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摆件都是老家具,只有一张大床,一个老式衣柜,里面放衣服,外面镶嵌镜子那种,左手边是衣柜,右手边是个窗户。
楚青雀往左翻身,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往右翻身,可以看见窗外月色。
这小窗户还没有窗帘,一眼就能看见外面的月光,楚青雀睡不着,又翻起身来,踩着粉色拖鞋走出侧卧里,一路上了二楼,去了画室里。
白天的时候他一直在跟蒋洛温离待在一起,没时间上二楼他上到二楼去,蒋洛就会黏着他,跟他一起上来,有时候蒋洛黏人的就像是家养的小奶狗,他走哪儿,蒋洛都要扑腾到哪儿去。
而他,自打在中午时候看了那么一眼之后,一直都没做好心理准备看看第二眼,一直到此时才鼓起来那么一点勇气。
总要看的。
楚青雀想,他总要知道当年妈妈到底是和什么人在一起,他到底是谁的孩子的。
走上台阶的时候,楚青雀突然有了一种要揭开自己身世之谜的感觉。
好吧,其实早就揭开了,只是他想再重新看看罢了。
因为对二楼不太熟悉,找不到灯在哪儿,所以楚青雀压根就没开灯,他只用了手机手电筒照出来一条路,一路走到那个画像前面去。
画像还是那个结婚照的样子,背景是红彤彤的,像是红色的背景布,前面的一男一女笑的都很开心。
刚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楚青雀还没有想太多,当时他的脑袋里面全都充斥着对了我还有个爹来着这个念头,也没顾得上打量这幅画,但等他现在再来看的时候,才琢磨过来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那个到现在都没见过面的亲爹,该不会是把这幅画当成了...结婚证吧?
他越看越觉得像是这么回事儿,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就站在画前一直看着,顺带看了看底下的男女方签名。
男方的字儿中规中矩一笔一划,女方的字儿龙飞凤舞,周之妍这三个字都快写到天上去了,一看就是他妈妈写的。
楚青雀盯着那画看了一会儿,准备再去看看别的画,不出意外的话,这整栋楼里的画应该都是这个李铭画的。
应该还有其他的画,他都想看看。
但楚青雀才刚直起腰来,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走台阶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刻意被压得很轻,但是这小楼的台阶是木制的,就算是走的再小心,体重压上去的时候也会有嘎吱嘎吱的响声。
二楼本来寂静无声,突然间响起了脚步声,楚青雀下意识地以为蒋洛或者是温离醒来了,他站直身体往门口走,手机的光也跟着打到了门口的台阶上。
楚青雀猝不及防的和一张有些陌生的、惊慌的脸对上。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楼上会突然探出来一张脸,而且还是自带手电筒,光芒一照下来几乎无所遁形。
楚青雀被吓了一跳,低呼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对方反应更夸张,匆匆的退后一步,又因为一脚踏空,就这么直接滚了下去!
他身后就是木台阶,人一滚下去摔的那叫一个狼狈,墙上和台阶上都被撞的砰砰响,他人落地的时候,一楼的主卧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等楚青雀下楼的时候,蒋洛已经从主卧里冲出来了。
贼,贼,有贼!蒋洛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嗓门儿也没平时的大,喊得模糊不清,反倒是温离跟在后头,手里还拿着一个台灯。
俨然是大半夜起来抓贼的样子。
蒋洛顺手拍亮了一楼大厅的灯。
他们一扭头,就看见楚青雀和那个贼面面相觑的站着互相看着对方。
楚青雀站在台阶上,对方跌坐在地上,正狼狈的爬起来,蒋洛有心想掏出手机报警,但他才一动,就听见楚青雀喊了一声:李铭?
对方被点出名字,整个人都木住了,不太敢相信似得昂起头看着楚青雀,楚青雀也垂头回望着他,俩人之间的气氛尴尬了一会儿之后,楚青雀才偏过脸,和温离说:你们俩先睡吧,这个人我认识。
蒋洛有心吱哇两声,但还没等开口就被温离拉走了:困了,睡觉。
蒋洛本来没那么困了,都被喊精神了,但温离一说困,他也觉得自己睁不开眼了,晃晃悠悠的又跟着温离回去了,他们俩一进卧室,楚青雀才看向李铭。
李铭和楚应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男人,光是用眼眸一扫就能扫出来区别。
楚应汶是典型的天凉王破的霸总,他要是再年轻二十岁,安在任何一部霸道总裁里面都没问题,穿着一身高定西装,每天从头发丝儿精致到皮鞋跟,完全就是霸总本霸,放眼望去整个B市都是他打出来的江山。
而李铭却不是这样,他是个看上去并不突出,乍一看好像没什么优点,也并不显眼的男人,但是细看又觉得他一定是个好脾气的人,他的头发有点乱蓬蓬的,人很白,还是穿着一身运动休闲服,看上去岁数很显小,大概是脸嫩的缘故。
李铭性格也没有楚应汶那么蛮横,还显得有些内敛,站起来的时候手掌不自然的擦着腿,很局促的模样。
你知道我?他的嗓音不算低沉,响起来的时候还带着点不安。
楚青雀不太想用父亲来称呼这个人,叫叔叔也叫不出口,他几次犹豫,最后略过称呼,直接问:你来我家是要干嘛?
他记得的,早上出门的时候他就撞上了李铭,不过当时李铭直接扭头就跑了,没想到晚上又来了。
我来取画。被楚青雀这样一说,李铭显得更加紧绷了,他大概也知道楚青雀一定看过画了,所以有一种被小辈看到自己秘密的羞赧和尴尬,不太好意思的说:就在二楼。
楚青雀让开了半步,示意李铭上去拿。
原来是来取画。
二楼那些画一看就是李铭画的,都是各个角度的周之妍,楚青雀对李铭的感官很复杂,李铭上去之后,他就跟在李铭身后上楼,一边上楼一边想,李铭知不知道他的事儿?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位李铭就应该是他的便宜爹了,但是李铭本人现在是什么状态,结没结婚,有没有孩子,生活过的怎么样,能不能接受自己突然再蹦出来一个孩子?
他想这些的时候,李铭熟练的上了二楼,摸了一下墙壁,开了灯。
二楼的灯光是柔和的白色调灯光,一亮起来将整个二楼画室都照的清清楚楚,李铭快步走到最中间的那副结婚照前,然后拿出各种相框开始安装。
他是想把这幅画带走。
楚青雀站在一旁看着李铭收拾东西,冷不丁问了一句:画上是你和我妈妈?
这显然是一句两个人都知道答案的问话,楚青雀只是想开一个话头而已。
是。李铭动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安装,只是动作慢了不少,他背对着楚青雀,一边安装一边轻声说:你妈妈年轻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过,后来她要结婚了,我们就没有再在一起了。
楚青雀心里骂了一句呸,你们俩没在一起我哪儿来的?看看我这张脸,再看看你那张脸,你好意思说嘛你。
那你有没有结婚啊?楚青雀又问。
李铭正好把画装好,抱起来了,回过神来和楚青雀笑了一下:没有。
楚青雀问之前肚子里是鼓着一股奇怪的别扭劲儿的,他明知道他妈妈是婚内出轨,是做错事的那个,他没资格去要人家李铭不结婚,但是他又莫名的觉得不爽,但李铭真的说他没有结婚的时候,楚青雀又觉得有点愧疚。
你怎么没有结婚啊。他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