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2)

那就好。

从前问你,以后该怎么办,你说李重山雷霆肃杀,给朝廷续上了百年的寿数,就是这样,你在淮阳终老也无不可。如今你再回不去淮阳,我再问你,你以后该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件事情,江逝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梅疏生反手握住他的手:要不了多久,李重山的人就会搜到这里。他若执意要找你,恐怕你一辈子都得躲躲藏藏的。

兄长的意思是?

明日便有船经过此处,南下去小瀛洲。小瀛洲虽然还未开化,但是民风淳朴,温饱不愁。隔着海,你不用害怕李重山会找过来。

江逝水迟疑了一会儿:我再想想。

也好,你自己选,兄长不勉强你。要是有更好的去处,兄长也送你去。

话音刚落,外边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厉声喝道:闪开闪开,封城了,封城了!

梅疏生有些惊愕,江逝水登时面色惨白,猛地站起身,将临街的窗子推开一条缝,向外看去。

他们的动作竟这样快,连这样偏僻的地方也找到了。

*

发现江逝水逃跑的那个晚上,李重山一边踢翻桌案,一边让吴易传令下去,整肃启程,在最近的勾承郡落脚。

勾承郡守连夜整装迎接建威大将军,恭恭敬敬地请大将军在自己府中下榻。这一行人就像是行军来的,早已配好了武器,整装待发。李重山犹是,他神色阴沉,目光阴鸷地盯着前方,叫人胆寒,扶在佩刀上的手一下一下地拨弄着,仿佛随时都会拔刀出鞘。

开了正门,李重山大步跨过门槛,在正堂坐下。郡守大人侍立一旁,还没来得及说些客套话,那边就有人将羊皮的舆图捧上来。

那舆图上以驿馆为中心,用朱砂笔画了一个圈。圈起的地方,就是日出时最快的千里良驹能到的地方。在来勾承郡的路上,李重山就派人去封锁各个关口城门。

他用手指点着桌案,逃不了,逃不了。

勾承郡守不太明白这是在做什么,悄悄去问吴易:这是要打仗了吗?又有叛军造反了?

吴易好心提醒他:别问别管,更别往将军面前凑。

勾承郡守连连点头,朝他感激地笑了笑。但是很快的,他身后传来李重山冷淡的声音:给青乐的探子传信,让他们看看姓梅的在不在。

*

开春回暖,临江的城镇早生蚊虫。小客栈的门大开着,夕阳斜斜地照进来,小伙计坐在门前台阶上,一面吹着口哨,一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衣袖,驱赶小虫。

两个士兵与本镇衙门的衙役从街头走来,挨家挨户仔细搜查,每一处缝隙都不肯放过。那小伙计见了,也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袖。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他面前,相识的衙役用刀柄拍了拍他的背:你怕什么?又不是来抓你的。

小伙计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小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吓傻了,几位官爷见谅。

几个人不在意地笑了笑,大步跨进店中,领头的士兵似是随口问道:今天一个客人也没有?

小伙计跟在后边陪笑道:是啊。咱们家靠江吃江,要有大船过来,才有生意做。今天没船来,就没生意做,都闲了一天了。

士兵点点头:原来如此,没客人正好。都是替上边办事,你多担待。

官爷请便,请便。

于是士兵让人将客栈的前后门都锁上,才开始慢慢地搜查。从一楼至二楼,再到长走廊上的最后一间房。房间已经被整理过了,榻上也换了干净的被褥,看不出有人睡过的痕迹。

把这里也搜了一遍,那领头的要走时,忽然回过头,皱了皱鼻子:什么味道?

小伙计一顿,很快笑着解释道:这后边靠着江,虫子多,就烧香料熏了熏。

领头的点点头,又带着人去看了看后院。临走时最后问了一句:你这儿没有地窖什么的吧?

没有。小伙计看了一眼他的脚下,后边就是江,一挖地窖,不就渗水了吗?

领头的往后看了一眼,隐约还能听见江水东流的声音。他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殊不知他所站立的地方,脚下就是个小暗室。用造船的法子铺就墙面与地面,施工时花了好多的心思,才没让江水流进来。里边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张桌案与几个软垫,简陋得很。

梅疏生坐在黑暗中,认真地听着地上的动静,直到上边重新传来小伙计吹口哨的声音。他的语气仍旧平静:人走了。

江逝水松了口气,他掩着脸,说话有些闷闷的:我不知道他这么快就

话没说完,梅疏生就一把将他抱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

他的动作很快,却抱得很紧,又在小厮点起蜡烛的时候,松开了手。江逝水想借着烛光看看他,他却别开了目光:你和周进还是要尽快离开。

那兄长呢?

你全身而退了,兄长才能放心。

*

周进会凫水,等入了夜,就能悄无声息地从客栈后边的江流游走。

梅疏生曾邀他一同共襄大计,他拒绝了,说自己还太年轻,不知道如何谋划。等过几年,在外边游历得久一些了,或许才能懂。梅疏生也不强求,给了他一个假的户籍,再给了他一些盘缠,就放他走了。江逝水跑得匆忙,身上没带什么东西,最后给了他一颗并不起眼的小珠子。

交白崔家家主颇有侠义之气,他认得我的东西,要是落难,拿着东西去找他,他会照拂。

周进将东西放在贴身的荷包里,再向两人抱了个拳: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来日再见。

说完这话,他就跟着客栈伙计走了。

害怕晚上还会有官兵搜查,江逝水也没敢再睡在客栈房间里,把被褥铺在暗室里,准备就这样凑合一晚上。他裹着被子,抬头透过地面石板的缝隙,望向月色暗淡的夜空。

正出神时,原本睡在他身边的梅疏生也坐起来了,他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江逝水没有回答,指了指老管家与梅疏生的小厮那边:他们倒是睡得很香,兄长的人还打鼾。

梅疏生学着他的模样仰头看着,看了一会儿:从前也和你这样,彻夜守得梅花开。他不自觉伸手拥住江逝水,而后觉着失态,又添了一句:你这回去小瀛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他按着江逝水的肩,把他放倒在褥子上,最后帮他盖好被子:明日一早就要走,快睡罢。

*

翌日天刚擦亮,江逝水便被喊醒。他换了身不起眼的粗布短衣,在南下船只经停客栈的片刻,被偷运上船,一句话也没来得及和梅疏生说。

在远处看着他平安上了船,梅疏生才让小厮推他回去。时候还早,又在封城,街道上格外安静,主仆两人也一路无话。

没走出几步,吵杂的马蹄声就打乱了这份安宁。两人转头看去,建威大将军李重山带着大队人马已经赶到,他们从东边来,马蹄踏碎一地晨光。

李重山身边跟着的士兵一指不远处的客栈,回禀道:将军,就是那家。那家用的香料不对,伙计说是驱赶蚊虫的,可是我闻过孟神医所用的凝神香,气味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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