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从容,优雅自若,那是闻池对栾母最深的印象。
也是因了这份平等的尊重,让他能直视栾母的双眸,说出那个并不认为羞耻的答案,“是,我们在交往,而且会一直交往下去。”
骨子里的倔,自我保护的骄傲,让他即便面对这样随和的长辈,也无法完全放下戒备心。
他这句话又冷又硬,带着少年人的执拗和坚定。
潜台词就是,无论她今天说什么,他都不会跟栾月分手。
“扑哧”栾母似乎轻笑了一声,看向这个对她防备满满的少年,说出了一句,他至今都忘不了的话,“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小月,你放心,伯母不是那种棒打鸳鸯的恶人——”
闻池错愕的抬眼,他从来没见过一个母亲,像栾月的母亲一样,思想那么的开明,不同流俗。
甚至,因为这与之前设想产生的差异,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好半天,都忘了反应。
“小朋友,你不用这么惊讶的看着我,我来找你,并不是要拆散你们,而是……要你的一个态度。”
她偏头想了想,像是在措辞,某个角度看,跟栾月十足相像。
闻池:“我的态度?”
“嗯,好好待小月,成年之前不要越界。”
这是身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最本质的关切。
闻池像是有些不敢相信,栾月母亲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
难道不是除了这些,还要他保证给栾月一个生活富足的未来?
到底少年人,即便心智再成熟,脸上也藏不太住表情。
栾母一眼就洞悉了他的想法,轻叹着靠向了身后的座椅,“小朋友,别太有压力,我跟你叔叔都是很开明的人,年轻的时候,你们尽力去闯,闯不动了,大不了回来继承家产。”
闻池:“……”
他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父母。
混不出名堂就回家继承家产什么的,难道不应该怕他一个穷小子肖想他们的家产,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伯母,您相信我?”
栾母扬眉,“我不相信你啊,毕竟我跟你没有接触,但是我相信我家小月挑人的眼光。”
闻池:“……”
他终于知道,栾月的性格,是遗传谁了。
如果她知道,栾月最初看上他,是因为一张脸,不知道这位信誓旦旦相信自己女儿眼光的母亲,又会作何感想?
但是,闻池确实很感激,也心怀感恩,他喜欢的女孩,有这么通情达理的父母。
“伯母,您放心,未来,我一定会让栾月过上更好的生活,比现在还要好,在此前,我拒绝接受你们给予的任何支持,还请伯母谅解!”
他有他的骄傲,也想用他的方式,保护、宠爱他在乎的女孩。
栾母目露赞赏,“好,小朋友有志气,那阿姨就等着看你的表现,加油!”
因为十年前的那份信任,他从那时感谢至今。
*
闻池言辞恳切的探望请求,栾月没有拒绝。
两人一同出发前往宁市康源疗养院。
路上,闻池将车停在了一处商场附近,说是要去给栾母买点礼物。
栾月说不用,她已经准备好了。
“不一样,你是女儿给母亲准备的礼物,而我——”
后面的话,闻池戛然而止,没有再说。
可不知为何,瞪大双眸等着他后话的栾月,心脏却砰砰跳动个不停。
甚至,不用他说,就自动脑补出了他未完的后话,随后,小脸红彤的像煮熟的虾米,热意蒸腾。
好在围巾挡脸,她忙缩下脑袋,将自己包裹的更加严实。
外面天冷,闻池便让栾月在车上等候,自己去买东西。
等待的间隙,栾月有点无聊,扒拉着车窗,眺望闻池离开的方向。
实在有点闷得慌,她决定下车走走。
也没走远,就在车的附近,一边哈着气,一边伸脖看闻池有没有回来。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风骚梳着大背头的年轻男人,突然叫住了栾月,“栾小姐?”
他用手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划拉下一半,不确信的看着栾月开口。
待走近一看,才又提声激动道:“哎呦,还真是你啊!”
那股热切劲儿,让栾月颇感莫名的打量起眼前,刚摘了墨镜向她示好的男人。
很快,她就在模糊的记忆中,对应上了眼前男人的身份。
这不就是那天《梦幻侠侣》发布会,想要接机骚扰她的酒红西装男。
警铃大作的同时,慕天心不着痕迹的朝车子的方向挪了挪,同时右手伸到上衣的口袋中,摸索着划开手机,准备拨紧急电话。
“您有事吗?”
防备的眼神,让酒红西装男一愣。
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猛地一拍脑门,又急切的朝着栾月走近了几步。
“害,栾小姐,你误会了,我——”
“你别过来,不然我报警了!”
栾月被酒红西装男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大年初一,街道上的人稀稀落落,基本也不可能找到什么路人求助,她便只能露出一脸凶相的警告他。
酒红西装男一听,当即举起双手,“栾小姐,误会,真误会了,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道歉?”栾月有些错愕,但仍没放松戒备。
怕栾月误会更深,酒红西装男索性不动了,“就上次,游戏发布会,我是真不知道您是闻总的女朋友,我要知道,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撬他墙角啊!”
等等……
栾月迷糊了,闻池的女朋友,是在说她吗?
“你说,闻池的女朋友是谁?”
酒红西装男以为栾月故意整她,忙抱拳求饶,“闻总亲口承认说您是他女朋友,这不,我这一搭讪,闻总立马就将我给请出了发布会现场——”
像是觉得再谈起这事有点丢脸,但他觉得,女人不就爱听男人为她“英雄救美”出风头的这些事,多吹捧吹捧总没错。
酒红西装男这么一说,栾月倒真想起来,他当日搭讪中途被人叫走,之后就再没露过面。
所以说,其实那天,帮她解决了酒红西装男的人,是闻池?
他还向别人亲口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
栾月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欢喜所致,还是被围巾捂的。
连带着再看酒红西装男,都没那么讨厌了,“好了,既然是误会,那没事了,下次,不要再随便招惹小姑娘了。”
“是是是,还请闻太太,以后多替我在闻总面前美言,多谢多谢!”
说完,也不敢再打扰栾月,道完歉后,就麻溜溜的滚蛋了。
也因此,当闻池提着一堆高档保养品回来时,就看到栾月,一副靠着门边,低头傻笑的模样。
“在想什么,这么开心?”
淡冷的嗓音带着些许在意的,在栾月耳畔响起。
栾月微惊抬头,就撞入了闻池那双深邃的黑眸。
心脏漏跳一拍,嘴一瓢,就说了句,“想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闻总告白~
小可爱们,晚安好梦~
第44章追妻
嘴瓢完,栾月就后悔了。
完了,完了,矜持,等待告白。
都完了……
她对不起时悦的耳提面命!
补救,对,赶紧补救。
栾月表面镇静,内心慌的一批的对闻池解释,“我是说,我在想你,怎么还没回来。”
心跳咚咚如擂鼓,眸光近乎闪烁的掩饰着内心的心虚。
听着栾月的解释,闻池那双墨色加深的眸眼,漾出一圈浅浅的波光,让那本就深沉迷人的眼,更多了几分深邃和琢磨不透的意味。
栾月紧张的手心都有点冒汗,眨巴着眼跟闻池对视,也不知道他信了自己的话没有。
长久的对视沉默,栾月的心态有点崩,正想要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摊牌坦诚时,一声轻笑如水波浅漾在湿冷的空气中。
“嗯,那你现在不用想了。”
他眸光含笑,轻瞥她一眼,随后将手上提着的礼品盒挪到同一只手上,替栾月打开了副驾的车门。
“谢谢——”
栾月以一种近乎飘忽的姿态,坐上了副驾。
屁股刚落座,才猛地醒过味来,她一激动,脑袋差点没撞上车门。
“小心!”闻池还未收回的手,适时在她头顶一档,嗓音中带着几分心有余悸。
车子平稳发动后,栾月如一尊雕塑静坐在副驾上,杏眸圆睁,不时偷瞄闻池。
刚刚,闻池的意思是,她不用想了,他已经回来,自己可以直接看着真人了,所以,他知道自己刚才那话是在找补?
是吧?是的!
栾月无比肯定,闻池那句“那你现在不用想了”,就是在回应她之前的“想你啊”。
这么一番彻悟后,栾月的心就开始欢天喜地的荡漾起来。
也因此,越发忐忑且激动的期待着,闻池第二次告白的到来。
然而,一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栾月都快坐枯了,闻池却没有再跟她说一个字。
清冷淡然的双眸,一直平视着前方,哪怕等红绿灯的间隙,也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就好像,刚才那句故意撩她的话,不是从他本人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什么第二次告白,她完全是等了个寂寞,人闻池,压根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
栾月心中有点恼,她觉得闻池怎么能这样呢,一次受挫后就退缩了,他怎么不再试试呢,他再问一次,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栾月——”
就在栾月胡思乱想之际,闻池淡冷的嗓音突然在车内响起。
原本还塌着双肩的栾月,一听他喊自己,瞬间抖擞精神,挺胸抬头,一脸神采奕奕的转向他,就连应答的声音也刻意放缓至轻柔,“什么?”
闻池凝着栾月看了几秒,总觉得她哪里不太对劲,好像是情绪,之前有点低沉,现在,好像又有点莫名的高涨。
“你——”
一个拖长的音节,让栾月的呼吸都屏了起来,视力和耳力调转到了最状态,水光盈然的杏眸牢牢盯着闻池一开一合的薄唇。
紧张着,期待着,然后,她就听到闻池问了个,与她所想完全南辕北辙的问题,“你很热吗?”
白皙的小脸上透出一圈浅色的红晕,额角上也渗出些细密的汗珠。
栾月期待的表情僵在脸上,眼见一脸真情实感关心她热不热问题的闻池,烦躁莫名就涌了上来。
“我!一点!都!不!热!”
话落,轻哼了一声,将头瞥向车窗的方向,一副不想搭理闻池的样子。
很好,不说,有本事你一辈子都不要说!
什么狗男人,撩了她之后还故意装作若无其事,搅得她心情躁郁,七上八下,到头来给她来了一句热不热?
完全浪费她的表情,时悦说的对,太容易得到的就不珍惜,闻池连第二次都不愿意试,多半对她也没什么真感情。
她又何必自我感动,搞得满心期待,从现在起,她不会对闻池,再有一丁点期待!
也因此,直到下车,栾月都没有再搭理过闻池一句话。
就连闻池开口跟她说话,也是十足冷漠“嗯嗯”“啊啊”的敷衍。
栾月的心态平复了,可心情七上八下的主却变成了闻池。
走在前方的栾月步履如风,压根没有要停下来等闻池的打算,好像两人今日不是同行而来。
闻池拿上后车座的礼品盒后,锁了车,就迈着大步去追赶栾月。
“你生气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闻池再迟钝,此刻也觉察到了栾月的情绪。
栾月闻声停下脚步,嘴角扯了个冷笑,“我没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闻池:“……”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而且,还气的不轻。
“对不起——”
网上说,女孩子生气,不管知不知道原因,男人一定要先道歉,首先态度要端正。
因此,当闻池态度端正的说出道歉后,栾月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带着几分恶劣道:“你又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道什么歉?”
其实,从闻池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栾月就已经心软了。
以前,跟闻池在一起,先低头的永远是她,要从闻池的口中听到一句“对不起”,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能单方面主动道歉,已经比以前进步了不止一点。
可人,尤其是女生这种感性生物,在作天作地方面,永远都是没有止境。
一旦某种迁就开了头,就会想要更多。
比如,她希望闻池能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闻池陷入了某种艰难的自我反思中,可一番反思下来,发现毫无头绪,“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吗?”
说话时,他眸眼微垂,带着某种示弱的姿态,就连偏软的语调,也带着某种类似小学生不耻下问的小心翼翼。
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又触到了栾月的雷区。
闻池这种温声轻哄的模样,以前栾月从来没见过。
她的记忆中,闻池是那种即便吵架,也冷漠理智到令人抓狂的人。
“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又不是我男朋友!”
栾月突然间就觉得索然无味了,闻池哄她也好,语调温柔也罢,都没有任何的立场。
而自己的无理取闹,也似乎寻不到理由,毕竟两人又不是那样的关系。
“算了,你就当是我更年期提前吧。”
栾月烦躁的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随后转身朝康源疗养院走去。
闻池愣在原地,唇线紧抿,浓眉紧皱的不知道再想什么,好半天,才抬步,跟上了栾月的身影。
*
疗养院冬日的花园道路,铺着平缓的水泥路,未融的雪压在枝头,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坠落。
栾月从护工手中接过轮椅,半蹲下身子,握住栾母微微有些发凉的手。
“妈,我是小月,我来看你了——”
这是栾月每次来疗养院,跟栾母说的第一句话。
十年前,栾父跳楼自杀,栾母精神受到重创后,精神状态就时好时坏,有时候甚至连她都认不出来。
“小、月?”
栾母启唇喃喃,像是在默念这个名字,目光空洞而缓慢的转向了栾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