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霁松发现不胡闹的顾韫,似乎真地有在改好。
三年前的顾韫,是个自私到骨子里的人,遇到这种情况,绝不会带伤上阵委屈自己,大概率会借着顾家的权势让小考推迟,或者干脆让老师直接给自己打个高分糊弄过关。
可眼前的顾韫却没往这方面想。
他现在已经自己在穿鞋了。
把满是血泡的脚趾再塞进去挤压...
盛霁松皱着眉,抬手帮他系鞋带:“你当真要跳?我告诉,跳完可能就是掉一层皮。”
顾韫笑着问:“你心疼我啊?”
“...少自作多情!”反手给顾韫绑了个结实的蝴蝶结,绑完又问:“会不会紧?”
顾韫试了试脚,其实还是疼的,嘴上却说:“刚刚好。”
盛霁松:“我可是劝过你了,到时候受伤了别去和顾长临哭,也别说我不照顾你。”
“这次是我自己要跳的,跟你无关。”顾韫把手伸进他的口袋,掏出了手机:“我今天跳的是吉赛尔变奏,你记得帮我录下来,我要发给顾...发给我妈妈看。”
说着,按亮了手机屏幕,江徵的笑脸就突兀地出现在顾韫眼前。
盛霁松心里一咯噔,原以为他会借题发挥,没料到顾韫只抛下一句:“好好录。”就把手机还他了。
小考正式开始,顾韫走进教室和老师报名字时,走路还有点一瘸一拐,但当音乐响起,他站在空间中心起舞时,似乎又把伤痛完全遮掩了下来。
盛霁松站在角落,手机的摄像头一直跟着顾韫走。
这段舞难度不大,却很考基本功,腾空的几个动作,顾韫的完成度只有80%,但这并不影响这段舞蹈整体的美观。
盛霁松必须得承认,当年差点当上首席的顾韫,是大多数alpha的梦中情人。
可惜顾韫只看上了他一个人。
可惜他唯独看不上顾韫。
顾韫的手柔软细腻,江徵的手满是枪茧,摸起来甚至是粗糙的。
但盛霁松从来不会主动去牵顾韫。
江徵他现在想牵也牵不到了。
一舞结束,考核的老师不知道是不是在拍马屁,一个劲地夸好,夸顾韫不愧是曾经的首席候选人。
江徵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并不把老师的话放在心上。
结束后,他想找个椅子把鞋子脱了,刚一抬脚,剧痛就从某根脚趾的表皮袭上全身,顾韫踉跄了一下,原以为要摔,却被一只手有力地撑住了。
盛霁松把手机递给他:“录好了。”
顾韫只看了一眼视频时长就知道这人没有使坏。
盛霁松找了个椅子让顾韫坐下,他替他把舞鞋脱了,脚趾的血泡被磨破了几个,血都流进指缝里了。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了酒精棉和创口贴,扔给顾韫:“你自己处理,处理完把鞋穿上。”
“哎呀我腰疼。”顾少爷说疼就疼,夸张地捂住了腰。
舞蹈教室外不少学生扒着窗户偷偷往里看。他们聊天的声音太大,盛霁松都听见了!
“天哪,好恩爱!”
“接下来,秘书长一定是要给小娇妻处理伤口了!然后嘴上还会哄着说:‘宝贝,不疼’!”
同样听到这些羞耻内容的顾韫:“............”
虽然他也很无语,不过...有便宜岂能不占?!
他蜷了蜷脚趾,有商有量地和盛霁松说:“做做样子嘛,盛先生。”
“......”
外头围观的学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秘书长在线宠妻的全过程,羡慕声此起彼伏。
盛霁松低着头,先用酒精棉给顾韫脚上的伤口消毒,而后贴上创口贴。
江徵原本乐在其中,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顾韫”,看着悉心照顾“顾韫”的盛霁松,他心中的快乐大打折扣。
口口声声忘不了江徵,连手机屏幕都还是自己,却在婚后第二个月就对另一个人如此体贴了。
江徵酸得要命,他弄不清究竟是在酸顾韫身体里的自己,还是在酸盛霁松眼里的“顾韫”。
虽然这两者本质都是江徵自己,但盛霁松并不知道重生的事实,他对顾韫好,就是单纯地对顾韫这个人动心了。
一想到这里,江徵就把脚缩了回来,盛霁松绑鞋带的手就扑了个空。
“我自己系。”顾韫别扭地说。
盛霁松是看他可怜才帮他穿鞋子的,现在看来,自己这点同情心人家根本不稀罕。
他也懒得争,起身道:
“穿好了自己走回去,休想我抱你。”
“哼。”
“......”
“顾韫,我今天可没有哪个地方做得不对,你别给我无缘无故摆臭脸。”他压低了声音:“至少别在学生面前胡闹!”
学生是最容易被煽动的群体之一,他不希望惹出什么不好的谣言。
顾韫不理他。
这时,教室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顾韫呢?!别拦我!我知道他今天有课!顾韫!!”
欧阳杰闯进教室,一眼在角落里抓到了顾韫,他显然是怒火烧身,拳头都是攥紧的。不过这股火在看到一旁的盛霁松时,硬生生灭了一大半。
他不敢来硬的,就故意把外头的学生都招进来,打算让他们来评理,盛霁松以为欧阳杰还在为儿子的事找不痛快,正准备出言警告,欧阳杰忽然指着他们,涕泪横流:“我儿子都已经低头认错被开除了,你们为什么还不肯放过他?!居然让人砍他一只手,你们好狠的手段!!”
在场的人都是一惊。
盛霁松看向顾韫,顾韫一脸茫然:“我没有让人这么做。”
不管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江徵都在奢求盛霁松的信任:“我说过,我不屑暗地里害人。”
盛霁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并没有多问什么,只道:“我相信不是你做的。”
江徵得了这句话,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怎么,怎么连顾韫都可以轻易取得他的信任,三年前的他就不行呢?
第43章顾韫危
盛霁松不是相信顾韫,他只是提早确认了主谋,顺便把顾韫的嫌疑排除了。
欧阳杰在学校以疯癫的方法为儿子讨公道,结果被学校保安扣下,移送警局。
欧阳成被人寻仇砍了一只手,这已经属于恶性伤人的范畴,他们一家自然报了警,并且直接把顾韫和盛霁松列进了嫌疑人名单里,要求警察直接抓人。
且不论证据不足无法下拘捕令的实际情况,欧阳成一家早已被驱逐出皇室,虽然还冠着“欧阳”的头衔,却是空有贵族之名,毫无贵族之实,没了身份给予的特权,警局也不用迫于其淫威而破例。
盛霁松给局长打了通电话,告诉他欧阳成那只手算在周克行头上,和别人无关。
顾韫在妥善地保护下安然无恙地回到家里。喻嚣被某人提前知会,一早就带着药等着替他处理脚趾的伤口。
盛霁松今日做的一切都堪称体贴入微,是婚后表现得最好的一天了,理应得到奖赏,他原想趁机让顾韫松口,放他去夜北看一看江徵。
三年来只能隔着一方冰冷的屏幕探知江徵的情况,这种可望不可即的失控感早已濒临极限,他迫切地想要亲眼看看江徵,哪怕只能隔着ICU的玻璃远远看上一眼,也远比那些大同小异的监控录像要好上千倍。
顾韫坐在沙发上,任由医生处理伤口,他整个人都是放空状态,魂不守舍,连喻嚣跟他讲话他都爱搭不理。
明明是被人“宠”了一天,却更像是被“气”了一天。
这就导致盛霁松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关于小徵的事情,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他不敢轻易冒险。
顾韫的脾气阴晴不定,万一下一秒就变脸,盛霁松真不知道该如何招架。
吃晚饭的时候,盛凌主动问起了欧阳成的事,他在学校也听到了些不好听的传闻,就拐弯抹角地询问哥哥:“查到是谁做的了吗?”
“你觉得是谁?”盛霁松放下筷子,看着弟弟的眼睛问。
盛凌下意识瞥了一眼在喝鱼汤的小嫂子,肯定地道:“肯定不是外面传的那样。”
“欧阳成被砍的是右手。”盛霁松说:“那只手摔过你的模型,还打过你,对方明显是为你出气,用的方式极端又残忍,不是顾家的手笔。”
顾韫喝汤的动作一顿,这话明明是在护着自己,却怎么听都不对味。
极端又残忍?他当年勒死赵百路时,盛霁松也这么评价过。
原来他心里一直是看不起这种手段的。
“不是顾家的手笔”,不就是在维护顾韫吗?
嘴里的鱼汤都酸了,他重重放下勺子,弄出不小动静,盛霁松颇为关心:“鱼汤不合胃口?”
“是啊,太酸了!”
酸菜鱼里刚好放着几片柠檬,顾韫口中的“酸”就有了依据。
“我吃饱了。”他起身,走上楼。
如果是往常,盛凌肯定会八卦几句,顺便指责哥哥不懂得让着小嫂子,但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地安静。
顾韫一走,有些话,反而好说开了。
“你身边能做出这种事的人,除了越狱的周克行,再没有第二个人。”
盛凌抬眼看着哥哥,想辩解,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当年你在学校被一只流浪狗吓了一次,第二日整个学校的流浪狗都被周克行割断脖子扔进人工湖这事儿,你应该记忆犹新。”
“......”
“欧阳成也不过是另一只被他单方面惩罚的‘流浪狗’。只要伤害过你的人,他都会用这种反社会的方式报复回去,以前你不懂事,觉得这是他对你的爱,现在呢?你还觉得这种行为是爱吗?”
盛凌苦涩地道:“...他心理有病,是个病人,不是吗?”
“你还在为他辩解?”盛霁松在这个问题上生出了巨大的疲倦感。
“他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的。”盛凌说:“都分开六年了,我也不会再跟他扯上关系,你放心吧。”
欧阳成的事情在盛家没有掀起多大波浪,日子平静如水地过着,警局的通缉令下了跟没下一样,根本抓不到人。
顾韫偶尔会看看新闻,能明显感觉到昼南各个机构的办事效率较三年前下降了五倍不止,这个联盟的管理层肉眼可见地在腐烂,再烂下去,离民众群起反抗也不远了。
盛霁松这几日忙了起来,听他的口风,应该是研发处的AI项目到了关键阶段,他作为督管人之一,时常早出晚归,被各类会议拖到晚上八九点才能到家。
晚饭便只剩下盛凌和顾韫一起吃,顾韫发现小盛凌最近几天食欲不高,做事也经常一心二用,吃饭时要盯着手机,走路要盯着手机,连给毕业论文润色时,手机也亮着。
他没有沉迷游戏,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谈恋爱了。
大学谈恋爱再正常不过,顾韫偶尔好奇心起,盛凌会含糊地答几句,还让他瞒着盛霁松。
因为他之前有早恋被棒打鸳鸯的不愉快经历,江徵只当他是有了心理阴影,就答应先替他瞒着。
这天中午,盛霁松又打电话回来,说今天也不能回来吃午饭,顾韫无可无不可地允许了。
他接这通电话时,正坐在花园的秋千上,这个秋千是当初盛霁松扎给江徵的,现在他坐着也是一样的,不过秋千的绳子在风吹日晒下,似乎有所磨损,他和电话里的盛某人说:
“等你空下来,记得给花园的秋千换个绳子,我现在坐着都没什么安全感,怕它断掉。”
盛霁松不太乐意:“那是我给江徵扎的秋千,你坐上去干嘛?马上下来!”
“我偏坐,你有本事冲回来打我。”
“......”
“这几天天气好,我喜欢坐在秋千上晒太阳,为了防止我摔了,你最好赶紧把绳子换掉。”
某人咬牙切齿:“......如果绳子断了,那一定是你该减肥了!”
江徵对顾韫的身材谈不上满意,因为怎么练都练不出以前的八块腹肌了,但也绝对算不上胖,因为本身和胖不沾边,所以在受到“你该减肥了”这类人身攻击时,他毫无感觉。
盛霁松也不跟他斗嘴,他又问了盛凌的情况。
今日是周末,盛凌没有去学校。
顾韫往花园另一头看了一眼,道:“他在家里乖乖待着。”
盛霁松说:“最近外面不太平,你别让他乱出门。”
顾韫心道:昼南何时太平过呢?周边的附属国每日都有大小暴力事件发生,只是这种骚乱还未蔓延到中心国而已——不过也是迟早的事儿。
“我最近看到新闻上有通缉令,周克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越狱了?”
“跟你无关的事就不要过问了。”
电话被敷衍地挂断。
就算加上三年前的信息,江徵对周克行的了解也不算深,只知道这人是个走私犯,六年前被盛霁松送上法庭,判了无期,近期越狱了,还针对过喻嚣,仅此而已。
综合这些因素,他实在不知盛凌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有人格瑕疵的人,难道真是叛逆期作祟作出来的爱情?
他带着这些疑问绕到盛家花园另一头,打算和盛凌好好谈一谈,没料到刚走出拐角,就见盛凌把一个高挑的男人往花丛外推。
“谁?!”
被刻意训出来的警觉并没有离江徵而去,他几乎马上感觉到了危险,如果现在腰上别着枪,他已经掏出来上膛了。
盛凌把手搭上轮椅,转了个身,故作镇定:“没有什么人呀,你看错了。”
顾韫直接问:“...是你大学同学?”很有些压迫意味。
“...是,额,就是在手机里追求我那个...”盛凌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样子有多窘迫,他就是不会说谎,三年前才险些栽在夜北。
自然也骗不过顾韫。
“是周克行?”
“......”
“这片区域都有监控,我现在就让人调出来。”
“不行!!”盛凌急了:“你不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