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养有什么用?还不是让爸妈逮住机会送到诊所里治病。但凡你当年主意别那么大,踏踏实实留在北京,爸妈还能对伏城做出那些事?即便伏城在他们眼里,就是你的便宜宠物。
蒋白你真他妈没用,一个师弟都护不住。
他突然放开伏城,睁开了眼睛,要确定伏城眼睛里的人影是不是自己。
偷偷养着有什么用,当年你不敢说不敢做,现在轮不到你了。你偷偷养大的师弟,现在都是我的。蒋白又拧住伏城的脸,咬了上去。
伏城的内脏快要被挤错位,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师哥亲自己说明没动气,于是他又笑了,小梨涡的位置刚好被咬住,揪起来一小块皮肉。
以前师哥可没有这么丧心病狂,就连咬梨涡都是小小心心,生怕多碰了一点嘴唇。但现在的反而让伏城血液躁动,不自觉把手贴上去。
“不生气了吧?”伏城被搂得难受,喘不上气,“以后我多注意,不拿你和以前比。想不想得起来,你都是我师哥,我就认你一个人。我就认你这个人。”
“我生气。”蒋白松开嘴,伏城脸上多了一个牙印,愤怒过后眼神憔悴。
伏城不敢吱声,以前师哥连气都不生,现在怎么还哄不好了呢?等了一会儿,他说:“生气你还亲我……不气了不气了。你再生气我不让你亲了!”
“谁说我亲你了?”蒋白翻脸不认账,“刚才那是你以前师哥亲的,又不是我干的。”
“什么?”伏城仿佛遇上了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我屁股都被你……”
门口有动静,他们一起扭头,邱离和青让傻子一样呆在洗手间门口,进也不是,退也来不及。
“我们什么都没听见!”邱离反应快,“我们从小听力就不行!我们瞎!”
青让则拉着邱离往外撤。“你们……继续聊,我们先回宿舍。”
蒋白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对脸被咬红的伏城说:“走吧,先回宿舍,我气还没消呢。”
回宿舍的一路,伏城、邱离和青让的走路姿势都有点微妙,屁股上方实在是酸疼,踹的位置很够劲,往下一点是屁股蛋,不够疼,往上一点是腰,容易踹出大事。偏偏这一块,疼,还不碍事。
徐骏刚洗漱完,就看蒋白带着3个走路揉屁股的师弟回来了。
嘶……疼。伏城洗完澡,趴在床上要死不活,师哥不说话他也不敢招惹,等熄灯后,师哥轻飘飘地跳下来,往旁边一坐。
“师哥……”伏城怪委屈的,“我冷了。”
“冷么?”蒋白不信,摸一把暖气,学校已经开始供暖,微微热,“被子不够厚?”
“嗯,我想师叔家的棉花被。”伏城被挤在墙面上,“屁股还疼……”
邱离适时地嚷嚷:“男子汉大丈夫,踹一脚你这么矫情?我和让让喊疼了吗?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挨踹还喊上了……”
“我说的是屁股!”伏城指着屁股蛋,“老子还被抡了一巴掌呢,啪啪的,你们挨抡了吗?”
邱离立刻闭麦,这场面还真没见过。
蒋白披着伏城的被子坐好,压住他两条腿。“你把睡裤脱了。”
徐骏正打游戏,吓得技能连续按错,还跑错路,直接死在对面塔下。
“脱了?”伏城摇头成拨浪鼓,“师哥你再忍忍,今天不是黄道吉日,我马上就成年。成年掐着表让你爽,现在……”
蒋白把他头朝下,摁在枕头上。扒了他的睡裤衩,露出尾巴骨的根部来。
我艹,这难道就是艾斯爱慕吗?伏城偏过头,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很呛,可是又呛得很好闻。
热乎乎的掌心贴在疼处,伏城放松了攥紧的脚趾头,原来是师叔自己泡的药油。
蒋白一下下揉着,揉到微微发热、手发干,再从棕色药剂瓶里倒出来一些,不光揉尾骨,还把经常训练酸疼不已的腰帮伏城揉了。伏城从紧张到舒服,闭着眼哼哼唧唧。
“舒服……师哥你手真神,手劲儿大,打人的时候疼,按摩的时候好用。”伏城往上撅屁股,“下边,下边还有点酸。”
“活该。”蒋白往下揉,“这里疼是你后手翻翻的,牛逼,全学校出名了,重德伏城是不是?”说完,啪一掌,抽过去,换了个边。
两个红掌印,轴对称了。
“咳。”徐骏不得不咳嗽,“你们重德的能不能考虑下我正山的感受?”
“疼……自己人自己人。”伏城两脚空踹,“我这不是为校争光嘛。师哥,你都打我了,那大汇演我就上了啊,有安全措施,翻起来又帅又牛逼,你帮我录像。以后我翻不动了还能拿出来看看。”
“不准。”蒋白继续揉,“你为什么非要上?闲的啊?”
“不是。”伏城音量一下降落,“可我确实是闲的。师哥,我好久没真真正正出过狮了,自己都快被忘了,真的是闲。闲得我心里发毛,害怕,早就不知道什么叫激动。我只是想……站在最高处,再看一次,看看台下的观众鼓掌,看那场热闹,再看一次别人给自己鼓掌。我……”
蒋白越揉越慢,原来嬉皮笑脸的假象底下藏着伏城的伤心落寞。他什么都明白。
“再看一次鼓掌就行。”伏城说完了,“师哥?”
蒋白没有给他答复。
几秒后伏城支起来:“还生气啊?”
“没有,不生了。”蒋白重新拿药油,“安全绳我亲自检查才行,彩排我必须在场。”
“真的?师哥你真大度,格局真大。”伏城小声欢呼,这是用屁股换来的参赛资格啊,太难得了。
揉完腰,伏城又伸右胳膊要揉手腕,239宿舍充斥着药油味。揉到伏城困了,腕骨热得酥麻,突然他一个激灵,醒了。
“狮子不行!”伏城是突然想起来的,像回光返照,直接坐起来,“狮子要重新做,旧了……咱们找谁做啊?”
蒋白被他吓了一跳,替他盖好被子。“市面上的手艺人不少,大不了我多花钱买。”
“花钱买不行,狮子要订做的。”青让还没睡着,“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请动他。天桥狮子张。”
“他?”伏城第一个摇头,“不行不行,他和我爸有过节。”
狮子张?邱离刚要睡着,噔一下也醒了,坐直,动静巨他妈大,一下把刚睡着的网瘾少年震醒。
“我艹……”徐骏气得要杀人,“你们重德学子是不是闹猫啊?大晚上不睡觉,一个比一个精神!有这精神状态干什么不行?我每个月找游戏代练好几百块,你们干不干?”定睛一看,“蒋白,你怎么还在伏城身上?吃鸡啊?”
第86章天桥狮子张
“我师哥爱干什么干什么,吃鸡又没吃你家的。”伏城完全清醒了,脚丫子轻轻戳师哥大腿根,“不行不行,狮子张没戏,找谁都不能找他……青让你这主意太离谱。”
“先不说找不找他,他现在还做不做狮子,都不一定。”邱离躺下了,“让让,你这提议可够狠的,狮子张看见伏家班,估计能用竹签子戳死咱们!”
蒋白一下又一下给伏城揉手腕,揉脚腕,揉脚后跟。“狮子张是谁?为什么和咱们有过节?”
“这个是……咱们很小时候的事了。”青让不敢说。
伏城勉勉强强开口。“我来说吧。北方大多都是舞北狮,做南狮的手艺人很少,我爸会做是因为从爷爷、太爷爷手里学的,做了一手的佛山狮,竹篾都是亲手削的。狮子张住在天桥那边,是相当有名的手艺人,什么狮子都会做,特别擅长做东海狮。东海狮看着和佛山醒狮差不多,可根源差多了,额前宝镜就有3个……”
“那他为什么和咱们有过节?”蒋白问。
徐骏也竖起耳朵听,自己好歹是伏家班的编外。
“就有一年,咱们还小,我6岁多的时候吧……”伏城左手拽住睡裤边边,往上提,盖住两颗红彤彤的小核桃,“那年,摆醒狮大排场,别人指着他的东海狮,说他那东海狮是外来货,没有我爸爸做的佛山狮好看。我爸年轻气盛,一直以佛山狮为骄傲,毕竟佛山出醒狮嘛,就应和了几句。狮子张当时也气盛,拎着狮头离场,还说往后有伏家班的地方就没他狮子张。”
邱离忿忿不平。“那东海狮,本来就是外来货,是从马来西亚到香港,再传到北边来。要看舞狮还是得看本地的,要我说,东海狮的花纹也不好看。”
“你闭嘴,我爸说过,狮子出自同门,没有好坏高低。”伏城说,“当然,这也是我爸成熟之后才懂的道理,他年轻时候比我还倔,别说东海狮、麒麟狮、风爷狮,他连鹤山狮都看不起,说没有大兽风范,舞法像猫似的。反正就那一次,彻底把狮子张惹毛了。”
“还真是好久没听过他了……”青让想了想,“他不会真的金盆洗手了吧?”
“不知道。”伏城沮丧,“有伏家班没他狮子张……后来班子渐渐不行了,狮子大排场也没人举办了,谁还记得20年前那些大师傅的风光。大家……大家都散了。”
邱离和青让也不再搭话,一年不比一年,就像物种灭绝,有些东西的消逝速度用秒计算。
“师哥?”伏城见蒋白不说话,拿膝盖顶他。
“哦……没什么。”蒋白回过神来,刚才好像看到什么画面,自己把一个小男孩拉上床,让他睡里侧。男孩好像是生病了,蔫蔫不说话,乖乖缩在自己被窝里,就占那么一点点地方。
应该是冻着了,自己还用手指去戳男孩的脸,冰冰凉凉,男孩猛地一颤睁开眼睛,黑亮亮的,安安静静盯着自己看。
是小时候的伏城。蒋白拼命记住刚才脑海里闪现的画面:“啊?你刚才说什么?”
“没说什么。”伏城缩在被子里,“师哥你亲我一下吧,亲完了我就睡觉。”
“我亲你干什么?我又打人,又踹人,你让你以前师哥亲,他多好啊,不骂你还惯着你。”蒋白收好了药油,“狮子张的事我去试试,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谁大晚上不睡觉?精力这么旺盛?”几个手电筒同时照进屋来,宿舍灯啪嗒一开,把没来得及躺好的5个人照得清清楚楚、通通透透。
最前面的是胡一虎,然后是张霖,还有教导处主任。后面是高中各年级组长,显然是宿舍大抽查。
人赃俱获,无法狡辩。当晚,239宿舍全体成员换上冬季校服,在室内馆跑了3000米,以儆效尤。
第二天中午,伏城揉着被抡青的屁股找胡一虎报道,拿到了这次用屁股换来的表演机会。周六,伏家班仍旧集训,节奏不紧不慢,没有上狮批,仍旧是倒立。
“曹魏时期,中国已经出现了舞狮子的雏形。”廖程明在院里烤着小火炉,“有个孟康啊,在《汉书.礼乐志》豪都写过舞狮,比如李白啊,就你们上学时经常背他诗的那个李白,还有……白居易,都写过的。”
蒋白一边听一边悄悄往香炉的方向吹气,怕伏城撑不住。廖程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惯了蒋白给伏小子作弊,也不说他。
不一会儿,伏城倒立着说:“师叔,我们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还有几分钟,站完这柱香再说。”廖程明看着香炉。
“我们想找狮子张。”伏城藏不住话,“做狮子。”
廖程明看着香,一言不发,咳嗽几下竟然起身走了。高昂带着李丛把所有高低桩擦完,这几个倒立的还在横凳上杵着呢,谁也不敢下来。
最后一点火星熄灭在厚香灰里,才一个接一个翻下来。
“嚯,杂技练完了?”李丛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用不用在地上放个盆,我扔几个一块钱硬币?”
“师哥我能揍丫吗?”伏城把脸一扭。
“再等等。”蒋白摁着手掌上的血茧,“我去看看师叔。”
廖程明正在屋里写字,听见一帮人呼啦啦进来。“先坐,歇口气,我给你们讲讲狮子张这个人。”
一帮人呼啦啦找地方坐,伏城干脆坐地上,又被师哥拎起来摁在椅子里。蒋白把门关好,只留窗,又把两盆水仙花放在小炉子旁边:“您说吧,我们听着。”
廖程明提笔沾墨。“水仙别放太近,烤坏了……天桥狮子张,原名张一柳。他家世代住天桥那边,听说他出生那年,院门口一棵大柳树被城市规划拔了,那是他家养了十几年的大柳树,所以才起了这个名。可大家不叫他张一柳,全叫他狮子张。”
“他和我爸……闹不愉快了。”伏城说,琢磨着一会儿去买冰棍。
“手艺人都有傲骨,心性高,你爸和你差不多,说话不怎么过脑子,二十多岁的时候恨不得满大街嚷嚷去,要我说,这就是你爷爷没教好,灌输他佛山狮第一,眼里容不下别的。”廖程明抽走一张纸,重新写,“可十几年前,狮子张就不做了。你们要请他,难啊。”
蒋白把热水壶提来。“为什么不做了?”
“心性高,受不了半点委屈。”廖程明给大家沏茶,“十几年前有个南方的二世祖,专门来北方找他做狮子,没少给钱。狮子张呢,收了钱就办事,大半年弄了十几头大狮子出来,是吧?高高兴兴的,做好了,等着那边的人来接狮子。连狮批都是他亲手缝的啊,半点不马虎。”
“然后呢?”伏城急着听。
“你稳当点儿,和你师哥学学!”廖程明直叹气,伏小子的脾气和伏弘当真一模一样,舞狮头活泼些也就算了,当狮尾能把狮头扔出去,“后来人家做的大买卖,直接把狮子张这一单给忘了。狮子张心眼直,院里都是狮子,满当当摆好了等人家开车来接呢,那真叫天不亮等到天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