘的心尖尖。要让这位不高兴了,娘娘可有的是法子收拾自己。

郑广德连忙赔笑道:世子殿下这是哪儿的话!鸣鸾宫空闲的宫殿可多了,只是这些都是娘娘吩咐下来的,奴才也就是照做

姑母亲口说的?君怀琅问道。

郑广德赔笑:娘娘哪儿有心管这些小事啊,都是点翠姑姑来吩咐的。

这倒是鸣鸾宫约定俗成的事了。淑妃惫懒,向来点翠说的话,就等同于淑妃说的。

君怀琅心中的异样又重了几分。

去取火盆来,还有床帐,被褥。置备这些日用品,想来郑公公比我拿手,我就不指手画脚了。君怀琅将那异样暂且压下,吩咐道。

郑广德连忙点头称是。

搬迁宫殿的事,你说了不算数,我明日自己去同姑母说。君怀琅接着说。

郑广德连忙答应下来:多谢殿下!奴才这就去吩咐人办!

去吧。君怀琅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有时点翠姑姑心里糊涂,你的脑子却应该清楚。

郑广德连忙停在原地,等着听他之后的话。

五殿下的事,是皇家的私事。你们若是越俎代庖,就是大不敬。他说。你们只管做好分内的事,照顾好他,其余的不用你们操心,记住了吗?

他这话一说,连后头的进宝都愣住了。

即便他怕薛晏,从不敢忤逆薛晏,那也是迫于对方的淫威。满宫上下,从没有一个人替薛晏说过话,君怀琅倒是第一个。

进宝不由自主地看向薛晏。

薛晏目光放空,落在屋子的一角,不知在想什么。进宝向来怕他那双眼睛,颜色浅淡,看起来很凉薄,里头又深蕴着令人胆寒的狠戾和阴冷。

但此时,他那双眼睛里,却浮起一些复杂的、却不带恶念的情绪。

那边,郑广德得了吩咐,片刻都不敢停顿,连忙出去吩咐小太监们去库房里取用品。一时间,薛晏房中颇为热闹,太监们进进出出的,没一会儿就将屋子填满,还替他铺好了床榻。

进宝打从伺候薛晏那天起,就没见过这种阵仗。他站在一边,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只眼睁睁看着其他太监们忙来忙去。

就在这时,他迎上了一道目光。他看过去,就见君怀琅站在一边,正看向他。

那双眼睛乌黑清澈,眼尾微微下垂,目光沉静极了。

进宝一愣,顿时紧张起来。

他在旁边傻站着,让这位主子看见了!这可如何是好,还是先跪下请罪吧

可他膝盖还没弯下去呢,就见那位主子转开目光,看向了郑广德。

郑公公。他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进宝。他还差一身冬衣。夜里廊下冷得很,您先给他准备一身,明日再置办其他的衣物。

郑广德连忙去办。

接着,君怀琅便站在那儿,仍旧静静地看着太监们搬进搬出。

进宝脑子晕乎乎的。

他不仅不训斥自己,还想着给自己添衣?

这哪儿是宫中惹不得的祖宗啊,这明明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啊!

神仙许是救得了进宝,但对他自己的命运,还是有些束手无策。

君怀琅当天穿着单衣吹了许久的风,等回到自己的殿内,才发现早就冻僵了。

君怀琅本想着没什么大事,可当天夜里,他便梦魇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就发起了高烧,梦里梦到的是什么,他也全忘了。

只在病中隐约记得那被孤独和寒冷裹挟住的恐惧。

拂衣吓坏了,连忙找宫人去请太医。鸣鸾宫人仰马翻了一个早上,整个鸣鸾宫的人就都知道了

世子殿下昨夜只是去五殿下那儿看了一眼,第二天就高烧不退,定然是犯了煞星。

一时间,昨夜里去过薛晏房中的太监们都吓坏了。世子殿下身份贵重尚且如此,自己要是也犯了薛晏,岂不是命都没有了!

甚至有人偷偷地寻来了什么偏方,拿符纸的灰拌在水里洗手。

君怀琅恍惚之间醒来,就见淑妃坐在自己床沿边上哭。

什么寒风入体,他们明明说了,就是琅儿去了一趟薛晏的房间,就莫名病了!君怀琅听她对太医哭道。真是无用,本宫还不如去钦天监请个道士来!

她说一出是一出,立马就喊了点翠过来。

既然这样,本宫还要那个孩子做什么!去钦天监,找人来给本宫的鸣鸾宫驱邪,再把西侧殿那个赶出去,叫他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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