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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诞联姻[ABO] 风露沁酒 12032 字 2020-11-24

然而这一切努力,仅仅只让江徵在这个人间多留了6日。

在盛霁松为了那个“谎言”欣喜若狂时,江徵在夜北孤独地离开人世。

蓝玫瑰和伞一同落地。

他以为江徵在医院里被妥善照顾着,风吹不着,雨打不到。

原来江徵,已经在此处,风吹雨淋三年。

盛霁松跪在墓碑前,手放在小徵照片上,三年来,第一次替他挡雨。

远在昼南的顾韫,心口忽然蹿起一阵暖流,长久隐痛的心脏,似乎正被人用手心裹着温暖。

第54章“江徵泉下有知”

重生以来,江徵已经被迫适应了心脏时不时的隐痛,上次他装病,其实不完全是在装。

左右睡不着,就下了床,走到浴室的镜子前,把睡衣扣子解到第三颗,锁骨上未消的红痕就在镜子里映了出来,比之这些暧昧的痕迹,心脏中央那道表面崎岖的枪疤显得格外刺眼。

顾韫当时被打的这一枪,是能当场致命的,顾氏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但也只是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

用指腹去碰这道疤,并不会有施压的痛感。

江徵有时候都分不清究竟是哪个位置疼。

他也记不清,当年盛霁松那一枪究竟打在了心口哪个位置。

那晚的光太刺眼,海风在他耳边呼啸,两颗子弹来得太快,他就算再训练有素,也无法判断究竟哪一颗是致命的。

唯一能确定的是,痛的地方并不在心脏中央。

那股被人用手心裹着的温暖似乎起到了麻醉的作用。

明明是个暴雨天,他却觉得自己被沐浴在阳光下。

似乎是他把天上的太阳偷走,藏在心里发光发热。

第二日天亮,雨都没停。

顾韫坐在餐桌前,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勺子搅拌着杯中的热牛奶,庭院里的竹叶被淅淅沥沥的雨敲打得一颤又一颤。

一道短暂缓和的音乐忽然传进耳里——有人按了门铃。

音乐急促地响了三四声,院子里才有开门的动静。

顾韫透过落地窗,看见来人是喻嚣。

陆执墨也从书房走到了客厅,喻嚣压着声音,把盛霁松去夜北的事和他说了。

“他都知道了?”

不待陆执墨回应,顾韫的声音先传了来。

喻嚣回头,顾韫已经裹着披肩站在沙发边。

他都听到了,喻嚣也不打算再瞒,他点点头。

陆执墨提着喻嚣的领子把他贯到墙上:“谁让你提前透露这个信息的?现在计划全乱了。”

“江徵在他心里就是个死结,不把这个结解开,他永远不会真心待顾少。”喻嚣提醒道:“洗掉标记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你难道想让顾韫吃这个苦?”

一想到顾韫被盛霁松完全标记,陆执墨的拳头都硬了:“我从来没想过让顾韫跟他过一辈子!”

“五天前你这样说,还有可行性,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喻嚣作为顾韫的主治医生,最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平常被枪声吓一下就能晕倒的人,怎么可能有命从去标记的手术台上下来?就算是顾氏最好的医生主刀都没法保证万无一失!

如果顾韫要是因此怀孕了,那他就更不可能离得开盛霁松了。

“顾教授亲口嘱咐我,如果顾少和盛霁松发生实质婚姻关系,江徵的事情就不必再瞒。”

陆执墨不信:“不可能,你胡扯!”

“一年期限。”喻嚣说:“一年内,盛霁松依然和顾少疏远,到期顾家会主动提离婚,因为那时,录像耗尽,江徵的死也瞒不住了。但现在才结婚三个月,是盛霁松主动标记顾韫的,不管过程对错,结果已经摆在那了!盛霁松是醉酒还是发疯都不重要,他要是心里对顾韫没这方面的欲望,他就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既然他已经喜欢上顾少,那么江徵的死,在他心里自然就没那么重要了。告诉他,让他放下过去,全身心地去爱顾少,有什么错吗?”

“你就那么笃定,他爱的是我?”顾韫有点调侃自己的意思。

“从周克行那件事之后,他对你的态度就已经180度转变,外界媒体因为大桥炸毁对你口诛笔伐时,是他拿秘书长的身份压下去的,甚至还主动找我关心过你的病情。”喻嚣反问:“这难道不是爱你的表现吗?”

顾韫才知道媒体的事,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家里待着,上课都不用去学校,因此根本不知道炸桥之后的连锁反应会这么精彩。

但这种情况其实完全可以预料,两盟和平的象征性建筑物因为他被炸毁,昼南的民众发泄无门,自然就把怒火往他身上烧。

因为一个人破坏两方难得的和平,那么不管这个人是否无辜是否是受害者,他都该死——这就是这段时间昼南社会上的舆论走向。

如果顾韫没有夜北做靠山,如果他没有被“捂”住眼睛和耳朵,那么网上的舆论和蹲守在学校和小区门口的极端分子都不会让他好过。

顾韫之所以无知无觉,是因为盛霁松提前替他避开了隐患,就和那枚及时被扔开的炸弹一样。

他这样为“顾韫”打算,确实能和“喜欢”挂上钩了。

江徵记得三年前,某个新闻媒体直接将他打成罪犯时,盛霁松都没为此出过面,那些新闻,现在网上还有踪迹可寻。

这样的区别对待,真是经不起对比。

他借着顾韫的身份,胡作非为,仗势欺人,即使是这样,盛霁松还是喜欢上了。

细想来,原身顾韫苦恋十年,这份情拿去捂一颗石头都足够把它捂暖了,更何况是盛霁松这样活生生的人?

江徵甚至觉得自己不该在这幅躯壳里,因为盛霁松对“顾韫”的好,都是在他眼前明晃晃地“出轨”。

陆执墨气得胸口起伏迅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盛霁松对顾韫的态度变了,他甚至亲口承认过自己对顾韫更感兴趣,对江徵则是“仁至义尽”。

江徵的命,已然失去价值。

他现在懊悔十年来对顾韫的冷落已经来不及了,又对顾韫被盛霁松标记的事实感到无力。

喻嚣的领口松了下来。

他喘了口气,正打算和顾韫说什么,屋外忽然一声巨响。

庭院的门从外面被踹开,顾韫循声看去,盛霁松一身戾气,如地狱的恶鬼,烈性信息素无节制爆发,比昨夜的暴雨还要慑人。

气味带着雾气的潮湿和树植特有的沉香,潮中带寒,稀薄刺鼻,就算同为alpha的陆执墨都有些招架不住。

被标记后休戚与共的顾韫更是被扼住喉咙般,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剥夺,令他呼吸困难,没两秒脸色就苍白了下来。

喻嚣连忙去扶,陆执墨看不得顾韫难受,冲上去警告他收敛,盛霁松瞥他一眼,一拳抡过去,把人打得猝不及防。

陆执墨人如其名,他的手只能用来执笔洗墨,根本没法跟一个当过兵的人硬杠,没两下就被打趴在地,没人扶根本爬不起来。

盛霁松从他后背跨过去,就像踏过一具尸体。

“盛先生,你冷静一点!”

喻嚣试图上前劝,根本没得到盛霁松一个眼神。

喻医生才开始反省,难道自己真的判断失误了?

盛霁松一把掐住顾韫脖子,声音像刚吞过刀片一般粗粝沙哑:

“你一直在骗我。”他单手给枪上好了膛:“和你父亲一道,把我当傻子耍。”

这幅场景,像极了白云山那晚,也是同样的质问。

只不过这回,江徵并不无辜。

他也不打算再像上次那样窝囊懦弱,居然试图和他解释什么。

只仰着头,把脖颈脆弱的位置都暴露在对方手中。

盛霁松没有用力,江徵反倒失望。

发现被骗了三年,不该直接掐死么?

他开始火上添油地挑衅:“我爸爸说,江徵从海里被捞上来时,腹部的血肉是外翻的,那一滩海水,直径两米内,都被他的血染红了,是谁把他害成这样的?”

扼住脖颈的手果然紧了紧,但江徵知道,这根本不足以致命,他甚至能顺畅地呼吸。

“他当然救不活了,发现你要杀他时,他的心就死了,心死的人,肉体自然也不会久留人间。”

“江徵也没想到,他死了,你倒是来爱他了。”顾韫似笑非笑,杀人诛心:“你先是亲手把人杀了,然后再来忏悔三年,在这期间,你还跟我结婚了。”

“江徵泉下有知,知道你跟我上床了,他该是什么表情?”

砰——

顾韫耳膜一震,身后的花瓶应声碎裂,他的心脏猛地收缩,继而便爆发出剧痛,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来源于三年前那晚两声枪响。

子弹就从他的耳边划过去,枪口还在冒烟。

盛霁松的手在抖,脸色难看至极,顾韫有一种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错觉。

他摸上发热的枪口,移到自己心口,抵上中心那道疤:“朝这儿开,像你当初杀江徵一样,把我也杀了。”

“开枪,开枪啊!”

盛霁松眼前又出现了幻觉,他看到小徵抓着枪口,让他再杀自己一次。

早已对半切的心碎成一地渣。

他怎么会舍得要小徵的命。

那晚要他“死”,是为了能保他活。

但是小徵真的死了。

他还像个傻子一样被人耍着玩了三年,还在卑微地期盼着江徵能回来看自己一眼,他不敢闹绯闻不敢碰顾韫,就是怕小徵回来知道了会生自己的气。

他不会惹他生气了。

三年前,盛霁松在绝望中被夜北赐予希望,而后三年,他就为了这个希望而活,现在,希望破灭了。

江徵再也回不来了。

顾韫抓着盛霁松的手,还想激他开枪,盛霁松却面色一滞,一口血“哇”地吐出来,喷了顾韫一脸。

他没能握住枪,如断线木偶般倒地。

第55章往事梦(上)

“是高血压导致的胃黏膜破裂出血。”

医生从急诊室出来,如此诊断。

顾韫不解地反问:“他什么时候得了高血压?”

“那倒不是。”医生详细解释:“人在大悲大痛或是气急攻心时,血压会骤然上升,气吐血都算轻的,当场气死的都有。”

“啊这.......”江徵开始反省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可没想气死盛霁松。

“不过不用太担心,情况已经稳住了,现在需要家属签个住院同意书.”

顾韫还没从医生的话里缓过神来,笔落在纸上时,他下意识写上了三点水,喻嚣及时提醒道:“签错了。”

顾韫定睛一看,自己居然签了个“江”字,幸好“徵”笔画多,才起了个看不出端倪的撇,他简单划去这个“江”,签上了“顾韫”两个字。

盛霁松被转移到了病房,顾韫把他的病历拿给喻嚣看,问他能不能用点更好的药,喻嚣说这里是昼南最好的医院,接诊盛霁松的医生也是这里的一把手,开出的药也是最好的,并不需要顾氏干预。

顾韫这才作罢,他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迹,脸上也只是简单地用湿巾擦过一回,因为急着把某棵破树送医院,所以把自己弄得有些狼狈。

现在情况稳定,他才想着去病房的浴室里收拾一下,不料刚起身就忽然脱力,重重跌回椅子上,喻嚣及时扶了一把,一脸焦急地询问是否需要用药。

顾韫摸了摸心口,知道这只是枪声的应激症,他的视线移到病床上,想着这人要是真能一枪崩了自己,他心里反倒能平衡一些。

喻嚣给他递了一颗镇静片,让他咀嚼。

顾韫怕苦,顾长临就花了半年时间把他的药都特制成了甜味,许多日常服用的药都被制成了软糖。

咀嚼片一样是甜的,多巴胺的分泌让顾韫渐渐从枪声的恐惧中脱离。

他闭目小憩时,喻嚣接到了盛凌的电话,盛凌知道了今天的事,急着要来医院看看。

顾韫没答应。

“他还在接受心理疏导,让他过来看他哥哥半死不活,是嫌他受的刺激还不够?”

喻嚣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有些为难:“不让他来他恐怕不放心。”

“那就明天再来吧。”顾韫坐直了脊背,已经从晕眩中缓过来许多:“你跟陆执墨说一声,今晚我住在医院。”

“...啊?”

“啊什么?盛霁松要是死了,我岂不是要婚内守寡?怎么也得等离了婚再不管他死活吧?”

“......”

喻嚣心想,这里还有医生护士,就算没有您亲自照顾他也死不了啊!

顾韫说:“你回去吧,好好照顾盛凌,既然能为了他把这么重要的信息给出去,就好好珍惜你们的缘分。”

“顾少...你不怪我?”

顾韫轻笑了一声,挽了挽带血的衣袖,眸中冷淡:“游戏越来越刺激了,我可没空怪你。”

“......”

喻嚣后背莫名一寒。

“顺便拦着陆执墨,别让他来医院。我怕盛霁松真被气死。”

“...好,我,我这就照办。”

喻嚣脚底抹油,溜了。

时近傍晚,夕阳往人间撒了一把金箔。顾韫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的血腥味也被水果味的沐浴露所代替,他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起先,他把后背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以一种疏远的距离观察某棵病树,后来发现这么装好像也没人来欣赏他的表演,又把屁股挪到床边,拿了根沾水的棉签,替某人润了润略微干裂的嘴唇。

江徵很久没有认真地看过这个男人。

在他的印象里,盛霁松的骨相周正,鼻挺唇薄,眉毛英气,眼睛亮而有神,时时刻刻透着一股精力无限舍我其谁的霸气。

完全不该是眼前这样病态苍白。

他忽然被男人两鬓的白晃了眼,定睛细看,竟真是两戳白发。

被绑在海里拆炸弹时,江徵就发现了这抹白色,那时这几根银丝还没有这样显眼,要凑近了细看才能发现,也能轻易数出有几根,而眼下,已然是冒出一大撮了,像在两只耳朵边各夹了一朵蒲公英那样显眼。

盛霁松还没到30岁,怎么能有这样多的白发?

江徵摸上这两朵“蒲公英”,心中忽然冒出“一夜白头”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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