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白也正考虑,爸妈对自己没什么要求,健康活着就行,唯独不能带人回家,说是避免露富。“他们回深圳了,那边有楼要剪彩,8号才回来。”
有楼要剪彩?伏城没听懂,师哥家里条件一般怎么还有楼呢?
“这几天家里只有我。”蒋白在路边等出租,“还有一只猫,不可爱,养不熟。你可能会怕它。”
“大王?”伏城眼睛瞬间点亮,差点把它忘了,“不怕不怕,我可喜欢大王了。”
“你喜欢它没用。它养不熟。”蒋白强调,“会挠人。”
“不会的,我猫缘特好,楼下的小母猫都喜欢我。”伏城慢慢笑着,“不过……你能先陪我去个地方吗?我第一次……第一次见大王,想给它一个好印象,买点吃的。”
又笑了。蒋白突然把手掌压在他左脸上,他一笑,掌心被填满不少,再换成指腹戳来戳去。“你在楼下找小母猫干什么?大王挑食,罐头舔一口就不要了。”
“我买的不一样。师哥你相信我,我真的特招小母猫喜欢,喂完猫还能抱一抱。”伏城漫不经心地踮脚,应和那只手,热感从小梨涡散开遍布全身,好比打开了高兴的开关。
“喂完猫……还能抱一抱?”蒋白自言自语,抿着嘴把手收了回去。
出租车来了,伏城被师哥手指头戳软,明明一身钢筋铁骨变成浑身软绵绵,钻进后座朝司机说了一个地址。
目的地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宠物医院,他跑向柜台,穷缩地掏出皱巴巴的钞票,笑得仿佛没事在自己身上发生过。
“麻烦您,小鱼干碎碎给我几袋。”伏城穿着正山校服,拉链很低,里面一件破T恤,“不要整条的鱼干,就要碎碎。”
“好久没见你了。”小护士说,“大王还好吗?”
伏城看向门口,师哥抽着烟等自己,用嘴型说快点。于是他笑着揉下巴:“好,只是我怕它和我闹脾气,怨我这几年没管它。”
宠物医院?蒋白不想进,他可以肯定一点,自己并不喜欢宠物。
医院旁边有便利店,蒋白进去买包烟,又买了两瓶汽水等在路边。伏城出来时他的烟刚点上,他们谁也没说话,坐在马路牙上喝汽水。
汽水不好喝,蒋白也可以肯定自己不喜欢,喝到一半放下。“今天害怕了么?”
伏城满嘴气泡,被问题打得无力招架,点了头,把汽水咽下去。
害怕了。蒋白的手蠢蠢欲动:“那我等你不怕之后再骂你。”
伏城不言语,确实想起来后怕。手里这瓶汽水喝光,师哥那瓶还剩一大半。他把玻璃瓶换过来,给他一个空玻璃瓶,自己喝剩下了。
师哥还是不喜欢喝汽水啊。伏城咕嘟咕嘟,尽量不去想发生过什么。
空瓶子。蒋白捻着烟在瓶口轻弹,看烟灰掉进去。正前方是宠物医院,门口贴着请勿遗弃宠物的海报。
家养猫狗在野外生存能力极差,一次认养,终身负责……蒋白读完海报再看看旁边,又掸了掸烟灰,趁旁边不注意,宽阔的手掌在伏城脸上比对一秒。
脸真小。
养大了又不管,扔猫的都是傻逼。蒋白的一支烟抽完了。
第35章用我抱一下么
汽水喝完,师哥又点一根烟,去宠物医院门口看海报。身边烟味淡淡,伏城真不懂师哥为什么学会了抽烟。
小鱼干碎碎是整包小鱼干里淘汰出来的,很便宜,一大口袋10块钱,经常有喂流浪猫的好人来买。伏城现在算手里有钱,小时候零花钱少得可怜,买不起整包小鱼干,就买碎碎。
自己嘴里省的钱进了大王肚子,不亏。伏城站起来,师哥也回来了。
“你买的这个可能不行。”蒋白弹掉最后一落烟灰,“大王挑食,我爸妈宠坏了。”
“这个碎碎好多野猫都爱吃,试试,万一大王吃腻了罐头呢。”伏城把碎碎装进书包,屁股底下的布料热得全湿,黏在大腿上。
兴奋,要跟师哥回家了,还能一起住。一定要把师哥的床睡了。
“师哥,你家里真没有人啊?”但他还是害怕,“我不想让你爸妈觉得我……添乱。要是有人,我就不去了。”
蒋白把烟头扔进汽水瓶。“这周没人,你先跟我住,开学再想办法。”
“真的?”伏城兴高采烈,“那我能和你睡一屋吗?”
“不行。”蒋白这才发现小臂内侧划破一道10厘米口子,“自己睡。”
“哦。”伏城瞬间蔫了。
出租车到了,伏城爬进后排,蒋白再跟着进。坐稳后司机核实目的地,蒋白看了看他的体量和身高,打开车门,毅然决然去坐副驾。
怎么走了?伏城挪到副驾后面,拉近他们的距离。
车子发动了,蒋白转过身来,皱了一下眉。“坐那边去。”
“老子不坐。”几把人对自己一点都不好,伏城刚要伸手抱副驾座,想趁机拽师哥领口。
蒋白指指驾驶座正后方。“不坐我不管你了。”
“哦……”伏城抱着书包挪过去。
师哥在他斜上方,一路无话,只是不停地揉左眉骨。
这是怎么了?伏城看了一路,不记得师哥以前有揉眼眶的习惯。静下来,再回忆,才开始后怕,重新想起求生无门的绝望感。
邱离青让在楼道里砸门喊人,自己其实是听见了的,但被捆死了又喊不出来,可能还熏出眼泪。那人又用手巾蒙住自己,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最后的意识是他把自己嘴里的布换成一个硬塑料球,球很大,撑得很难受。心里一直念叨师哥别走,自己就在屋里,你千万别走。
好在自己没出事,出了事就没法重振伏家班了。伏城抱着书包把它当护身符,在正山F5群里报平安。
[徐骏:大家都到家没有?到家和班长说一下]
[青让:已到,勿念]
[邱离:到了到了,伏城你呢?要是住不惯我和让让去接你,反正蒋白对你不好]
[徐骏:赶紧接赶紧接,他住蒋白家里不合适]
伏城撇了撇嘴,老子最他妈合适,老子天下第一合适。可这句话又不敢发,只好回了一个马上到。
半小时后司机把车停下。师哥付钱下车,伏城跟着下来,看清楚小区环境之后:“这里是……你家?”
“是。”蒋白刷卡进院,步行速度很快。伏城疾步紧追,来不及看院里的花花草草,转弯又被乍然拦住,差点撞上。
“师哥怎么了?”伏城揉着鼻子,里面难受。
蒋白仔细听着,几秒后一个男人遛狗经过,奇怪地看他们一眼。
“现在走吧。”蒋白松开手,手心里一下变空,缺了带有温度又粗糙的皮肤。伏城的手和自己差不多,练武术,很多疤。挑有灯的路走,风吹动草坪树梢,沙沙响,蒋白回头望了望,把人往身边拉一拉。
直到进了电梯,伏城发现师哥的眉头才展开。以前师哥带自己回过家,环境挺普通的,没想到这几年师哥爸妈赚了钱,住这种地方。
盼了一路,真到家门口伏城又犹豫。“你先进去看看,确定你家真没人我再进。”
“行吧。”蒋白知道家里肯定没人,爸妈上午坐飞机离开北京。可他还是先进一步,径直走向监控器装置机盒,拔掉主线。
灯全灭掉了。
除了自己卧室和三个洗手间,其余房间都有摄像头。蒋白摸了摸机盒,还是热的,微凉后才去门口叫人。
“来吧。”他开门,“只有我。脱不脱鞋随你。”
“真的啊?”伏城战战兢兢,手里乖乖拎着练武鞋,穿袜子踩进来,“我是袜子脏,我脚不臭,每天洗得白白的……我艹!师哥你家比以……你家好大啊!客厅比我家整个还大。”
“大么?”蒋白把门锁好,上了双重锁,自己又推拉几次,“我家里……你不用怕。”
伏城直溜溜站着,用了几分钟才环顾四周,慢慢把鞋放下,收了那副随时要跑的谨慎。“没怕,老子能得很。”
蒋白靠着门。“你说你害怕了。”
伏城再低头,不说话。
蒋白看着他的书包,反复咀嚼重德两个字在伏城心中的份量,喘气,深呼吸,呼气,深呼吸。
“用我抱一下么?”
伏城猛一抬头,身体被纳入一个怀抱,瞬间睁大了眼睛。
蒋白不记得自己抱过什么人,大概以前抱过,可他都忘了。失忆后他抱过爸妈、付雨、主治医师,抱过去深圳探病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
但不一样,怎么形容呢……蒋白很快地抱住了他,一手搂腰一手搂肩,压着他试了试。
很硬,伏城骨架很硬,肌肉紧张也很僵硬。他再使劲,伏城立刻反射性地推他,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有男孩之间用来表达关系亲密的怨恨,在自己怀里瞎扑腾。
力气不小,把他推在门上,蒋白再用更大的力气把他推到门上,位置换来换去。
海报说,被遗弃的家养宠物大多有心灵创伤,到了新家庭会不适应。蒋白费了不少力气才压住乱扑腾的人,他们差不多高,都喘了几声。
“你闹什么脾气呢?”蒋白问。
伏城瞪着过去,靠近闻出师哥校服上的汽水味和烟味,还紧紧压着自己。今天自己也被那个男人抱了一下,他脸上有胡茬,滑在脸上又疼又难受。师哥脸上没有,很光滑,伏城用尽全力瞎扑腾,两手紧抓师哥T恤下摆,拽了又拽。
蒋白摸到他颤抖的手,不是怕,倒像是……和自己有仇。随后肩膀剧烈疼痛,隔着一层布皮肤被坚硬牙齿磨碾,是伏城侧着脸咬在自己肩上。
老子他妈咬死你个几把人!伏城要炸了,无奈右腕有旧伤,被牢牢地钳住。
“你他妈咬我干什么?”蒋白把他右臂扳到身后,挤向墙角压在怀中,几分钟才结束这场啃咬。T恤没破,但是这个疼绝对破皮了。
“我安慰你,你咬我干什么?”蒋白拧着眉头问。傻逼把猫扔了,猫的心理创伤是不是太大了?
“我他妈不要你安慰!”伏城剧烈地喘,“我……我还以为你跟着我上楼呢。”
蒋白把他压在怀里。
“到了三层,我还等了你一下,以为你跟着上来呢。”
猫打哆嗦,蒋白板着他的肩,按着他的头,把他压在怀里。
“你没跟!老子才不害怕呢,我他妈不要你安慰!”
话很凶但身体反应似乎没什么说服力,伏城口齿不清骂骂咧咧,蒋白用力抱他直到这股瞎扑腾劲儿过去,慢慢不反抗,慢慢老实了,骂声越来越小。
伏城紧抓着手里的T恤,这么多日子过去,终于又抓到了师哥的校服,过一会儿似乎觉出自己丢脸了,偏着头抗议:“我渴了。”
蒋白看着满头细密汗珠的他:“不害怕了?”
伏城立刻说:“我从来没害怕过,老子猛男。”
这次蒋白没反驳,转身去了厨房,掀开领口,肩头鸡蛋大一个咬痕,估计再过几小时变成青紫色。
猫第一次回家,咬人正常。
厨房两个冰箱,一个用来放厨料,一个专门放饮料。爸爸爱喝酒,妈妈爱喝冰咖啡,剩下的全是汽水。明知道自己不爱喝,蒋白还是买了许多。
蓝莓、哈密瓜、菠萝、橙子……他拎了两瓶哈密瓜味,走出几步,又回来换成了荔枝。
荔枝和青梅长得差不多。蒋白把厨房窗口锁紧,边走边说:“家里没有剩饭,我叫外卖,你先洗澡,你……”
只见客厅里一人一猫,谁也不动,相距20米互看。空调风吹过窗帘,只有帘角动了动。
蒋白快走了两步。“它就是大王,平时不出来,会咬人。”
大王,名字还是自己起的呢。伏城没听到它脚步声,但有感觉它来了,回头一看果真是,差点没认出来。
比3年前瘦了些,体型仍旧很大,大得有些瘆人,一般人真不敢随便摸它。可伏城总记得它一手掌大小的模样,眼睛上蓝膜还没褪掉。
吸了吸鼻子,伏城笑了:“它真好看,师哥,你养得真好。”
“不是我养的。”蒋白实话实话,“我肯定不喜欢猫。汽水给你,我去放洗澡水。”
师哥去卧室了,伏城才敢轻轻叫大王的名字,好久不见,应该还认识自己吧?没想到自己一伸手,猫往后躲。
“你不认识我了?”伏城盘腿坐下哄猫,“师哥不记得我,你也不记得了?我他妈白疼你……你想不想我?”
大王一动没动,用端庄坐姿和他遥望,大粗尾巴缓慢翘动尖部,最后绕到前爪像一座雕塑。
伏城赶快拿出碎碎,捧着往前送一送:“给,你小时候最爱吃,我这几年没有扔了你,我是……我有原因的。你别生气了行不行?我道歉。”
大王昂起下巴在空中乱嗅。耳朵一动一动,犹豫着才朝伏城这边迈出一步。
猫走路没有声音,可伏城这一回听见了。它一步一步走过来,犹豫不决地辨别自己手心里的碎碎。
“对不起啊,我现在还是没赚到多少钱……以后伏家班赚了大钱,我给你买整条小鱼干。”伏城心里堵得慌,饿自己可以,饿猫不行。
掌心湿湿润润,被大王舔了几下。
“你应该还记得我吧?”伏城在它头顶重重压了一把。
大王立刻追着他的手要蹭,蹭眼角蹭下巴,拿脑门上的竖条纹顶他膝盖。伏城瞬间懂了,大王没忘,它只是……生气。
生气自己扔了它好几年,没看过它一次。
吃到了碎碎,凶巴巴的大公猫变回奶猫,一边吃一边在伏城面前踩奶,粗厚的前爪没找好姿势,像原地踏步。碎碎全部舔干净了,伏城终于听到大王叫声,喵呜一下子,还是那么洪亮。
猫大,就连呼噜声都比一般大小的狸花猫吵人。伏城又拿出一捧,一手喂猫,一手从大王头顶撸到尾巴尖,再揉一揉黑色肉垫。
猫的指甲全部收了起来。
皮毛养得真好,缎子一样,师哥家真是宠它。伏城放心许多:“我还怕他们因为我的事把你扔了,看来人没有那么狠心……大王我告诉你啊,蒋白那个几把人他失忆了。”
大王丝毫不带感情地喵呜一声,继续亲热蹭腿。
“真的,他把我忘了。”伏城挠猫下巴,“而且他还面瘫了。等我赚了钱就带他去看病。”说着手摸到了猫屁股,“我艹,你怎么还没绝育呢?”
大王一下下舔着主人掌心,找熟悉的鱼干味。
“你干什么呢?”蒋白站在卧室门口。爸妈都不敢在大王吃东西的时候摸它,更别说摸它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