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格予走到门边关灯，“吃饱了就睡吧。”

房里恢复黑暗，许竞珩又抿了口牛奶才轻轻钻进被子里。

他肚子饿的时候不舒服，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饱的时候也不舒服，还在床上翻来覆去。

许竞珩光顾着难受，并没有意识到他这样的举动会影响到别人，直到唐格予又说了一句：“吃东西要别人哄，睡觉也要别人哄啊？”

许竞珩僵住，没敢再动，唐格予又道：“还没吃饱？”

“吃饱了……”

“那你还老动干什么？”

“吃撑了……”

唐格予：……

唐格予捂在被子里，喃喃了一句：“难怪你爹说你上辈子饿死的……”

————

第二天一早，许竞珩被学校的起床铃吵醒后，迷糊地睁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浑身无力的在床上愣了会儿才爬起来洗漱。

唐格予已经不在寝室里了。不在也好，免得大早上就开始烦人。

时间是六点半，外面天还没大亮，许竞珩不紧不忙地洗漱完后穿着自己的私服去教学楼。

他走在校园里，在那些穿着校服的学子里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进了高二七班，人到的不多，唐格予他们三个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明目张胆地把扑克拿到桌面上打，也不怕被人抓。

许竞珩还是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走近教室的，但唐格予没看他一眼，一直在打扑克。

许竞珩干脆也不看唐格予，有一丢丢小害怕地往座位上走去，可当他走到唐格予桌前的时候，唐格予手里拿着一副牌，眼睛也盯着牌，但突然伸腿横在了走廊上……

许竞珩眼下脚下都没注意，他哪能想到唐格予这么阴啊……于是脚腕向前抵住了唐格予的脚踝，瞬间挪动不了，被唐格予绊得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啧……”唐格予把手里的几张牌合在一起，扭头看着趴地上的许竞珩，“你撞我腿干嘛，大早上的就想打架？”

“？”

许竞珩怒地抬头，瞪着唐格予。

唐格予痞笑，“瞪啥瞪呢，你撞人还有理了。”

明泽瞄了眼许竞珩，对唐格予玩味道：“哟，他这是向你宣战呢？”

吴乐倒没说话，只是一直看着唐格予。

唐格予以前跟谁合不来都是直接打架的，从没有使这种小点子欺负人过。

许竞珩拍拍手，从地上坐起来。他摔是没怎么摔痛，但对唐格予故意欺负人的行为感到不爽，“是你伸腿绊我好不好！”

他声音不小，还带了点怒气，班里的人几乎都听到了。本着看戏的心思，双双把目光投到最后一排。

唐格予把手里的扑克牌往桌上一拍，身子往后倒，躺在椅背上，“我绊你？我为什么要绊你？”

许竞珩不怂，“因为你有病。”

第16章人间

教室里的人听到许竞珩说出来的这句话后，脸上都出现了十足的不可置信，一阵嘘声响起。

“哇，他们昨天没打起来，今天应该会打！”

“我压予哥，转学生看起来太弱鸡。”

“予哥肯定要打他了！”

“那他遭的住不？”

……

“你说什么？”唐格予的声音并不冰冷，他被人骂有病了也不恼，嘴角还带着笑。

这话许竞珩说一遍就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可不敢说第二遍。

“他说你有病。”明泽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本来就不太喜欢长得秀气的男生，所以很看不惯许竞珩，觉得许竞珩一点阳刚之气的都没有，刚来学校第一天就哭唧唧的，都多大人了上学还要爹妈送。

唐格予拿起牌在桌子上敲了敲，他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盯着许竞珩，“这话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许竞珩非常看不惯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即使心里害怕也要硬着头皮道：“你敢再犯病我就敢再说。”

“哇……厉害厉害。”

“他胆子好大……”

“看不出来弱鸡也有一颗熊心……”

“安静观战……”

教室里不知道哪几个人没控制住，说了这么几句话。许竞珩也没看他们，眼神不善地盯着唐格予。

唐格予扯嘴一笑，“行，你说了这话可别后悔，时间长着呢，你看我怎么慢慢犯病。”

许竞珩不悦地斜了他一眼，爬起来站到自己桌边。他其实从进门就发现自己桌上的书莫名其妙地没有了，昨天下晚自习了明明放桌上了的。

许竞珩突然转头看唐格予，见唐格予昨天还空空的桌面上今天突然堆满了书。

……

感受到许竞珩疑惑的目光，唐格予还特意抽出一本语文书，装模作样地翻来翻去。

许竞珩火冒三丈，他压着内心闷火走到唐格予桌边，看着桌上那摞堆得高高的书，二话不说直接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来看，却看到书上写名字的地方被涂了三个黑色小圈圈，小圈圈下面又写了三个字：唐格予

他能从那三个小圈圈里面，找到一点许竞珩这三个字的影子。

……

许竞珩叹气，对唐格予无语。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能这么幼稚？

许竞珩把那本书放自己桌子上后，抽过唐格予手上的语文拍在那叠书上，正准备把书抱起来就被唐格予伸手重重压在那摞书上面，“想干嘛？光明正大的抢啊？”

许竞珩冷眼看他，“神经病，把书还给我……”

明泽抬眼看许竞珩，有些出乎意料。放眼整个毅诚高中，没人敢用这种表情对唐格予说这样的话，没想到这个娘们似的弱鸡居然敢。而且……唐格予被骂了之后居然没什么生气的反应？

唐格予压着书，对许竞珩逗弄道：“你想要书，自己领去呀。”

许竞珩扒拉开唐格予压在书上的手，不甘示弱道：“这是我的书，你要还给我。”

其实一些书本来是没什么的，但唐格予明显就是故意在欺负他，他不甘。

唐格予翻开一本书，把上面的唐格予三个字指给许竞珩看，“可这上面明明写着我的名字。”

……

这是小学生吗……

许竞珩真的无奈了，不知道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他余光能看到教室里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很不适应那样的气氛，终究还是忍住了心里的憋屈，没把书抢回来，红着脸尴尬地站到了自己座位上。

唐格予一时怔住，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教室里很安静，嘘声再听不见。

明泽把椅子挪到唐格予旁边，俩人挨着肩膀。他盯着许竞珩，小声道：“格予，想打他就打呗。”

唐格予喉结上下滚动，把眼神从许竞珩身上收回，低头玩牌，“再说吧……”

明泽又道：“不过你抢他书干嘛？你要书就说一声，不是立马就有人帮你去拿吗。”

唐格予顿了顿，突然一笑，“就是想抢。看不惯他，欺负欺负。”

“啧……什么欺负不欺负，你要打就直接打呗，今晚？”

唐格予摇摇头，“今晚回家，还是不在宿舍住了。”

他不可见地瞥了许竞珩一眼，“不习惯。”

明泽皱眉，“咋啦，才住一天就不习惯了？对了，你干嘛突然搬宿舍？你爸又打得你受不了了？”

唐格予脸色一沉，手里的扑克牌滑来滑去玩着花样，“有什么受不了的，我又不是小孩儿了，他打我我不会打他啊。”

明泽撇了眼唐格予鼻子上的伤口，“你脸上是跟他打的吧？”

“嗯。”

明泽啧了一声，“他又打你妈了？”

“嗯……”

吴乐也凑过来，“那你今晚是还来我家，还是回他那儿？”

“回家。”唐格予洗好牌放桌上，三人又开始玩了起来。

教室里恢复了方才的小吵闹，没有人对这件事情多嘴。

除了许竞珩僵硬地站在桌前以外，那些人都在该吃零食的吃零食，该八卦的八卦，有些还把手机拿到了教室在玩游戏。

整个早自习没有老师来过班里，也没有人写过作业。他们好像只是在教室里做着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或者是无聊地打发着时间，没有人在学习，也没有人督促大家学习。

————

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的人都跑去食堂吃早餐。许竞珩肚子很饿，但是没有力气去吃。

腿站的有些僵硬，脚踝还有些疼。他本想问问同学去哪里领校服，可想来是不会有人理他的。

老师没来过，他只能等。

他有些胆小，是那种不太敢主动进老师办公室的人。

此时的高二七班，除了许竞珩以外，空无一人。

他心中有些忧愁。

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吗？

他觉得，也许……过不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原以为换了地方，换了人，生活就会有所改变，就能重新开始。可是为什么，并不是如此？

他还是很煎熬啊。

他沉浸在郁闷里许久，教室里进来了一个女生。她走到许竞珩桌边，敲了敲许竞珩的桌子后，放了两个包子在许竞珩桌上。

许竞珩抬起头，是那个扎着马尾坐在唐格予前桌的漂亮女生，祁沛。

祁沛开口了，声音很温柔，“我想你也许不会去吃早餐了，所以我帮你带了一些过来。”

许竞珩不会拒绝别人主动的好心，而且现在整个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拿起包子，轻声说：“谢谢。”

或许……也不会太煎熬？

这不是还有人搭理自己吗。

“不客气。”

祁沛把自己的椅子推给许竞珩，自己在许竞珩前桌坐下。

她直勾勾地盯着许竞珩看，许竞珩没有在意她的目光，自顾自地吃着包子，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等到许竞珩把包子吃完，把塑料袋扔进门后的垃圾桶里再走回到自己桌前时，祁沛都还一直在盯着他看。

许竞珩觉得那样的目光有些好笑，问祁沛：“怎么了？”

祁沛抿抿嘴，问他：“你是不是很讨厌唐格予啊？”

是。而且说到唐格予这三个字许竞珩心情就不好。

他没说话，回座位上坐着。

祁沛有些欲言又止，“唐格予不坏的，他从来不乱欺负人，虽然刚刚是那什么了一点，但是……但是……”

但是了半天没但是个什么出来。

祁沛表情微妙地看着许竞珩空空的桌子，“你的书……要不要再去领一套？”

许竞珩点头，“我正准备去领，领不到就自己去买一套。”

“诶……”祁沛摆摆手，“在学校领不到书还不至于，虽然我们学校不是什么好学校，但书还是成堆的。”

“嗯。”

*****

许竞珩又去了趟二楼的大教室，那个负责登记的女生在里面站着点书。

许竞珩走上前，开口道：“同学，你好……”

女生肩膀缩了一下，像是被吓到了，许竞珩退后两步，“不好意思。”

女生转头看到许竞珩的时候，又睁大了眼睛。许竞珩不明所以，温声开口道：“我还想再领一套书，昨天领的那套……给同学了。”

女生点点头，对他抿嘴笑了一下，指了指放着高二书本的书架，“你去那里拿吧……”

“好，谢谢。”

许竞珩过去拿书，女生一直在他背后看着他。他回头看了女生一眼，女生回以一笑，露齿的笑。

许竞珩一头雾水，但没有多想。

领完书登记完准备走，女孩却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许竞珩开口问：“怎么了吗？”

女生摇摇头，又笑了笑。

……

许竞珩觉得这女生有点怪。

他转身抱着书刚走出门就撞上了脚步匆匆的唐格予，俩人皆是一愣。

许竞珩冷着脸让开路，把眼神从唐格予身上挪开。

看到许竞珩这副表情，唐格予心中莫名不悦。对早自习上发生的事，他心中其实有些怪异的情绪，但突然道歉，他说不出口。

本想问句吃早餐了吗，但感觉他们目前不是能做这个问候的关系……

于是俩人一语不言，擦身而过。一个走出大教室，一个走进大教室。

许竞珩闷声走后，唐格予在登记表上把许竞珩三个字划掉，写上了唐格予。

第17章人间

大教室里，女生抱着登记表对唐格予道：“格予，小姨去过医院了，没什么大事，在我家躺两天就好了。”

唐格予点头，“别管她，她要是耽误你了，你直接跟她说让她回家睡。你的床本来就小，别老让她再给占了一半去。”

女生细眉轻拧，“她也不容易，这个年纪了不能老受伤，还是要……跟姨夫好好的。”

唐格予倚在墙上低头抱着手臂，低沉道：“他们不可能好好的。我说过很多次了要他们离婚，可是没有用。我只希望我能快点长大，能早点改变这样糟糕的生活……要不是想混个高中毕业证，以后在社会上不那么艰难，我早跑了。”

女生抬手在唐格予肩膀上捏了捏，“格予，我们会长大的，长大了一切都会好。”

————

当天早上第一节课是语文，李翰帮许竞珩搬了个椅子过来。中午祁沛带许竞珩去二楼的另一间教室领了校服。

校服是蓝白色的，还挺好看，穿起来丝毫不显臃肿肥胖，反而很精神。

上午一节语文课和两节数学课匆匆上完。中午休息两个小时，许竞珩领了饭卡去食堂吃饭。

食堂里队排得老长，他昨晚没睡好，今天有些没精神，整个人晕乎乎的，也没什么食欲。

排到他打饭时，他一看窗口里那些铁格子里装的菜，脸上立马布满无奈。

又辣又油腻，更不想吃了。

他随意打了一盘看起来不那么辣的豆角焖肉，再拿了碗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有一口没一口地吃了起来。

唐格予三人来得较晚，他们在厕所里抽了烟再来吃饭的。

唐格予今天吃饭吃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许竞珩就坐他前桌，但许竞珩吃着吃着都打起瞌睡来了，也没注意到对面坐的是谁。

许竞珩肚子其实很饿，但盘子里的饭菜没动两口，豆角焖肉里面全是尖椒，太辣吃不下去是其一，其二是他好像真的对饭菜没有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