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长老惊讶极了:“朱三,你搞什么把戏?”
朱三尴尬地讪笑:“人家打了半天,肚子都饿得空空了。”
清风长老恨铁不成钢,气得胡子都起飞了,当下宣布:“本场,严成雪胜。”
严成雪望着眼前这出啼笑皆非的闹剧,攒紧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了,所有弟子嘻嘻哈哈的,似乎都没把内门选拔当回事,选得上了就继续修仙,选不上大不了回家种地。
这跟前世得氛围完全不一样,要知道那时候外门弟子为了进入内门,可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严成雪转头去看宋清的反应,却发现椅子上空空如也,陈平也不知所踪。
他忘了,他现在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不是什么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帝君,自己在宋清眼里,估计也就跟只蚂蚁差不多吧。
他凭什么多看自己一眼?
严成雪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正在吃陈平的飞醋,更不知道他现在这种行为,凡人会将其称之为——妒夫。
而内门弟子选拔一结束,清风长老就得给新的内门弟子分配住所了,这让这个本就捉襟见肘的门派,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因为玉清门正如今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财务危机,常年入不敷出财政赤字先不说,就连内门弟子的厢房——如今都不够住了。
要怪只能怪宋清读书少,从来没看过种田文,否则也不至于一穿越就开始当败家子。
要知道玉清门从宋燚手里传到宋清手上的时候,还是家底厚实,承四海香火,享八方来朝的名门正派呢,结果宋清只用了短短十年时间,就把好好的一门之主硬生生给当成了“收破烂”的。
清风长老无奈之下,只能将原本一人一间院落的规矩,改成了两人一间。
晚饭后,严成雪抱着自己的被褥,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月华阁甲等第三号房的木牌,他居然被分到和陈平一间房。
陈平见了他,鼻孔都要朝到天上去了:“怎么是你这小子?”
严成雪满脸假笑:“二师兄,晚上好。”
陈平现在看这小子横竖都不顺眼:“不行,我要去找师尊,让他把你换走。”
“省省力气吧。”严成雪把自己的随身物品放到房间里空置的另一张床铺上:“这等小事,师尊哪有功夫理你。”
陈平嗤笑:“师尊不会理你,但未必不会理我。”
闻言严成雪心里一惊,前尘往事涌上心头,联想到宋清两世的时光里,都对陈平宠爱有加,不禁暗自揣测,难不成陈平是宋清的男宠?
顿时他看向陈平的眼神里不自觉带上了一股戾气,前世他将宋清当作自己的禁脔,为的是折辱宋清,但在心里,他也早就已经把宋清视为了自己的所有物。
他的东西,就算他不要了,那也是他的,就算他不喜欢,也不允许别人碰。
谁要是想来抢,那就得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才行。
此时就连严成雪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宋清的执念居然已经如此之深,到了就算死也不肯放过对方的地步。
严成雪冷冷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陈平,要是本座的人你也敢碰,那你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没想到陈平继续说道:“清风长老说我小时候是师尊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到了晚上,师尊就会把我抱在怀里和他同眠,免得我做了恶梦夜哭不止,我与师尊情同父子,哪里是你这种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东西能理解的。”
宋清闻言倒是松了口气,想来是陈平被带回玉清门的时候年纪太小,门派里又都是些五大三粗,血气方刚的男人,没人照顾,只好宋清自己亲身上阵。
不过师尊奶孩子?
那场景,严成雪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有意思。
但他就是看不惯陈平那副得瑟的样子:“二师兄,你这话说的不严谨,师尊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拿屎尿喂你呢?”
顿时陈平气得脸都涨红了:“严成雪,我杀了你!”
说着就张牙舞抓地朝严成雪扑去,严成雪转身就跑:“师兄不是说过自己最是尊老爱幼吗?!”
“你他妈算哪门子老哪门子幼?!我今天就要把你五马分尸!”
两个人在院子里围着棵古木你追我赶,互相嘶嚎。
严成雪装模作样地喊:“师兄饶命,我—好—害—怕—啊—”
陈平则怒吼:“严成雪,你给我站住!”
“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我傻呀。”
“等我抓到你,你就死定了!”
大晚上的,其余人的住处都安静祥和,就他们这间房里鬼吼鬼叫,喊打喊杀。
声音传到楚青枫的院落里,他满是羡慕的表情:“师弟们的感情,可真好啊。”
直到月上中天,清思钟声响起,各处都闭门宵禁,陈平和严成雪两个人才算暂时停战。
陈平累得吭哧吭哧大喘气:“你等着,我明天再收拾你。”
严成雪捏着兰花指,像个小娘子似的委委屈屈地捂着胸口:“二师兄~人家好害怕~~你吓着人家家了~”
陈平:“呕!”
他算是明白了,这位垃圾师弟存心是要气死他,不能气死他就要恶心死他,然后好独得师尊恩宠。
哼哼!他是绝对不会让他得逞的!
严成雪等到陈平睡熟之后,便一个跟头翻出了窗外。他稳稳落地,再提气运功,脚尖轻点墙瓦,行云流水般直上房顶。
紧接着严成雪便小心翼翼躲开底下巡夜的弟子和四周暗处布置的警戒法术,一路向着曜君阁的方向跑去。
他已经好几天都没回曜君阁了,再不回去看看,只怕宋清会对他的身份起疑心。
天空中一轮圆月好像发光的银盘,月光下一个疾驰的人影在转瞬间化为一个娇小的身形,霎那便隐入了夜幕。
严成雪刚跑进曜君阁,便立马察觉到里面不止宋清一人。
只听清风长老问道:“师尊,你看这力道可以吗?要不要再重一点?”
严成雪脑内如被雷劈:重、重一点?!
宋清说道:“力道可以了,就是动作再快点就好了。”
还快、快一点?!
“好的,师尊,弟子尽力。”
宋清:“你这次摸,是不是比上次皮肤更滑了?”
清风长老:“的确如此。”
宋清:“我特意加了润滑滋养之物,所以摸起来手感如丝般顺滑。”
清风长老笑道:“师尊高明。”
“喵~???”
【这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人言否?】
严成雪怒气冲冲往茶室里跑,等到走近了才发现事情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时值盛夏,酷热无比,即时是在夜晚,也是暑气难消,虽然曜君阁里比别处凉爽,但对于宋清这个习惯了在现代社会空调房里生活的人来说,还是太热了。
只见他一身的月绫纱做的白袍,越到外面质地越是轻薄透亮,但即使如此也不肯好好穿在身上,除了里衣以外,其余都从肩头滑落,层层叠叠挂在腰间,彼此衣襟交折,像是平铺开的芙蓉花瓣。
☆、师尊想家了
而他的对面,披挂着一层厚厚的珠帘,珠帘之外,坐着清风长老。
“喵~”
【该死,为什么见本座的时候他总是衣衫不整?】
宋清朝着他招手:“元元,过来。”
严成雪踩过一地的白色衣摆,在上面留下无数个圆圆的脚印,然后一头钻进了宋清怀里。
宋清浅笑,弹了弹严成雪粉嫩的鼻尖:“许久未见,我还以为你被哪家的小母猫拐跑了。”
严成雪从自己这个角度仰头看宋清,只见他肤白似雪,眉睫如墨,眼里全是关怀和紧张,睫毛簌簌,缀着月华的颜色。
一时间严成雪竟然看愣了,宋清虽然长得不如楚青枫,但确实也——很好看。
他以前怎么从来不觉得?
清风长老隔着重珠帘,并未注意到自家门主已经沉浸在撸猫的快乐之中了,他将装配好的偃甲放下,问道:“师尊,可是三日后要去流星镇?”
宋清:“嗯。”
清风长老:“万事小心,紫薇星衰微,是天下正道人心飘摇之象,破军星降世,则是凶煞之兆,只怕天下将出大魔。”
宋清:“你真是越发啰嗦了。”
清风长老哈哈一笑:“弟子老了,难免爱啰嗦。”
严成雪这时才注意到宋清是在与清风探讨偃甲的制造技术,宋清面前的紫檀桌案上还倒扣着几本书。
每本都是翻看过后随意放在一边的。
宋清是当世制造偃甲的高手,严成雪还在魔界做少主的时候就听说他的大名,此刻严成雪不禁好奇像宋清这种闻名天下的大能,会看些什么样的书来补充自己。
严成雪偷偷地瞄了一眼,只见第一本书籍外皮上写着——《修真秘史之玉楼春》
严成雪:……………
继续往下看,第二本——《仙魔大法好之巫山艳史》
严成雪:……………
第三本——《风流媚之海棠春色》
严成雪心里惊悚了,要知道这几本可都是修真界大名鼎鼎的禁书,内容可谓是禽兽乱入,道德沦丧。里面的攻不是攻,打桩永动赛春风,里面的受不是人,来者不拒夜夜笙歌三年抱俩没得救。
不过虽然修真界认为这些书有碍于修行,但是凡人和魔界中人倒是挺喜欢看的。
作者一树梨花压海棠,是个谜一般的男子,至今没人知道他是何方神圣,修真界一直怀疑他是位堕落的魔修,因为不相信魔界采,魔界的人则怀疑这些书就是他们修真界哪位仙君披着马甲写的,因为真正的魔界里看上那些假正经的老道士。
严成雪一时间失语:师尊他口味好重………
桌案上还摆着酒具,看样子宋清得对着禁书喝了有一阵儿了,只见他面颊绯红,眼里湿润,显然是微醺的状态。
此时清风长老对着珠帘行礼道:“天色已经不早,请师尊也早些歇息,弟子先行告退。”
宋清打了个哈欠,眼尾被倦意逼出一滴清泪:“你且自行离去吧。”
等到清风走后,宋清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条软带,仔细绑在了严成雪的脖子上。
那带子一片素白,其中隐隐闪烁着金色的符咒,上面还缀着一个小铃铛,质朴可爱。
宋清:“有了这个,你去哪儿我都能找到你。”
严成雪被吓了一跳:“喵?!”
【你给本座脖子上戴的什么?!】
宋清赤着双脚,身上薄衫滑落腰间,一头青丝披在肩上,他望着窗外皎皎月色,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在书里什么情节都没有发生,没有魔尊冲出来要抢他,也没有徒弟跳出来要爱他,更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非人物种跑出来要和他双修。
由此估计自己在书里只是个十八线的小炮灰,跟主角的感情线和事业线八杆子都打不着,所以只配被这个世界遗忘在角落,孤独终老。
而且来了这里以后,便没见过父母了,也不知道穿回去还赶不赶得上高考,朋友也好久没见过了,同学、邻居什么的……
宋清想到动情处,眼帘半垂,嘴里轻声低语道:“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
一句话,让严成雪顿时没了动作,他四脚朝天地翻着肚皮,本来是在想着怎么把脖子上这个碍事的玩意儿摘下来,此刻却只能傻傻地望着宋清。
师尊念的很明显就是首情诗,师尊心里有人了?
是谁?师尊心里想着的人是谁?
严成雪思来想去都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剑飘雪!
前世的宋清对剑飘雪情根深种,却一直求而不得,这一世的宋清也曾经对剑飘雪告白过,虽然剑飘雪拒绝了他,并且这么多年也没再听说宋清对剑飘雪动过什么心思,可保不准人家嘴上不说,心里头却日思夜想、念念不忘。
此刻宋清心里无限惆怅,喃喃念出下半段:“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严成雪听得心里醋海翻波:好你个宋清,怀里抱着本座,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真是水性杨花,无可救药!
可惜宋清读不懂严成雪心中所想,窗外雨越下越冷,杯中酒却越喝越淡,到最后酒不醉人人自醉,宋清摇着晕沉的脑袋,靠在桌案上深深睡去。
严成雪在宋清怀里化出人形,第一件事情便是伸手去扯脖子上的软带。
可是那软带又韧又滑,无论他如何使力,都不能将其破坏半分。
该死!怎么扯不掉?
严成雪眉心微簇,这绳子可以随着他的身形比例而变大变小,难不成是缚魂绳?
要真是缚魂绳的话,除非是下指令的人亲自解咒,否则这脖环是摘不下来的。
严成雪转而对宋清怒目而视,却看见一缕清风吹起他散落鬓边的头发,更吹落了本就不怎么妥帖的衣物,宋清衣襟顿时大敞,露出瘦削的锁骨线条。
严成雪顿时面皮泛红,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真是的,这么大一个人了,居然衣衫不整地倒头就睡,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他并不是担心宋清,只是看不惯有人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罢了。
严成雪蹲下身抱起宋清往床榻走去,而宋清被严成雪搂在怀里,手脚微微蜷缩,神情安宁,平时冰冷锋利的五官也柔和不少。
他这模样,严成雪上辈子也没见过,就好像个小孩子,天真无知。
严成雪将宋清放至床榻,盖好被子,宋清也不知道在梦里梦见了什么,嘴里喃喃着:“别…走……”
师尊的眼睫毛,真的好长啊。
严成雪好奇地伸出手指轻轻点在宋清的眼睫上,被那一点点柔软的卷翘刺中了指尖,他顿时感觉指尖酥酥麻麻的。
指尖继续向下,逐一划过清冷孤傲的鼻峰和柔软细腻的唇,最后停留在纤长地脖颈处,那里的皮脂之下,是滚烫流动着的血液。
严成雪捏指成诀,凝出一片风刃,对准的正是宋清的命脉
只要一刀割下,便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只要这一刀割下,他与宋清之间的恩怨纠葛也就此烟消云散。
前世,他所承受的污蔑、冷眼、痛苦与折磨,皆因此人而起。
要不是他,师兄又怎么会死?
自己又怎么会逆天而行,自甘折堕,坐上那受千万人唾骂的高位,从此看万里江山,享无边寂寞。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
可为什么,自己却——下不了手呢?
严成雪深深凝视宋清良久,直到指尖最后一点灵力溃散,风刃彻底消失。
宋清,今日本座心情不好,不想杀人,算你走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