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竞珩眉毛微微压低，一头雾水，不知道唐格予在说什么。

唐格予倒觉得他这副表情有些可爱，“行行少爷，那天在跨江大桥上，谢谢你救了我。”

跨江大桥？

他救了唐格予？

还是有些懵。

脑子里的记忆开始慢慢回放，从今天倒退到十一月……十月……九月……

九月他来毅诚高中了……

八月……八月回的H市，经过跨江大桥。

对，跨江大桥，跨江大桥上面坐了一个满脸是血满身脏污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在寻死……

跨江大桥……是唐格予？！

许竞珩的呼吸瞬间顿住了，头皮开始收缩，眼睛从瞳孔放大慢慢到瞪得极圆，嘴唇也因为太过吃惊而不受控制地微微张开了。

难怪……难怪他在唐格予家的柜子里看到过那件T桖，原来……唐格予就是那个要跳江的男孩。

唐格予……

许竞珩的腿有些发软，站不住了。冬夜里的寒风明明那么冰冷，可他却觉得眼眶非常热，背后甚至还在出汗。

身体里某个器官在抽痛，痛一下，他的眼眶就湿润一点。

想看看唐格予，可唐格予一直低着头。

想叫叫唐格予，可嘴巴动不了，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唐格予的嘴唇在许竞珩指尖碰了一下，低沉着声音说：“行行……如果那天你没有回来，我就跳下去了。”

周围很吵闹，可许竞珩觉得脑子嗡地一下，世界静音了。

他头皮开始发麻，手指开始发抖，嘴唇也开始颤抖，眉毛越拧越紧，鼻尖也在发酸。

“不要……”

他开口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不要……”

他眼眶发红，眼里水汽氤氲。

唐格予压眉看他，“怎么了行行？”

许竞珩双手握拳，发狠地用力，像是在发.泄什么，表情也微带怒气，“你不可以那样……”

唐格予知道他在说什么，安抚地在他手上抚摸，平淡道：“好。”

“你不可以那样……”

许竞珩眼里的水雾越来越浓，唐格予的脸在他眼前越来越模糊。

他难受到极致，咬牙道：“你……你以后不可以那样！”

唐格予声音温柔，“好，我不会再那样了。”

“再也不……”

“好，再也不。”

许竞珩睫毛轻扇，眼里的水雾突然消失，眼前又清晰起来，只是脸上有些晶莹了。

唐格予抬手抚上他脸侧，拇指滑过湿润处，“别哭……哭什么啊？你哭了我多心疼。”

唐格予突然柔笑，温声道：“毕竟……我那么喜欢你。”

许竞珩觉得脑袋炸了一下，转不动了。两眼晕乎乎，除了唐格予的脸，他再看不见任何东西。

“行行。”唐格予开口，“我们两个见过很多次面。”

“我很多次的对你心动过。”

“包括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许竞珩眼眶再次湿润，寒风吹来，无比地冷，可他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暖。

唐格予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些，说话的语气也变得随意了，“行行，我喜欢你，像电视剧中男主角喜欢女主角的那种喜欢。我……”

许竞珩的呼吸因为紧张和喜悦而变得缓慢又沉重起来，他在期待唐格予的下一句话。

唐格予眼里布上一层柔色，他说：“我想天天跟你在一起，天天看着你，天天亲你抱你，我要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开心我就开心，你不开心我就哄你开心，我想天天买糖给你吃，天天黏着你……”

“你愿意……教我唱相依为命吗？”

许竞珩心中的喜悦已经要冲出胸口了，但因为过于惊讶而无法从表情上表达自己的情绪，看上去竟有些呆。

唐格予凑近许竞珩眼前，盯着许竞珩的眼睛，眼里迸发出期待地光芒，“行行，你愿意吗？”

许竞珩鼻尖有些红，也许是风吹的。他眼眶也有些湿润，睫毛上的水还未干。

在唐格予紧张而心慌的同时，许竞珩轻轻吸了吸鼻子。他低头看着鞋上的薄雪，在吵闹的夜里增添一个自己的声音：“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你不放下我，我不放下你，我想确定每日挽着同样的手臂……”

他唱完这几句，闭眼沉默。

唐格予心里一惊，内心忽起暴风雨。

他深邃的眼眸盯着许竞珩额头，而许竞珩却抬起头来笑了笑，对唐格予涩声道：“我会唱，我教你啊。”

唐格予瞪大了眼睛。他想过许竞珩的很多种回应态度，或是平静地说不喜欢他，或是责怪地问他怎么会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可他唯独没想到，许竞珩答应了。

也许是寒风太过猖狂，让唐格予牙齿开始打颤，他话说都不太利索了，“你……你说……你说你教我唱？”

发光树下的许竞珩，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显得极其明亮，“是的，我喜欢你，所以我要教你唱相依为命。”

唐格予短暂的震惊过后，内心如拂春风。他实在不敢相信，许竞珩竟然也是喜欢自己的。

许竞珩红了眼眶，握着唐格予的手，轻轻捏了捏，“谢谢你出现，谢谢你对我好。”

唐格予仍是不敢相信，惊得忘记去回握许竞珩的手，只呆呆地看着许竞珩清澈的大眼。

新年已经开始了许久，周围的人群慢慢消散，红薯摊边的大叔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了，那两个卖花的小孩子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看着唐格予的脸，许竞珩心底里涌上一抹浓烈的伤感情绪，他脑海中不停地回放唐格予坐在桥护栏上的画面，还有唐格予满脸的血伤。

他眉头轻轻颤抖，“格予啊……”

唐格予温柔应声，“嗯……”

许竞珩眼里的水汽就要溢出眼眶，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格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唐格予双眸亦带忧伤神色，他把许竞珩抱在怀里，双手在许竞珩背后安抚般地抚摸，嘴巴凑到许竞珩耳边去，轻轻地说：“好。”

许竞珩把额头抵在唐格予肩膀上，极其难受地闭上了眼睛，脸上出现两条湿痕。

唐格予抱紧了许竞珩，垂着睫毛道：“你爸爸说的真对，上天是公平的，它让一个人失去什么东西，肯定也会让一个人得到宝贵的东西。”

他失去了美好的童年和幸福的家庭以及许多年的开心时光，但得到了最宝贵最喜欢最心悦的人。

是许竞珩啊。

唐格予不知许竞珩在落泪，他微微低头，嘴唇去寻许竞珩耳垂，在许竞珩冷得发红的耳根上亲吻。

行行……谢谢你来到我身边，让我能看见你，喜欢你，让我枯燥又憋屈的人生中，至少还有一件可以高兴和期待的事。

第82章人间

“诶？诶诶？让让……”红薯摊的大叔已经赚够钱准备收摊了，推着摊车回去的时候发现有俩人站在这里堵着路，粗犷地喊着：“小俩口要亲到旁边去亲好不喽！”

许竞珩触电般地推开唐格予，抬手在脸上滑过，低着头后退。

唐格予不大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像个傻子一样顺拐着往旁边走，给大叔让路。

大叔随意瞥了刚刚还在亲昵的俩人一眼，一时间竟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雪还飘着，风也还呼呼吹着。红薯摊上还剩了两个烤好的红薯，裂了口，里面的金黄露出来了，看起来就很好吃。两个红薯在灯下能看到还在冒着热气，被风一吹，香甜的味道往俩人身上飘去。

许竞珩口腔一酸，又饿了。

他低头站在唐格予旁边，拉了拉唐格予的袖子，唐格予转脸看他，“怎么了？”

许竞珩没说话，手指点了点红薯摊上的两个红薯。

唐格予轻笑，“行行少爷饿了啊？想吃红薯？”

“嗯……”

“好……”唐格予跑上前去，叫住已经走出去几步的大叔，“诶！叔！您先别走……”

大叔站定，回头，“咋了啊？”

“这俩红薯我要了。”

“什么？”

唐格予手伸进口袋掏钱，“我男朋友饿了，他说想吃红薯，让我买。”

“哦……”大叔乐呵了，“正好我这儿还有两个，你买了我就正好卖完，心里舒服了。”

“是啊。”唐格予往许竞珩那边瞄了一眼，发现许竞珩已经跟企鹅一样的缩着脖子小步小步往后退着，那模样实在可爱。

大叔拿了个塑料袋把红薯装起来，“本来是卖五块一个的，最后两个，就收你八块好了。”

“好嘞。”唐格予给了钱，接过红薯后笑着说了一句：“您这红薯怎么烤的这么香啊，我男朋友都嘴馋的不得了。”

大叔得意道：“这些红薯都是我们家自己种的，可甜了……别说你男朋友嘴馋……什么？”

大叔的表情开始变了，他看着面前比他还高一截的唐格予，嘴角轻轻抽搐两下，“你……你男朋友？”

“是啊，我男朋友。”

唐格予留给大叔一个幸福的笑容后，得瑟地跑走，却发现许竞珩已经躲到一颗树上贴着去了。

他提着红薯走过去，站在许竞珩身前，“哟，跟我玩躲猫猫呢？”

许竞珩有些羞，“你……你不能那样！”

“不能哪样啊？”

许竞珩急了，他一急就容易说不好话，“你不能……不能说那些……就是不要跟别人说……”

唐格予往前一步，把手里的红薯袋塞在许竞珩手里，眼神调戏地盯着许竞珩看，“不能怎么样？”

许竞珩受不了唐格予那样的眼神，紧张地别过脸去，“你别……别跟人说……我们……男朋友什么的……”

“为什么不能说？”唐格予知道他在急什么，但玩心起来了，就想逗逗他。

他一手撑在树上，一手捏住许竞珩下颚，把他的脸强行转过来对着自己，指腹在他微凉的脸颊上逗弄般地滑动着，“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许竞珩不说话，暗自咬唇。

唐格予的下巴低下去了些，鼻尖在许竞珩鼻尖上轻碰一下，“你不是愿意教我唱相依为命吗？”

许竞珩手指跳动一下，把手里的塑料袋捏得更紧了。

他已经紧张到极致，可唐格予并没有放过他。

唐格予薄唇略过许竞珩脸侧，去寻他耳垂，有意无意地在他冻得发红的耳根上贴了一下，“行行……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许竞珩缩了缩脖子，脸开始发热，背后也开始冒汗，“最近……发现……有一点……喜欢你。”

唐格予低笑一声，嘴角弯起，眼神里带了些渴求。

他嘴唇贴近许竞珩耳廓，“我可是老早就非常喜欢你了。”

他说完这句话，在许竞珩脸上亲了一下后迅速挪开脸，一双深邃有神的眼睛在灯光下充满了情.欲，“你好啊，男朋友大人。”

许竞珩已经心慌到极致，呼吸变得轻缓起来，手心也开始冒汗，睫毛迷糊地扇动着，“你……别瞎喊啊……”

唐格予挑起眉梢，“我怎么瞎喊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我们就是堂堂正正的小俩口了，人家大叔都说咱俩是小两口了，那我叫你一声男朋友怎么了？”

“你……”许竞珩睫毛颤动得厉害，“那你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叫我。”

唐格予乖乖点头，他知道许竞珩的顾虑，不想让许竞珩太过担忧，“嗯哼，我以后不在别人面前乱叫了。”

许竞珩稍微安心了些，却没想唐格予又贴近他，“那现在没有别人在，我可以叫吗？”

许竞珩不自然地挪开脸，眼睛慌张地乱转，珞瑜街半山腰的广场里，除了树下的俩人以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别看了，人早走完了。”唐格予捏住许竞珩下颚，把他的脸强行转过来，“没有别人了，男朋友大人。”

许竞珩想闭上眼睛，他此时实在不敢看唐格予，可唐格予的脸就贴在他眼前，他不得不看。

唐格予满脸邪笑，“你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啊？我的男朋友大人……”

“你……你……”许竞珩紧张又兴奋。

唐格予眯着眼看他，“嗯，你说。”

“你也是……”

“我也是什么？”唐格予明知故问。

许竞珩睫毛轻垂，忍着心中的羞涩，加大了声音道：“你也讨人喜欢，男朋友大人……”

“真乖。”唐格予手指在他脸侧的轮廓上滑过，“那俩小孩说得真好，三生有幸……”

他手心抚摸许竞珩侧脸，“我是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才捡到了你这么个宝。”

许竞珩心中喜悦，薄唇张合：“我也是。”

他说完这句话，脸上是藏不住的害羞，缩着脖子去推唐格予，“好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唐格予的脸又压上来，表情有些不满，“还早吧？我们好多事儿还没干呢……”

“什么事没干啊？”许竞珩扬着眉毛，眼神下意识往下飘，落到唐格予嘴唇上。

心中是紧张和期待。

唐格予在他眼睛上吹了一下，把他睫毛上的雪碎吹落，“接吻，我们还没有接吻。”

接吻？

听到这两个字，许竞珩身子都抖了一下，心跳开始乱了节奏，呼吸也没有规律了。

唐格予直勾勾地盯着他，他觉得心里软了下来，雀跃但又害怕，即使他的背已经贴在树杆上了，可身子还是想往后缩，离唐格予远一点，这样他心里的燥热感就能减轻一点。

唐格予把他往后缩的举动看在眼里，伸手搂住他的腰往自己身上一按，“跑什么呢，树上多冷啊，贴着树干嘛……”

他的手在许竞珩腰间捏了一下，“贴着我，我暖和。”

要命的酥麻感让许竞珩脑子都开始乱了，他双目微眯，“我……我……”

好渴。

喉咙又干又涩，还有些发痒。

“男朋友大人。”唐格予还捏着他的下颚，拇指在他唇上轻轻滑动，“我现在想跟你接吻，请问可以吗？”

许竞珩漆黑的双眸瞬间瞪大，感觉脑袋无法思考了。

唐格予勾唇一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他说完没给许竞珩反应的时间，直接把唇贴在了许竞珩抿得很紧的薄唇上，许竞珩瞳孔放大，惊得屏住了呼吸。

他看着唐格予极带侵略性的勾人双眸，逃避般地闭上了眼睛。

唐格予的眼睛，他实在不敢多看。

多看一眼，多心动一次。

唐格予在许竞珩唇上轻碰几下，觉得不够，贪婪地想得到更多。

他挪开脸，眼里的渴望隐藏不住，“行行……嘴巴张开。”

许竞珩眉毛抽.动一下，心脏在雀跃地蹦哒着。

他闭着眼睛，知道面前人是唐格予，知道刚刚是唐格予在亲他，也知道唐格予喜欢他。

满足的情绪占满大脑，他跟随内心想法，微微张开嘴巴。

唐格予的嘴唇急不可待地贴上去，舌头也伸进许竞珩嘴里，去寻找让他痴心妄想了许久的湿软。搂在许竞珩腰间的手也情不自禁地轻轻柔捏着。

许竞珩没有回应，但任他索取。

他们的初吻，是在十七岁的冬天，一个飘着大雪的夜里。他们的吻不像是青春的少年们那种青涩而小心翼翼的吻，而是真切又想得到更多的，激烈而火热的吻。

他们在珞瑜山的半山腰上，站在山中广场的角落里，最稚嫩地拥有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