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韫眼泪花都呕出来了,一双桃花眼看着雾蒙蒙的,配上一副无辜的表情,简直是生动演绎“我见犹怜”四个字。
只有盛霁松不为所动。
他弱弱地开口:“需要我提醒你之前对我做过什么吗?”
他抓着盛霁松的手按在自己腹部:“这里有那日结的果。”
盛霁松:“!!!”
喻嚣汗颜,发生关系后,顾韫第一时间被陆执墨用了药,根本不可能怀上,这话假得不能再假。
但在盛霁松震惊地用眼神询问他时,他还是点了点头——他必须对得起那六千万年薪,陪顾韫疯一次。
盛霁松如遭雷劈,喉口一甜,转头呕出一口老血,离婚协议被染红。
“哥!!”盛凌又得替哥哥急!
顾韫满意地挑了挑眉,他看了一眼律师,笑着问:“还告吗?”
律师:“..........”
“也不是只有盛家有律师的。”
他掰过盛霁松的下巴,温柔地替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要离婚也不是不行,一旦解除婚约,我立刻告你强奸,同样是律师函,看看昼南敢不敢和夜北硬碰硬咯。”
第58章向天再借五百年!
“咳咳咳——!”
“哥...”
盛凌看哥哥面无血色的样子,担心不已:“...你把这个药吃了,这是喻嚣给我的。”
盛霁松推开弟弟递来的药,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这药...咳咳...治不了我的病...再吐几口血,我这寿命也折得差不多了。”
盛凌急得从轮椅上蹦起来,他是下意识的动作,但腿却是真正站直了,虽然只维持了一秒人就失去重心往前倒,盛霁松震惊得血都来不及吐,一把抱住面朝下摔过来的弟弟,把他扶好坐正了才惊喜地道:“你能站起来了?!”
“...我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盛凌来不及为自己高兴,就先替哥哥急:“哥,你别死,以前是我不懂事,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喻嚣才给你治了一个月,你就能站起来了...很好啊...”盛霁松喜悦地呢喃。
盛凌的腿残了三年,怎么治都不见任何起色,原来不是伤太重,而是昼南的医生靠不住。
他想起什么,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大红色的小礼盒,交到盛凌手中:“这是喻海林让我交给你的。你打开看看。”
“......”盛凌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依言打开礼盒,一枚晶莹剔透的玉坠落进他眼中。
“这是...?”
“是喻家的传家玉,能保平安。”盛霁松若有所思地道:“喻海林让我转交给你,无非就是在跟我展示喻家的心意,这份礼我代你收下了,你之后就跟着喻嚣好好过,这样,哥哥死也能瞑目了...”
“哥...”
“小徵没了,我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牵挂就是你了。”盛霁松抬手替弟弟擦了擦眼泪,大有交代后事的意味:“我会让律师把我名下的财产都转到你名下,然后我再跟顾韫离婚,他想让我净身出户,我就让他一分钱都得不到...”
“...你们怎么会闹成这样?”盛凌实在不解,就算之前有再大的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不也已经缓和了许多吗?在崖底被绑着炸弹同生共死都经历过了,怎么会过不去眼下这道坎呢?
盛霁松:“我这三年...我这三年就跟个傻子一样被顾家耍得团团转,也算是被耍够了,我累了,阿凌,我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15岁独自扛起家业时他没觉得累,22岁上任秘书长,为保住盛家百年荣誉被迫成为皇室工具人处理一大堆烂事时他没喊过累,顾韫嫁过来才三个月,却把他的心力都耗尽了。
盛凌觉得哥哥说这话时,竟像是一秒间苍老了许多岁。
再也不是那个操着鸡毛掸子追着他跑三条大街还能大气不喘地把他像小鸡仔一样拎住顺便扒下裤子照着他的屁股抽几十下红痕的精力旺盛的哥哥了。
“哥,你就没有想过放下江徵么?”他试探地问:“当年,当年你把他骗上山处决的时候,似乎也不曾拖泥带水啊。”
“...咳咳...谁告诉你我那晚是为了处决他?江徵是夜北的间谍,从他的身份暴露那日起,欧阳宏就不可能放过他,我如果选择包庇,盛家就会遭到连累,江徵必须‘死’一次,只有他‘死’了,欧阳宏才会转移注意力,你只知道我开枪射杀他,却不知道我费尽心机在崖底布局谋划只是为了保住他的命。”
“盛凌,即使我以为他害死了你,我都没想过要他的命,你怎么会觉得,我是真心实意地要处决他呢?”
盛凌又惊又急:“......你这番苦心,为什么不跟他说呢?你们完全可以一起商量对策,江徵那么聪明,他一定能天衣无缝地配合你啊!”
“我那时根本不知道江徵的立场,我只知道,他盗录了不少会议信息,即使这些信息根本没有被传回夜北。但这些行为让我怎么能不多想?万一他就是死也要效忠夜北呢?”
“我爱他,但他终究是站在了我的敌对面,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简单的信任问题,是两个联盟的利益,我把这种事告诉他,算是在对敌人示好吗?”
“只有他‘死’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夜北强加在他身上的种种标签才能褪去,他才只是江徵,纯粹的江徵,那时候,我再去跟他解释根源,再去征求他的原谅,只要小徵愿意,他依然是我的未婚妻,这件事,就是盛家闭门能解决的家事,跟外界没有一丝关系。”
“计划原本是很顺利的。”盛霁松眼中划过一丝痛苦,语不成调:“如果没有欧阳宏那一枪,如果夜北的人没有先一步救走江徵,他也许根本不会死,更不会在死后还被利用来做赚取利益的工具!”
他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是我间接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小徵再也回不来了...”
盛凌真希望现在坐在哥哥面前倾听这些话的不是自己而是江徵本人,这样,他们的误会就能说开了。
可是江徵再也没机会知道这些内情,哥哥对他的深情厚意,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
“...哥,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盛凌成年后,第一次坚定地站在了哥哥这边。
“你想跟顾韫离婚,我也支持你,但是现在这种情况,恐怕是要上法院才能解决的,离婚官司不好打,你得振作起来,把身体养好才有战斗力啊。”
弟弟头一回想着保护自己的哥哥,即使他并不厌恶顾韫,但这时也忍不住偏了心。
他自己挪回轮椅上,目光落在桌上的病历本,盛凌是盛霁松的直系亲属,血脉相连,这些资料过他的眼也是一样的。
他拿起病历本,因为不知道里面还夹着其他纸张,翻的时候没留意,药方和住院同意书就一起滑落。
这时窗外好巧不巧吹来一阵轻风,薄薄的一张住院通知书不偏不倚地糊到了盛霁松脸上。
盛霁松烦躁地抓下来,原想揉碎了直接扔,但正如盛凌所说,他不能就此萎靡不振,再生无可恋也要防着顾韫的暗害,这才留意扫了一眼住院同意书,确认里头没有什么“家属自愿放弃抢救”的条款后,视线才滑到右下角看了一眼签名。
看到的依然是“顾韫”这个名,只是旁边多了一个笔画奇怪的字。
盛霁松觉得眼熟至极,他凑近了细看,最后从三点水判断出这是个被简单划去的“江”。
“哥?”盛凌发现哥哥像是忘带老花镜一样恨不得把纸张塞进自己眼睛里,他担心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
“我的主治医生是哪个?!”
“啊?是外科的张医生...哥?!你去哪?!”
盛霁松生龙活虎地滚下床,光着脚冲出病房,往外科办公室疾走,要是给他插个翅膀,他能当场起飞。
中途路过不少行人,有护士发现他是谁后,追在后面喊他回去卧床休息。
盛霁松健步如飞,完全不像是个被吐血搞到几近折寿的病人!
冲进外科办公室时,恰好喻嚣也在,他为了盛凌,自然格外关心盛霁松这个未来大舅子。
盛霁松一进来就抓住了张医生,把住院同意书晃到医生眼前:“是谁给我签的字?!”
“什么?”医生显然没反应过来。
“是谁在同意书上签的字?算了,直接给我调监控吧。”他扫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小年轻,道:“麻烦你,把我入院当天,急诊室外的监控给我调出来!要快!!”
小年轻被他身上的气场震慑到,虽然都不知道他身份几何,还是屁颠屁颠地照做,往监控室跑去了。
喻嚣云里雾里:“盛先生,你怎么了?”
盛霁松一把扣住喻嚣的肩膀,眼中闪着明亮的光,整个人都因为一个猜想而容光焕发:“江徵还活着,对不对?你们又骗我。”
“江徵?”他遗憾地道:“江先生...确实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你别太难过了。”
”别骗我了,他要是死了,怎么会来给我签字?你看,你看这个‘江’字。”他把同意书的右下角指给喻嚣看:“这是小徵的字迹,我不会认错的!”
“......这是顾先生签的字。”
“是不是顾韫签的已经不重要了。”盛霁松走入了一个思想误区,魔怔一般地雀跃:“事实就是,小徵曾经在这上面留了这个字,虽然他把这个字划去了,但足够证明他还活着,只是不想让我发现,江徵一定来过医院!你们可以瞒我,但监控不会骗我。”
“盛先生,这个字是顾韫签的,他那会儿恍神下意识写了个‘江’,我就在他身边,还是我提醒他改过来的。”
“喻嚣,你收了顾家的钱,自然要帮顾韫说话,我理解你。”盛霁松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监控来了!”
小年轻把监控录像放到电脑上,很快调出了秘书长入院当天急诊室外的录像画面。
盛霁松坐在电脑前,聚精会神,简直比顾韫上网课(的前十分钟)还要认真。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却并不关注画面里的顾韫,而是着重留意每一个过路的行人。
他笃定,小徵一定来过这里。
监控里,急诊室的医生走出来,简单说了几句话后,护士拿出一张纸,高清监控下,盛霁松清晰地看清了纸张的内容,就是“住院同意书”。
他看见顾韫接过同意书,拿过笔,想也不想地在同意书右下角签字,两秒后,喻嚣打断他,提醒他签错了,顾韫明显顿了顿,继而划去第一个字,才继续签。
全程只经他手的同意书在递还给护士时,右下角就多出一个和盛霁松手中一模一样的被简单划去的“江”,而不起眼的另一撇,是“徵”的第一画。
全程没有江徵的影子,只有顾韫握住了那根笔,签下了这个字。
“签字的就是顾韫,没有江徵。”喻嚣怕他魔怔,连忙再次重复这个事实。
盛霁松眼中先是茫然,但很快,亮光再次燃起。
十分钟前,他预见自己可能被顾韫气到英年早逝的未来。
十分钟后,他不仅不想死,甚至还想向天再借五百年!
第59章“离什么婚,我带你回家。”
“阿嚏——!!”
顾韫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桌上的热咖啡都被这阵动静震得荡了几圈涟漪。
“谁在惦记我啊?”他嘀咕了句,抿了口热咖啡,身上暖了些。
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顾韫看了一眼来电人,是顾长临。
江徵已经能猜到这通电话的目的了——自己的死没瞒住,顾家肯定担心顾韫的安危。
他接起来,顾长临急切的关心传进他耳中。
“爸,我没事。”江徵借着顾韫的口报平安,顺便打了一剂预防针:“喻嚣要是告诉你我怀孕了,你别信,我骗盛霁松的。”
顾长临:“但你被他标记总是事实吧?”
“这是迟早的事,您不用太纠结。”
江徵并不矫情于这些小节,他决定联姻时就做好了这方面的准备,先前之所以羞愤,大半是因为盛霁松用了强,再往深一点挖,盛某人如狼似虎地对这副身体做这种事儿,馋的是顾韫而不是自己,江徵有种被当替身的恶感。
顾长临愤慨地道:“可他那是强奸!”
“谁告诉你的?”
顾韫下意识筛掉喻嚣,医生虽然是父亲的学生,但答应的事从来没有食言,那么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当时把他抱离现场的陆执墨了。
可他明明答应过自己会守口如瓶!
顾长临显然是不能接受亲生儿子被婚内强奸这件事,隔空把盛霁松从里到外贬了个一无是处。
说他废物,四年前救不下顾韫,三年前救不下江徵,被一个窝囊王储压着抬不起头,也只会对顾韫逞强。话骂得很难听,江徵理解他为人父母遇到这种事儿的愤慨。但听到盛霁松被这样骂,他心里刺得慌。
某棵树再差劲也只有他能骂,别人骂那就是不行!
“他已经跟我道过歉了,这件事在我这里已经过去了,您也别纠结了,顾家拿江徵的死骗了他三年,他从我这夺走的,就当是补偿。”
“......”顾长临一下说不出话了,无论出于什么理由,利用病人的生死来撒谎骗人,从道德上说就是错的,顾长临也是医生,他心里总觉得对不起江徵,因此找了喻嚣做平衡点,只要盛霁松和顾韫发生实质关系,江徵的死就不用刻意去瞒,他也不希望小韫的婚姻里永远夹着一个逝去的故人。如果直到谎言暴露,顾韫还处在能全身而退的状态,他会出于同情,给盛家应有的补偿。
每年秋天,他都会亲自去给江徵送一束花。
这事儿,江徵是知道的,有一年他还跟着顾长临一起去了,活着站在自己墓碑前给自己献上一捧花,才真正有了已经死过一回的实感。
就是冲着这么一捧花,他从没在这件事上怨憎过顾氏,这也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在顾长临面前调侃自己的死亡。
果然就把顾院长的喉咙给堵住了,良久,对方才问了一句:“那你还打算在他身边待着吗?”
顾韫却话锋一转:“爸,夜慈给你施压了,对吧?”
“...没有。”
“您别瞒我,利用江徵威胁盛霁松是夜慈的命令,你只是照办而已,夜慈想吞下昼南另外六个附属国,最大的阻力就是昼南的“飞棘”,按三年前的计划,在录像耗尽前,盛霁松会为了江徵献上飞棘的核心技术。那时,昼南的最后一道防线就不攻自破了。但现在,最关键的一枚棋子废了,还是废在您的授意下,夜慈怎么可能不怪罪呢?”
“...小韫,你从前都不会关心家里的事的。”顾长临颇为欣慰,继而坚定地:“不过,顾家的天就是塌了,也有爸爸给你顶着。”
即使这话是说给顾韫的,江徵也忍不住心头泛暖,他在这副身体里待的这三年,获得的最可贵的东西,就是父母之爱。
阴差阳错的,好像是老天补给他的。
“顾家的天不会塌的。”
就当是报答顾长临夫妇养他三年的恩情。
“我会拿到‘飞棘’,将功补过。”
话音刚落,陆执墨闯入他的视线中,他站在门口,脸上还挂着被某人揍出来的未消的淤青。
顾韫不知他躲在外头多久,他挂了电话,走上前。
“你偷听?”
“只听了一句。”陆执墨技巧性地转了个身,将顾韫堵在墙和他的怀抱之中,一副随时可能亲下去的姿态:“你嫁给我,顾家的天,我替你顶着。”
“酒店的事,你为什么要告诉我父母?”
“他们有知情权。”
“你答应过我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顾教授不是外人吧?只要你嫁给我,他就是我的家人。”
他搂上顾韫的腰,自从那日被盛霁松以绝对的武力压制打了一顿,陆执墨对顾韫就不再克制。
他迫切地要在顾韫面前证明自己比盛霁松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