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之弄出一人份的放进保温桶,又装了些米饭。
不过米粉有些软黏,应该是水放多了,他看了眼时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重新煮饭。
已经十一点了,从这里到医院大概需要二十分钟。
如果尤岁沢已经从手术室出来,再过一会儿他就要吃饭了。
闻之怕岁安抓坏家具,出门之前把它放到阳台关了起来。
这还是他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出门,他把剩下的多余的食物倒进垃圾袋里,一起带下楼扔掉。
闻之穿着长袖长裤,脸上带着口罩和帽子,他已经一年多没在公众面前出现过,乔装后被认出的概率不大。
上次的直播不算,毕竟那次光线偏暗,他也一直处于一个狼狈的姿态。
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他好几眼,大概是在想大夏天的还把自己裹得这么严实怕不是傻子。
下了车后,医院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闻之往尤岁沢办公室所处的那栋楼走去时,路上还看见了一个坐在花坛旁支着膝盖掩面痛哭的中年女人。
应该是家里的人生了病,要么有钱却得了绝症要么就没得绝症却没钱医治。
如果既没钱又得了绝症,那反倒是简单了。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人行色匆匆地会看上一眼,有人视若无睹快步离开。
没人上前安慰或是给个拥抱,闻之也一样。
他只是用余光扫了两眼,便保持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进了大楼里。
医院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眼泪。
电梯慢慢上行的时候,闻之心里却想着尤岁沢,他成为医生的这段时间里,也许每天都亲眼见证着他人的痛苦与泪水。
当看到别人与亲人生死别离的时候,尤岁沢会不会想到云姨,想到因他而离世的母亲?
会的吧。
也许尤岁沢每想念一次母亲,心里对他的冷淡就多了一分。
“叮……”
五楼到了。
闻之凭着记忆朝尤岁沢的办公室走去,他抬起手刚准备敲门,就发现门没关。
办公室里有三个人,站着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闻之觉得有些面熟。
至于坐在办公椅上的那个是尤岁沢,另一个人背对着闻之,双手撑在办公桌上,身体朝着尤岁沢的方向探去,两人离得极近。
那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闻之看到了他的脸……
是秋昭。
他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抬手的动作看着秋昭,场面一时之间十分寂静。
尤岁沢揉了揉眉心,想着要怎么解释秋昭出现在他这里……
结果还没等他说话,秋昭就不过脑子地说了一句:“之啊你听我解释!”
尤岁沢:“……”
闻之眯了下眼睛:“解释什么?”
正常来说,秋昭和尤岁沢七年没见,应该多少有些生分的,闻之想不到一个正常的能让秋昭背着自己来找尤岁沢的理由。
不可否认,闻之有那么一瞬间,竟有些微妙的嫉妒。
同样是七年未见,秋昭可以毫无芥蒂地见到尤岁沢,而他却不可以。
秋昭直起身体举起四根手指:“我对天发誓,我与尤岁沢绝无朋友之外的非正当关系,我没有绿你……”
“啊呸!”秋昭说了一半发现不对:“你绝对没有被绿,之啊你要相信我,我和他是清白的!”
在场其余三人:“……”
本来还算正常的场面,硬生生被秋昭一个人扭曲成了捉/奸现场。
秋昭要没这么说,闻之根本不可能会想到秋昭来这里是为了跟尤岁沢私会,也就秋昭这个奇异脑构造会想到怕他误会。
他看了眼脸色没什么情绪的尤岁沢,不知道有没有生气。
尤岁沢率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闻之抿了下唇:“来给你送饭。”
尤岁沢神色里难得融了丝讶异:“你做的?”
“嗯。”闻之点头。
尤岁沢打开保温桶,里面的饭菜成色不算多好,但闻着还是蛮香的,特别是在经历了一场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手术之后,他的胃瞬间就来了兴趣。
饭有些粘稠了,口感不是很好,但尤岁沢什么都没说,像平常一样吃得很快。
闻之看着尤岁沢吃了下去,心里放松了些,应该不难吃的。
秋昭啧了一声:“真幸福啊尤医生,饭点了还有人送饭……”
闻之侧着身,看向秋昭:“你今天来做什么?”
“额……”
秋昭下意识和尤岁沢对视了一眼,尤岁沢擦了擦嘴角,正要说什么,就见秋昭眼睛一转,指向旁边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
“这我经纪人曹汝你记得吧?”
曹汝对闻之笑了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秋昭抬起下巴朝曹汝点了下:“汝姐最近心脏有点不舒服,我又没什么相熟的医生,这不,唯一一个认识的就是岁沢,所以带汝姐来咨询一下。”
“……”
曹汝嘴角一抽,瞪了秋昭一眼,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心脏什么时候不舒服了?
闻之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但也没在这上面做过多纠结:“你现在是不是不红了?”
“?”秋昭立刻反驳:“怎么可能?”
闻之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最近这么闲,还以为你已经过气了呢。”
秋昭:“……”
他怎么就闻到了一股酸味呢?
曹汝掐了秋昭一把:“我这边也没什么要咨询的了,我和昭昭就先走了,他下午还有个广告要拍。”
两人走后,尤岁沢示意前面的椅子:“坐一会。”
等闻之坐下,尤岁沢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下嘴角:“今天怎么想起来做饭?”
“没什么事做。”闻之说:“味道怎么样?”
尤岁沢给予肯定:“很不错。”
“那后面中晚饭就我来做吧。”注意到尤岁沢意味不明的眼神,闻之避开他的视线:“借住在你家已经很占便宜了,你还有工作,做饭也不方便。”
“好。”尤岁沢将饭盒盖好:“你吃了吗?”
得到尤岁沢的首肯,闻之心情愉悦了一分:“吃过了的。”
尤岁沢闻言透过眼镜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闻之觉得这眼神有些凉。
第14章买东西
尤岁沢洗完保温盒回来问道:“下午还有事吗?”
“没事。”
“那等我一起下班吧。”尤岁沢拉开休息间的门:“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晚上我们去买点东西。”
闻之愣了一下:“好。”
休息间不大,里面有个储物柜,一张单人床。
闻之躺了上去,休息间的门没有关,从他的方向刚好可以看见尤岁沢的侧脸,他正垂眼翻阅着桌上的档案。
借着这个角度,闻之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尤岁沢。
不得不说,尤岁沢完美地继承了他妈妈的基因,整个五官精美无暇,但整个轮廓和线条感又多了几分不属于女人的锋利。
和过去那个还尚有几丝人情味的尤岁沢相比,现在的他就像一汪冷月,靠近后并不会觉得冷,但却冰冰凉凉地看不真切。
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第一天在飘窗上睡着醒来后发现身上多了个毯子后,闻之第二天便睡到了床上。
昨晚尤岁沢将近十二点才回来,他是听着外边没了动静才堪堪入睡,中间醒了三四次,一直迷迷糊糊混到了早上六点多,然后醒来。
闻之看着在认真处理工作尤岁沢,眼皮颤动了两下,慢慢阖上。
再醒来已经下午三点了,闻之是感觉到有东西触碰到自己的手腕,他瞬间惊醒,却和弯着腰的尤岁沢对上了视线。
“你……”
闻之发现自己的小臂还被尤岁沢握在手中。
尤岁沢极其自然将他的手放到一边:“你刚刚睡着的时候压着了。”
“哦……”闻之还有些迷糊。
“今天换药了吗?”
闻之表情一僵:“我忘了……”
尤岁沢垂眸看着他,说不清是什么意味,半晌后说道:“等我一下。”
五分钟后,尤岁沢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放着碘伏、药物还有纱布。
尤岁沢没说话,拉过椅子坐在闻之旁边,托起他的手腕,用小剪子把纱布剪开,然后拿镊子夹起一块棉花,沾着碘伏涂抹上去。
整个过程两人都很安静,谁也没说话。
直到包好纱布,尤岁沢也没开口说一个字。
尽管尤岁沢此刻的表情和平常一般无二,但闻之莫名就觉得他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呢?
是气自己没按时换药,还是气自己麻烦到了他?
闻之看着尤岁沢把托盘送了回去又回来:“我不是故意的,早上忘记……”
“我知道。”尤岁沢拇指在太阳穴上按了下:“你可以再睡会,等到了时间我叫你。”
今天尤岁沢下班的时间很准时,两人出医院六点不到一些。
因为是夏季,外面依然很亮,两人来到了停车场,各自上了车。
尤岁沢看了眼闻之能遮到手背的袖口,默不作声地打开了空调。
冷风吹出来后,尤岁沢没急着启动车子,而是侧眸看向闻之。
闻之对上他的视线,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尤岁沢扶了下眼镜,朝闻之那边弯过身体,两人的呼吸交错了一瞬,闻之屏住呼吸全身都绷紧了。
直到他听到咔得一声,才反应过来尤岁沢在帮他扣安全带。
“……谢谢。”
闻之的耳后红了一片,所幸位置比较隐秘,也看不清晰。
尤岁沢启动车后便朝着和家相反的方向开去,是一个大型商场的位置。
这边停车有些麻烦,地平面上的车位已经停满,尤岁沢便开着车进了地下停车场。
进去之后他们还得上来,因为尤岁沢要去的那家超市和这个停车场不相连。
到了晚间,忙碌了一天的人们都放松下来,商场中间的广场是从地下一楼延伸到地平面上的。中间是一个超大好号的喷泉,透亮的水枪从负一楼一直冲向半空,然后洒在四周。
周围有些调皮的小孩子会打闹着在喷泉洒水的瞬间冲过去,带起一阵凉意。
超市里的人也很多,这个超市应该是本市里最大型的一家了,总共四层,什么都有。
刚走进去是文具区,里面多是一些跟小孩子有关的书籍,尤岁沢拉了一个推车带着闻之上了二楼。
尤岁沢问:“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闻之摇摇头:“没有。”
“想吃的菜呢?”
“我都可以。”
尤岁沢拿了一盒标好价的圣女果放进了推车里:“那我来选了?”
闻之喉咙微动,把视线从那盒圣女果上移开:“好。”
尤岁沢买了很多东西,水果蔬菜肉类,刚开始那盒圣女果可以理解为巧合,但后面的平菇墨鱼仔还有很多……无一不是闻之爱吃的食物。
或者说,是七年前他爱吃的食物。
推车里几乎放满了,闻之看着认真挑选鸡蛋的尤岁沢:“沢哥,你经常来这里吗?”
“我只来过一次。”尤岁沢摇摇头:“平时都是APP上买好然后让送过来。”
尤岁沢把挑好的一盒鸡蛋放进了推车里:“差不多了,我们去买单吧。”
出口那里有好几个买单通道,但每一个都排起了长龙,尤岁沢推着推车排在后面,闻之跟在他身后。
旁边都是七杂八乱的交谈声,偶尔夹带着陌生人的怒斥:“别挤,赶着投胎啊!”
前面的人刚买好单,后面的人就迫不及待地涌了上来:“往前走走!”
于是闻之往前走了两步还没站稳,就又被挤得往前扑了一步,撞在尤岁沢身上。
尤岁沢一手扶着推车,还能空出一只手来揽过他的腰,将他扶正。
旁边的货架都倒了一片,好不容易轮到他们,尤岁沢让闻之走在推车前面,示意他先出去。
尤岁沢将推车里的东西一个个拿上来放到收银台上,一开始都很正常,直到他拿起了一个小盒子,上面若隐若现地还有“超薄”两字。
尤岁沢:“……”
收银小姑娘目光顿时诡异起来,一边扫商品价格码,一边在闻之和尤岁沢的身上来回扫视了好几眼。
闻之自然也看到了那盒格格不入的东西,他虽然没买过,但不代表他不认识。
不过幸好他现在戴着口罩和帽子,不然真的是太尴尬了。
尤岁沢扶了下眼镜,神色回归平静,把那盒“超薄”物品放上了收银台。
闻之脸色顿时崩了,这盒安全套应该是刚才拥挤的时候从商品架上撞倒掉进推车里的,尤岁沢不仅没把它放回去,竟然还真的买了。
两人从超市出来,谁都没提刚才那盒安全套,闻之是没敢提,他不知道尤岁沢买这个的意图,是单纯觉得把它放回货架上不太好,还是最近已经有了可以用的目标?
如果是后者,那应该是医院的人吧,是护士吗……也可能是和他一样的医生……
广场上多了一个唱歌的人,是个年龄不大的男性,站在花坛旁,举着话筒。
闻之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人音色不错,唱得也很标准,是个有天赋的人。
他不过愣神了一瞬,便被涌上来的人群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