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喝点什么吗?”
清冽的嗓音把夏星河的思绪带回。
柏清舟站在冰箱前,单手搭在冰箱门上,正淡淡地打量着他,夏星河犹豫着想要开口,柏清舟又先他一步,自然而然地补充了句,“我家没有橙汁。”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两人同时僵住。
夏星河轻轻掐了下指尖,没想到柏清舟还记得这个。
两人刚开始同居的那段时间,夏星河很喜欢某个牌子的橙汁,基本上隔两天就会买一瓶来喝。瓶子长得小巧可爱,上面还画着只蓝色的小人儿。
后来有次超市搞活动,夏星河直接拎了一提回家,他知道柏清舟不喝爱饮料,算好了天数慢慢喝,喝到最后,却发现自己的橙汁少了一瓶。
夏星河奇怪地去问柏清舟有没有见到,柏清舟丝毫不觉得愧疚,指了指垃圾桶,说:“在这里。”
夏星河气呼呼地:“那是我的!”
柏清舟眼睑轻掀:“你的我的有区别吗?”
面无表情的,却让夏星河红了脸。
再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橙汁成了家里冰箱最常见的饮料,柏清舟向来不喝含糖的饮料,也被夏星河带的“勉强”接受了橙汁。
“勉强”这词儿是柏清舟自己说的,事实上,他喝的也不比夏星河少多少。
四年过去,习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后来的夏星河觉得那个牌子的橙子太甜,已经很少喝了,但那段记忆却还是停留在脑海深处,成为了一个璀璨的光点。
恍惚的瞬间,柏清舟已经打开了冰箱的门。他的脸上再看不出一丝不自然的痕迹,问:“冰镇苏打水可以吗?”
“好。”
夏星河点点头,不再回忆下去。
柏清舟抛给夏星河一瓶苏打水,自己也拿出一瓶拧开,仰头喝了口,随手把瓶子放在茶几上。小白乖巧地蹲在两人之间,毛绒绒的脑袋去蹭夏星河的腿,痒痒的,也没个声响。
夏星河单手搭在它的脑袋上,没话找话:“怎么突然养狗了?”
之前自己央求着他好几次都没同意,现在倒是一声不吭养了只,还是麻烦又难养的的大型犬。
柏清舟沉默片刻,拿起桌上的苏打水又喝了一口,问他:“有问题吗?”
“……没有,”
夏星河见他不愿回答,默默换了个话题,“它叫什么名字?”
他心道,这总不能再不回答了吧?而后便听柏清舟漠然开口,说了两个字。
“竹子。”
夏星河:“……?”
这只狗叫竹子?
这不是自己的微信名吗?
夏星河在脑子里反应了一下,又很快被气笑了。
柏清舟养了条狗,取了个和自己一样的名字,是什么意思还不明显吗?
竹子可能不是人,但柏清舟是真的狗!
第12章他不喜欢
夏星河还怕自己错怪柏清舟,按捺下火气,问他:“哪个‘zhuzi’?”
柏清舟的语气依旧淡淡:“就是竹子,那种绿色植物。”
夏星河不解:“这狗又不是绿色的,叫什么竹子?”
柏清舟瞥他一眼,理直气壮:“叫老婆饼的没有老婆,叫夫妻肺片的没有夫妻,为什么不是绿色就不能叫竹子?”
一旁卧着的竹子听到自己的名字,明显兴奋起来,大尾巴甩着,毛绒绒的扫在夏星河的小腿上,一副:“我就是竹子呀,是我呀是我呀”的无辜表情。
夏星河:“……”
他就知道,柏清舟就是故意的。
夏星河的微信名来源于他的笔名,而柏清舟是知道他的笔名的。
夏星河刚开始写文的时候两人还在一起,一时兴起申请笔名那天,夏星河不加犹豫地,第一个就告诉了他。
“斑竹枝,斑竹枝,此物最相思。”
夏星河单手撑在电脑旁边,笑得灿烂,“我的笔名就叫‘竹枝’,是不是特有文化?”
彼时柏清舟正在看书,目光落在书上并未抬起,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说:“嗯,小竹枝。”
他的嗓音很轻,“枝”字有意无意成了轻声,听起来像是“小竹子”,亲昵的语气像是柔软的小钩子搔着夏星河的心尖,让他霎时羞红了脸。
夏星河的目光簌然回到电脑屏幕上,许久,又默默地打开手机,把自己的微信名改成了“小竹子”。
这么想来,“小竹子”这个微信名还承载着一段甜蜜的故事。可过去的回忆越甜,也就显得现在的情形有多搞笑。
夏星河委屈地想,至于吗,不就是自己先提了分手吗?
反正他又不喜欢自己,至于这么耿耿于怀养条狗都要叫自己的名字吗?
夏星河拧开手中的苏打水猛灌两口,闷闷道:“可以,反正是你的狗,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柏清舟眉头微蹙,似乎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但夏星河已经没有心情再去顾及,加上之前在医院里柏清舟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举动,他心底的倔强和傲气一下子到了顶点,只觉得是自己眼瞎了,才会喜欢上这样小气又记仇的人。
又沉默了片刻,他猛地起了身:“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语气硬邦邦的,头也不回地朝玄关走去。
“汪汪!”
竹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无辜地看着夏星河的背影,见他要走,又着急地扑过去咬住他的裤腿。
它跑得有些急了,后腿崴了一下,嗷呜着哼哼两声,还是坚持不懈地咬着夏星河不愿松口。夏星河心一软,总觉得竹子的后腿似乎不太对劲的样子,但又想起这个名字,最终还是把裤腿从他嘴里扯出来,“砰”地关上了房门。
“嗷呜~”
房门被猛地关上了,竹子朝着门叫了几声,又一脸委屈地转头看向自己的主人。柏清舟揉了揉它的脑袋,伸手拿起刚刚夏星河喝过却并未带走的苏打水瓶子。
“竹子,”他的指腹轻轻摩擦着瓶身,眼眸微垂,“他似乎不喜欢这个名字呢。”
竹子不解地歪着脑袋,显然并不理解主人的思绪。
*
从柏清舟家出来的路上,夏星河就发誓再不要和这个人有什么交集。
回到家里,他气呼呼地把书包搁下,就看到旁边书桌上还亮着的电脑屏幕。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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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河沉默了。
片刻,他又把撂在沙发上书包默默了捡起来……
扔得更远了一点。
文还是要写的,但也不是非柏清舟家的那只不可。
不就是狗吗,救助中心可爱的狗狗多得是,足够他观察、寻找灵感。
夏星河上网查好附近救助站的信息,与对方的负责人商量好,第二天就背着东西过去了。
现代城市流浪的猫猫狗狗很多,救助站向来缺少人手,自然十分欢迎夏星河的到来。
夏星河到的这家救助站负责人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夫妇两人一辈子向善,喜欢猫猫狗狗,对夏星河这个晚辈也是格外亲切,见他过来,阿姨二话不说去给他洗了个桃子,叔叔则去给他捧了捧瓜子。
分明是来帮忙的,倒成了被服务的那个,夏星河心觉不好意思,连忙双手接过两人递来的东西,稍作修整之后,也赶忙加入了他们。
今天要做的工作是帮救助站里的猫猫狗狗们洗澡,已经入秋有段时间了,再往后天气越来越冷,洗澡也越来越不方便,阿姨叔叔打算给捡来的这些毛孩子们都洗个澡,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过冬。
救助站的猫狗不少,洗澡也不是轻松的活,好在夏星河大学的时候也常跟着学校的动物保护组织一起去做义工,与叔叔阿姨配合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
先洗的是大型犬,叔叔负责按住狗子,阿姨负责安抚,夏星河则负责控制水龙头,确保水温和出水量合适。
三人合作的效率比两人要高出不少,一上午的时间就基本上把救助站现存的几只大狗都洗完了。
最后一只要洗的是只名叫“多多”的老年德牧,身体壮硕,毛色油亮。它是救助站早年收养的狗,后来一直没舍得领养出去,在这里陪了叔叔阿姨好多年,比起宠物更像是他们的朋友。
多多年纪大了,脾气也倔了,不像前几个狗那么乖,一会儿甩毛一会儿汪汪叫的,把叔叔身上都沾湿了,但叔叔喜欢它,非但不嫌弃,还弯下腰抱着它的脑袋亲了一口。
夏星河站在一旁,笑着关上水龙头:“您对它真好。”
“多多其实很聪明的,”叔叔笑笑,从旁边的大瓶子挤出沐浴露抹在他的毛上,说,“它刚来的时候特别高冷,第一天就把我的手抓了两道大口子。我们都以为是它不通人性,后来检查之后才发现它被人活生生地打断了腿。但就算被人类这么欺负过,养熟了之后它还是特别亲人。它知道我们对它好,赶走赶不走,帮我们看家护院,陪了我们好多年。”
说着,叔叔指了指多多的一条后腿:“就是这里,一开始它的毛太厚了我们都没发现,后来见她走路一直不太对劲,有时碰到了还会嗷嗷叫两声,这才发现了问题,可惜拖了太久,落下了残疾。”
多多似乎知道主人是在说它,嗷呜着哼哼两声,用湿漉漉的毛发去蹭叔叔的手,夏星河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它走路的时候确实有点瘸。
不知怎地,夏星河突然想到了柏清舟家的竹子。
竹子走路的姿态似乎也有些奇怪,只是但看外表没看出什么问题,又想着有钟点工定期照顾,夏星河便没太当回事。
这会儿猛地想起这茬儿,他忍不住问叔叔:“如果一只狗也像多多这样,走路的时候不太明显,一跑起来就有点……”
“那多半是腿上不舒服。”不等他说完,叔叔便道,“狗子不会说话,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想法,觉得不对劲就要赶紧带去检查,不然像多多一样拖这么久就晚了。”
夏星河的心底突然咯噔了一声。
“怎么了?”叔叔问他,“你家狗也这样走路吗?”
“不是。”夏星河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他已经决定不再和柏清舟扯上关系了,竹子怎么样也与他无关。
他笑了下,继续帮叔叔阿姨给狗狗洗澡。
*
从救助站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忙碌了一天总算把大大小小几十只狗都洗完了,夏星河也从叔叔和阿姨那里收获了不少趣事和灵感。与他们约定好下次再来的时间之后,他便慢悠悠地往家走。
救助站离夏星河家不远,不过三站的路程,坐上了车,他照例刷一会儿手机,再抬眼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周围的景色与他记忆中的不同。
……好像坐反车了?
夏星河连忙下车,又突然发现自己下车这站恰好是医院,而看到医院,他又随即想到了柏清舟和竹子。
叔叔的话还在耳边,夏星河本想硬着心肠直接走掉,可就这么愣神的功夫,他便鬼使神差地遵循着身体的本能,走到了前段时间自己最常去的地方——小花园深处的铁栏杆旁边。
那就再看一眼吧。
夏星河这么告诉自己。
他匆匆地走到铁栏杆旁,打算看一眼竹子就走,可当他看清楚院子里发生的一切的时候,又突然怔住了。
白白的,大团子似的竹子夹着尾巴缩在院子的角落里,而那个经常给他添粮换水的钟点工小刘抄着一个大扫把,正狠狠地往它身上抽。
一下一下地,夏星河看着都觉得疼。
第13章我的竹子
小刘打得很用力,扫把抽在竹子身上,甚至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竹子呲着牙不断警告着它,一副随时都要扑上去反击的模样,耳朵直起又耷拉下来,最终还是垂下脑袋,任由扫把一下下抽在自己的身上。
萨摩耶的毛发长又松散,扫把抽的时候会粘连起不少,竹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尾巴夹着,灰白色的绒毛在空气飘扬。
小刘边打边骂:“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果这还不算听话的话,到底什么样才算听话?
夏星河忍无可忍,厉声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小刘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把扫把扔在一边。
竹子随即反应过来,呜咽着跑到夏星河身边,它显然不是第一次挨打了,但这次被打得太狠了,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饶是如此,它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夏星河身边,粉色的舌头伸出,试探着去舔他的掌心。
“汪汪!嗷呜~”
漂亮的眼睛里盈着泪,无声地诉说着无尽的委屈。
夏星河心疼坏了,安抚地抚摸着它脑袋,揉揉它的耳朵,又亲了下它湿漉漉的鼻尖。
他抬眼看向正要溜走的小刘,又问了一次:“你刚刚在做什么?”
柏清舟说过夏星河是他的朋友,小刘也不敢直接跑走,就这么讷讷地站在院子里,脸上的表情僵硬着,完全没有刚才打狗时嚣张的气焰。
“我……就是……”
夏星河冷眼看着他:“就是什么?”
小刘梗着脖子,又猛然找到了理由似的,狠狠地瞪了竹子一眼:“是它不听话,我不过是想教训它一下。”
“怎么不听话?”
“冲着我乱叫,还要咬我!”
夏星河简直要被气笑了:“它要是真想咬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