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倒地后抽搐几下，接着就彻底没了动静，只是两手还僵硬地抓着阿木辛的爪子。

叶梓捂着肩膀蹲在地上，看着缓缓从男人脑后流淌出来的血，她脑袋瞬间空白一片，眼里也没了光亮，彻底失神了。

第107章人间

司霖转身走了，没留下一点人在那里存在过的痕迹。

他没有上前帮忙，也没有暴露自己，因为他不想让叶梓发现他知道这件事。至于叶梓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他不会插手，会当做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也从来没有看见那过那个场景。

司霖的身影刚从这条街上消失，沈竹就匆忙进了巷子里。

当她看到叶梓跟傻了似的蹲在一个满身是血已经死透了的男人身旁时，她头皮都炸开了，背上瞬间冒冷汗，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双手止不住地发抖，腿也僵硬着无法往前挪动。

但她仅仅只是怔愣了一分钟不到，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她有三十多秒在害怕，还有二十多秒在想怎么解决这个事情。

沈竹上前去抱住吓傻了的叶梓进了家门，阿木辛也乖乖跟着进去。

她在叶梓额头上亲吻一下，后又把满身是血的男人拖进了家里，打湿了拖把，把门里门外的血迹清除得一干二净后，才洗干净了手进了房间。

房里的窗帘拉着，挡住了外面的光亮。沈竹强壮镇定地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在昏暗的房间里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的叶梓，只觉得脑袋嗡作响，身上一阵一阵地起鸡皮疙瘩，头皮时不时地炸开一下。

她眼眶总是在湿润，但又流不出泪来，只是一直发烫。

她们就那样坐了许久，许久后，沈竹开口了，“阿梓，别怕……”

叶梓没动，没说话，连眼睛也没眨巴一下，倒是躺在地上的阿木辛跳上了床，试图往叶梓怀里拱，但几次都没能拱进去，因为叶梓的身子太僵硬了，她整个人似乎已经以这个姿势被冰冻住了。

阿木辛转头对沈竹喵呜了一声，沈竹抬起抖得厉害的手摸了摸阿木辛鲜红的脑袋，“丑猫，你受伤了，身上这么多血，是不是很痛？”

阿木辛举起爪子捋了捋自己脸上的毛，后又去tian一块一块被血染红的白毛，嘴里时不时地喵呜一声。

沈竹眼前越来越迷糊，鼻尖酸到发痛。

“阿木辛……”沈竹捏了捏阿木辛的耳朵，“那个男人是不是想欺负你叶梓妈咪啊？”

阿木辛没有喵呜了，在床上站起来，想往叶梓腿边走，但似乎又不敢，于是只能犹犹豫豫地抬起一只爪子定在空中，小脑袋时不时就往沈竹那边扭。

沈竹眼眶满是红血丝，她伸手包裹住阿木辛举起来的那只肥爪子，语气有自己察觉不到的心疼，“你身上好多血……”

阿木辛跳到沈竹怀里去蜷缩着，两只圆溜的大眼睛盯着叶梓看。

沈竹抱紧了阿木辛，“别怕。”

她又抬起头来，看着满脸晶莹的叶梓，声音柔软：“别怕……”

叶梓开始呜咽，双手紧紧拽着被角，无意识地用力柔.戳着。

沈竹忍住心中剧痛，抱着阿木辛慢慢往前挪动，坐到叶梓脸前。

她捏着阿木辛的爪子，轻轻拍了拍叶梓，捏着嗓子搞怪地说着：“别怕别怕，有沈竹妈咪在呢～沈竹妈咪会帮你的！”

两滴泪从叶梓眼眶滑落，她委屈又焦急地抬起头来，看着躺在房门边的男人，两眼无助，“怎么办……怎么办啊……”

沈竹抬手刮掉叶梓脸上的泪痕，声音恢复了正常，“你想怎么办？”

她回头看了眼地上的男人，“他是怎么回事？跟姐说说，姐帮你处理。”

叶梓极其难受地闭上眼睛，“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想要他死……”

“我知道。”沈竹突然微笑，“我相信你。”

阿木辛此时喵呜了一声，想往叶梓身上爬，叶梓仿佛这才意识到阿木辛的存在，也是这时才发现阿木辛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洁白区域了，全是血块。

“阿木辛……”叶梓把手从被子上拿下来，轻轻贴在了阿木辛背上，而阿木辛闭起眼睛想往叶梓手心里拱，小声地喵呜着，似在撒娇，求主人抚摸。

沈竹眼神移动，看着床头柜上的那把小刀，眼里又布上寒霜，“阿梓，跟姐说说，怎么回事？”

“我……我今天早上听到阿木辛在尖叫，我一下子也被吓醒了，一睁眼发现这个人站在我床边，我……”叶梓抱紧了阿木辛，断断续续地把早上发生的事情颤抖着说了出来。

“我没有想让他死的……”叶梓盯着阿木辛身上的血毛，只觉得眼睛被刺得发痛。

沈竹脸色沉重下来，听了原委后，她心里的慌张被愤怒和心疼代替了许多。

“他该死。”沈竹声音冰冷，“这样的人就是该死。”

“是他先对我动手的……”

“别怕……”沈竹小声道，“阿梓，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当作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好吗？”

“他已经死了……”叶梓眼神胆怯地往春哥身上飘了一眼，“他……他死了。”

“阿梓……”

沈竹流下两滴泪，她往前贴近，抱住微微发抖的叶梓，“不是你的错，你就当今天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我会帮你处理好的，你别怕了，好不好？”

“竹姐，你要做什么？”

“你想要我做什么？”

叶梓湿润的睫毛轻轻扇动，“我不知道……但是我真的没有想要他死，我也没有对他做什么，我只是在他脱我衣服的时候打了他几下而已，我没有做什么……”

“是他先打我了，阿木辛才跳到他身上去打他的……”

“他还拿着刀要杀了阿木辛……”

“可是他现在死了……”

“怎么办，他死了……”

沈竹温热的手掌贴在叶梓身上抚摸着，传递让她安心的温暖，“没事，不是你的错。”

沈竹顿了顿，嘴唇贴近叶梓耳边，“阿梓，这里没有监控的，也没有人知道今天早上在这里发生的事情……”

“所以……”

沈竹神色一冷，“今天早上，没有人在这里死掉，知道吗？”

叶梓头皮一炸，惊疑地扭头瞪着沈竹，沈竹却未再说什么，只是在她侧脸留下一个匆匆的吻。

沈竹把春哥拖到了客厅去，打电话叫来弟弟沈林，俩人又把春哥裹在了一个行李袋里面，最后一起抬上面包车，拖到一个快要荒废的森林里埋了。

沈竹做完这些事情，感觉身上哪哪儿都不对劲，嘴唇已经开始发白，手指就没停止过颤抖，双腿软得站都要站不稳了。

她再次打开叶梓家大门时，太阳已经出来许久了，时间过了中午十二点。

她这才记起自己来这里是给叶梓做饭的，但忘记买菜了。她手上很干净，但还是进浴室用沐浴露洗了几次，又去用湿纸巾擦了好几道后，出门去买菜了。

那天的菜沈竹买了许久，她站在太阳下，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看着摊主手里的胡萝卜和蔬菜，只觉得那些东西都是红色的。她眼睛是盯着前面的菜看的，但脑子里一直卡着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的影子。

她微微仰起下巴，对着有些烈的太阳眯起眼睛，太阳穴一阵一阵地发晕，眼前除了一阵一阵的红光，她再看不到其他。

————

许竞珩已经两天没见过叶梓了，本来约好了今天去沈竹家吃馄饨的，他给叶梓打了两个电话，叶梓都没接。

抬手看了下手表，要十一点了。许竞珩含着外套拉链往校门外走。

今年的空气比去年冷得早，听说降雪也会比去年早。

许竞珩心里默默想着，希望能在今年初雪前见到唐格予，然后跟唐格予一起堆雪人。

他含着拉链低头往前走，殊不知司霖一直跟在他身后。

到进了唐格予家门外的巷子里时，许竞珩看到地上有被瓦灯拉长的身影，这才发现有人在自己后面走。

他直觉不妙，微惊地回头，看到司霖那张不怎么清晰的脸时，他眼里立马换上厌恶的情绪。

“许竞珩……”

司霖叫了许竞珩一声，但许竞珩没应，只是不屑地剜了他一眼后，继续往前走。

“我有话跟你说。”

许竞珩没有回头，他不想把自己的时间留在司霖身上。

司霖看许竞珩不搭理自己，有些着急了，提着音量说了一句：“关于叶梓的！”

许竞珩脚步瞬间顿住，脸色不怎么好的回头瞪司霖，“你对叶梓做了什么？”

司霖脸上出现一个失落的苦笑，“我不至于去动她……”

许竞珩转身，“你想说什么？”

司霖慢慢往前，手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看到了一些事情。”

看到司霖走过来，许竞珩下意识地想后退，他也确实后退了几步，“你想说什么，离我远点说。”

司霖把他退后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的怒火开始小小地燃烧起来。

他毫不犹豫地逼近许竞珩，“这个事情，还是悄悄说比较好。”

“你干嘛？！”

许竞珩看他一副要打架的架势走向自己，一时有些慌，“你离我远点！”

司霖哼笑，上前贴在许竞珩跟前，直接打开手机相册，播放了一个视频给许竞珩看。

许竞珩起初想挣扎，但在看到司霖手里的视频后，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身子根本动不了，连眼睛都忘了眨。

那个视频一直在司霖手里重复播放，许竞珩把里面的场景看得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半晌后许竞珩才回神，觉得眼睛又干又涩，鼻尖发酸腿发软，竟快要站不稳了。

司霖关了手机，屏幕一片黑暗。

夜里的冷风吹得刺骨，许竞珩脸颊发红，耳根更是红得厉害，但额头上却似在冒汗。

“你……你……”许竞珩脸上的怨恨再也藏不住，他猛扇司霖一巴掌，“你这个人渣！你怎么可以这样！这件事情关叶梓什么事？！”

他红着眼眶怒推司霖，“你怎么可以动叶梓！”

“我没有！”司霖紧紧握住许竞珩手腕，眼里没有怒气，倒有几分真诚，“这件事不是我做的！真的……”

许竞珩气到鼻翼鼓动，“混蛋……”

司霖轻叹，“真不是我弄的。”

许竞珩想抽出发抖的双手，但司霖紧抓住不放，“确实不是我弄的！”

许竞珩白他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会有报应的……”

司霖好像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

他用舌头抵了抵被许竞珩扇了的右脸，“不是。前几天我看见你跟叶梓走在一起，本来想为前年的事情跟她道个歉的，但……”

司霖眼里似有不忍，“但我又觉得她肯定很恨我，没敢过去敲门，就在巷子口外面等着。等了很久，在我第不知道多少次回头看叶梓有没有出来时，突然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他……”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许竞珩冷着脸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样对叶梓，我不会放过你的。”

“不是我！”

许竞珩踹了司霖一脚，“滚开！”

他开始拼命挣扎，想把被司霖抓住的手抽出来，“你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定会遭报应的！”

“你不相信就算了。”司霖语气突然缓和下来，似气馁妥协了般地，“我来是要告诉你，现在我手上有这个东西，至于它会不会出现在警察面前，就看你跟不跟唐格予分开了……”

许竞珩停住了挣扎的动作，司霖又道：“其实我后来又转回去了。我看到一个短头发的女人把那个人拖进屋里了，很久后又有一个男人开着面包车停在叶梓家门口，他们应该是……把尸体搬上了车，后来又去了一个废弃树林……”

司霖越说越低落，眼神也越来越空洞，“还要我继续说吗？”

第108章人间

许竞珩身上的汗毛随着司霖的一字一句，也跟着一点一点地竖起来了，背后一阵一阵地发麻。

他双眼失神地盯着黑墙边的大树，那棵树上挂着一个沾了许多灰的瓦灯，孤独地亮在巷子里。原本是用来照明的，但此刻它发出来的光亮在许竞珩眼里显得苍凉又诡异。

“许竞珩，你跟唐格予分开吧。”司霖把脸转向别处，这些话他不敢正面对许竞珩说，“我会比他对你更好……”

许竞珩似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人影，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所及之处是巷子口那处的一个小石墩。

唐格予以前很喜欢站在那个石墩旁边抽烟，开心或不开心，都喜欢在那个小石墩旁抽烟，仿佛那处就是他的一个小小的地盘。

而此时石墩旁空无一人，更不见唐格予人影。

许竞珩心慌、无助、委屈又愤怒……还有对唐格予的思念。

那天晚上巷子里格外地冷，吹来的风也似带着玻璃屑，碰到人脸后，只觉得生疼。

树上的黄叶随着冷风微微飘下，许竞珩终究是在这个夜里妥协了，“好。”

他没办法了。

但凡还有一点点办法，他都不会选择跟唐格予分开。

他其实在知道沈竹想隐瞒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妥协了。

既然她已经解决好了，那就当做解决好了吧。

许竞珩心里其实已经痛到极致，但他眼里干涩，怎么都流不出泪来。

这也好，还能保留他一点点坚强。

“我会跟唐格予分手。”

许竞珩终于答应了，司霖心里却没有半点高兴，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唐格予的妈妈，明天会回来。”

许竞珩机械地点头，“哦……”

司霖又道：“你可以让唐格予回来读书了，但是你……”

“你得跟着我转学，我不太喜欢这个学校。”

司霖这句话说得不自然，他并不是不喜欢这个学校，而是不喜欢唐格予。

他在心里觉得许竞珩是他的，让他看着唐格予天天霸占着他的人，他心里当然不好受了。

而且他不想让许竞珩再见到唐格予。

司霖眉心微拧，“越快越好。”

许竞珩脸上的表情很冰冷，呼吸开始沉重，“好。”

他垂下了一直紧绷着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Q.Q里最上面一条对话框，按了几下手机按键后，把手机屏幕举到司霖面前给他看。

司霖眼睛在许竞珩手机上盯了好几秒，但在那条“格予，我们分手吧”的信息上只停留了不到两秒，其余的时间都是盯着那个备注：“亲爱的唐先生”。

司霖苦笑着，他在嘲讽自己，但更多的是在嫉妒唐格予。

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许竞珩为什么会这么爱唐格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