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不必。”
柳织织稍思,觉得神无需吃东西,便随他去。
两人一个吃,一个看,柳织织觉得气氛颇为奇怪,便找寻起话题:“话说,你为什么是天道之主?”
唐离道:“我不知道。”
柳织织夹小菜的动作顿住:“不知道?”
唐离平静地说道:“我生来就在天界,一无所有,只执掌天道,我不知道其他,只知道主宰世界。”
柳织织吃了口菜,一时未语。
其实要追究,这还真是难以追究得下去。
谁又能知道世界的起源?
她想到其他,问道:“那你为何下凡?”
唐离道:“无穷尽的孤寂枯燥,让看尽世间百态的我越来越坐不住,便将自己变成人婴,以感受生命中的种种滋味。”
无穷尽的孤寂枯燥……
柳织织能明白他。
她又问:“无尽是你的名字?”
“嗯。”
唐离稍默,说道:“但后来,我又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什么名字?”
“离。”
“为什么叫这个字?”
“离,为缺失之意。”
“……”
柳织织闻言,忽觉心酸。
他生来就坐镇在天界,虽说世界是他的,但世界又何尝没把他给束缚?还是千万年如一日的束缚。
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天界,难怪他说一无所有。
寻常人该有的,他通通缺失。
她问他:“天道之主可以娶妻生子?”
她正想着,若是能的话,他早娶妻生子伴着他不就好了?
未想他道:“不能。”
柳织织诧异:“那你……”
唐离道:“此番下凡,干扰人间,我已是犯了大忌,何况是娶妻生子,以后的我,已无资格做这个天道之主。”
他仍旧平静,仿佛说着无关紧要的事。
柳织织道:“那以后的你……”
唐离接着她的话:“以后的我,只是个堕神。”
堕神?
柳织织知道在神界,堕神是个不齿的存在,可在这个世界,除了唐离,又没有其他神的存在,谁能不齿他?
她问他:“对你有多大影响?”
唐离的语气变得轻松:“被其他世界的神鄙夷吧!”
他似乎乐意如此。
柳织织瞧着他,能明白他的心境。
同样是神,身无职责,确实能更爽快一些。
堕落,有时候也是自由。
这看的就是心态。
柳织织想了想,道:“那以后不是要再来一个天道之主?他不会看不惯你这个堕神,把你给灭了吧?”
话语间,她忽有些害怕。
瞧着她对自己的担忧,唐离有些似笑非笑。
柳织织见他如此,便疑惑:“怎么?”
唐离那搁在桌上的手缓缓抬起一个指头,再缓缓指了指柳织织身下的方向,说道:“他在那里。”
柳织织越发疑惑地低头,什么都没看到。
好一会,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肚子。
她愣了愣,立即抬头问:“我们的孩子,是下一任天道之主。”
唐离稍稍颔首。
柳织织惊讶地思索着,难怪之前那个分.身要杀她的孩子。
原来理由是这个。
如此,唐离就算是堕神,也毫无影响。
孩子不可能对父亲做什么。
她抚起肚子,想起另外一个问题,便道:“那我们的孩子岂不是很可怜?就像你一样,生来就被束缚。”
唐离放下支着侧脸的手,抚向她的脑袋:“这没有办法。”
柳织织问:“为什么是他?”
唐离道:“因为他是我的孩子。”
柳织织闻言,便一时未语。
其实想想,是他们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吧,他们的孩子比他父亲可幸运得多,最起码是有爹有娘的。
他不会缺失很多东西,他有家。
柳织织没纠结许多,她低头喝完剩下的粥。
但她刚喝完,碗里的粥又被满上。
她看着那些粥怔了怔,便抬头瞧向唐离:“我饱了。”
唐离闻言,转眸间,桌上恢复空空。
他没说其他,起身去到檐下,又打开了映世镜。
柳织织托腮看着他的背影。
片刻后,她撇嘴嘀咕了声:“闷葫芦。”
真无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在对他有情的缘故,以前她觉得容忍不了的事,现在倒觉得都是挺想要的。
热烈的,刺激的……
反正她不要现在这种无趣的。
思及此,她不由在想,她是喜欢他的吧?
应该吧?
她琢磨了会,便站起身朝他走去。
她拉住他的胳膊:“唐离。”
他未侧眸:“我叫离,不姓唐。”
“你没有姓?”
“嗯。”
柳织织的眉头稍稍蹙了下,便道:“有名无姓,那多奇怪,以后你就姓唐,我们的孩子也姓唐。”
唐离依她:“好。”
感受着挂在胳膊上的那份娇.软温热,他眸光微动,侧头瞧向她。
柳织织迎视着他幽深的目光,朝他笑了笑,便忽然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艰难地抬头覆上他的薄唇。
这是她头次主动如此,唐离的身子僵住。
他整个人忘了动。
柳织织品着他温.软的唇,学着他之前对待她的方式徐徐深.入。
她在细细感受是否心动,是否真喜欢他。
事实证明,她在难以克.制的心动,也觉得他的味道极好,好得她不由头脑空白,想一直如此下去。
奈何他实在太高,影响她的发挥。
没一会,她就放开了他。
唐离马上搂住她,垂眸看着她的眼:“你在做什么?”
他的声音明显哑了许,极为动听。
柳织织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我在亲你啊!”
他又问:“为什么?”
柳织织歪起脑袋:“我不告诉你。”
她这副俏皮天真的样子,令唐离的目光越发变暗,被她勾.惑的他,不由将她搂得更紧,低头反覆上她的唇。
他的主动,自是熟稔有余。
柳织织近在咫尺地看了看他的眼睫,便也闭上眼。
她尽.情体会着对他的感情,尤其是在感觉到他对她的情意时,她心口的波动越发让她难以压.制。
他就如此掠.夺着她的气息,许久。
直到再次的险些刹不住,他才又放开她。
两人顺了会气,柳织织便抬眸瞧向唐离那明明眼底已染重墨,却只半眯着眸子,什么都不做的样子。
他抵着她的额头,俊脸极热。
柳织织最后呼了口气,便打趣道:“现在的你很克.制,很禁.欲,真不愧是神,哪像你做人的时候……”
做人的时候,他才不会愿意去忍。
唐离滚了滚喉.结,稍默了阵,便用更暗.哑动听的声音说道:“若我说,凡间的我,才是我的本性呢?”
凡间的他,是他的本性?
柳织织闻言,便有所琢磨起来。
她思起她在梦里见到的那位分.身,那时的分.身还没有透露出后来的那种,想脱离正主的黑暗气息。
难道那才接近他本来的性情?
毕竟是分.身,肯定在很多方面是像正主的。
那也确实接近凡间的唐离。
她便问:“那为什么现在的你,表现得像个呆子?”
唐离微微直了些身,看着她眼中的困惑:“因为面对的人是你,因为我说过的,那些所谓的不习惯。”
柳织织似懂非懂地颔首。
因为她的特殊?
她又想起什么,马上道:“不对,凡间的你那可是个肆意妄为的大魔头,可比当神的你要过分得多。”
唐离稍思,觉得好像也是。
柳织织斜眼看他,说道:“我觉得,你就是压抑且孤独地过了太长时间,憋坏了,才会在做人的时候,那般的变态,那般的肆无忌惮,随性所欲到极致,就没有你不敢做的事,还有对我的强取豪夺。”
凡间的他,面对她才不会是个呆子。
那其实是个疯子!
积攒了千万年的宣.泄,啧啧。
唐离听到她前面的话,俊脸上本是渐渐浮出些笑意,忽听到她后面的话,笑意又缓缓收了起来。
他问她:“那你恨我吗?”
恨?
柳织织瞧了瞧他,便想了想。
她缓缓道:“该恨你的时候,我没有心,有心的时候,已是经历过那么多事情,我还真生不起恨的感觉。”
唐离闻言,隐隐有些松气。
他抚起她的后脑。
柳织织抬头看他,笑眯眯道:“何况颜即正义。”
话罢,她便抬手抚向他那张如玉的脸。
瞧瞧这如画的眉眼,高挺的鼻梁,削薄的红唇,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无一不精致完美地让人惊叹。
还有这颀长结.实的身躯,啧啧。
风华绝代的极品。
她若早点有心,确定不会早点怦然心动?
毕竟她可是个颜狗啊!
唐离见她的手一直在他身上乱动,小脑袋瓜子不知在琢磨着些什么,便抓住她的手,问道:“你在想什么?”
她如此,让他有些难以把持。
尤其是她那毫不遮掩的目光,他从未见过。
柳织织回神:“没想什么。”
她干咳了下。
唐离瞧着她躲闪的目光,眼底闪过笑意,他未逼问她,只再次环紧她,抵着她的额头问:“那你爱我吗?”
他的语中,透着浓浓的期待。
他就如此近距离盯着她的眼。
爱他?
柳织织瞥了瞥他那灼灼的目光,选择将嘴闭上。
他现在像换了人,在现在的他没说爱之前,她才不说。
她只埋入他胸膛,闭口不言。
唐离顺势环紧她,眸中难免透出些失落。
第083章
天界虽枯燥,对唐离和柳织织来说,也是一种岁月静好。
在他们慢慢磨合的时候,人间却是瞬息万变。
如之前景初对薛雁南所说的,秦贵仪的事情败露后,戚若瑶真的不听劝阻,入了宫亲自接近祁文帝,奈何祁文帝可不是个昏君,他早已把事情查到她头上,她才进宫没多久,便也随之败露。
谋杀当今皇帝,岂是小罪?
她并不知道因为有景初的暗中相助,她才得以成功逃出宫,当下正狼狈地带着两位影卫快马奔逃着。
但他们离城并没有多远,又被官兵拦住。
他们本欲施用轻功从侧面逃,可侧面也快速冒出官兵。
官兵的数量不多,都是精兵,领兵者是之前企图捉拿唐离的韩玉,韩玉骑在马背上,冷冷地说道:“还是束手就擒罢。”
一介女流,他显是看不起。
束手就擒等于死,戚若瑶自是不会如此做。
她忽地从马背上转身跃起,欲施用轻功逃,韩玉的长.枪却倏地由她身后以迅雷之势飞了过来。她立即侧身躲开,韩玉随之跳过去拦住她的去路,利落地抽出自己那插在地上的长.枪。
与此同时,其他官兵都已出手。
戚若瑶他们霎时被官兵围攻起,武器碰撞声不绝。
戚若瑶的武功不赖,被祁文帝重用的韩玉更不是吃素,她单是应付他,就已是极为吃力,何况还有这些官兵。
而两位影卫分不开身管她。
戚若瑶几番试图逃,却被韩玉缠得极紧。
她挥舞着剑,拼尽全力对付韩玉,企图将其重伤,但双手难敌众人的她,很快就被韩玉的长.枪.刺中,贴近心口。
她被长.枪推着后退,痛得闷哼。
“嗯……”
她白着脸挥剑,欲砍断韩玉的长.枪,韩玉却忽然抽出枪头,跳起落到她身后,继续提枪.刺她。这时华用剑刺中一人,又踢开一人,及时过去由侧面攻向韩玉,韩玉立即转手。
戚若瑶划中其他官兵,转身见韩玉被华缠住,便马上在锦的相助下,借机跃起,施用轻功往林中飞离。
她疼得额际全是冷汗,轻功速度却前所未有的快。
穿过荒芜的林子,她由一条小道落地。
痛苦的喘.息间,她捂着伤口朝路两端瞧了瞧,便跌跌撞撞地右转离去,后来她仍是能用轻功就用轻功。直到七拐八拐地上了另一条不起眼的小道,她才艰难地步行着。
因着强行提劲,她不由吐了口血。
为了不让后面的人从血迹追踪到她,她及时抬起胳膊,让那口血落在自己的胳膊上。也亏得如今天冷,她穿的衣服厚,身前的伤虽在不断流血,却一直没把血滴到地上。
她不敢歇,尽量加速逃跑。
正是她恨得牙痒痒时,前方又传来动静。
她马上抬头,未想竟是看到薛雁南和吴意骑着马越离越近,她的眼睛随之睁大,颤颤出声:“雁南……”
他是来救她的?
她顿住脚步,看着他。
薛雁南定眼瞧到她,淡漠的眼里稍有一丝诧异,证明他纯属是路过,根本不是她所想的来救她的。
他拉住缰绳,缓缓停住,无波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