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墨白与唐小酥对了一眼,就拿起一个奇形怪状的桃子咬了一口,还松展开眉头轻轻笑道:“嗯,还不错,确实很甜,还是你有心啊~”那宠溺之意,不言而喻。
这也行?!昆江挑眉,记忆里的墨居白师傅,也曾对他如此笑过,不过那时他尚年幼,还没有卷进宫廷纷乱,那时只需整日跟着师兄绕膝于师傅身前,与各种花草虫鸟打交道,亦没有如今这身在旋涡的步步为营劳心疲乏。
如今再见这笑容,确实有点恍惚。
唐小酥端起躺椅旁那碟桃肉:“那是当然,我都是用心伺候师傅的。”她扭头冲昆江眨了下眼睛,又冲墨白笑道,“但也没有昆江师兄用心,您看昆师兄这桃子削得跟朵花样,都叫人舍不得下嘴呢。”
昆江抬眼,竟有丝期待,师傅可很久都没有与他说过一句好话了。
墨白瞥了昆江一眼,又起来一肚子气:“哼,他那表皮功夫好看,内里都不知打的什么歪门邪道的主意呢!你不用给他说好话,他自己当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昆江眼睑低垂,眸光暗了暗,有些自嘲地弯起唇角。
唐小酥却挽着师傅撒娇起来:“哎呀师傅啊,我没有在说他好话,我只是觉得师傅如此厉害,我居然能有当国师的师兄呢!以后这大越的地盘咱们不是可以横着走了?就是不知道这是大师兄……还是?”
墨白咳了一声,睨了唐小酥一眼,有点接不住戏路,但咱家的乖乖从来不做无谓的事,他也只能接着宠:“老二。”说完又状似无奈地申明:“已经逐出师门的,不用叫什么师兄!”
“好的好的。”
唐小酥笑眯眯地冲百里红冗眨眼,百里红冗便上前对着昆江恭敬一揖:“弟子红冗,见过二师伯!二师伯安好,还望二师伯多加照拂,红冗给师伯请安了。”
昆江被搞得一愣,唐小酥蹭过去问:“怎么?国师大人不会这么小气吧,见着晚辈儿连个红包都不给的么?”
昆江嘴角抽搐了一下,犹豫着问:“红冗是小师妹的徒儿?”
唐小酥得意道:“对啊,师傅收了我,我就收了红冗,看看,咱们这开枝散叶的速度,再过些日子,咱们这门派可就起来了呢,那还得要国师大人多多照拂才好,国师大人会照拂咱们的吧~”
“那自然会。”昆江笑容温柔,目光深沉,“小师妹能得师傅偏爱,果然很有道理,昆江是该向小师妹多多讨教才是。只是,师兄公务繁忙,不可在此久留,是以,想请师傅和师妹与我同回上京,方便以尽地主之谊。”他摇了摇骨扇,“上京乃是师兄的地盘,自然能照拂得更加周全。”
现在竟然当面提这事,墨白脸色又难看起来,蔺南彦揪着眉上前一步刚想说点什么,唐小酥已经笑眯眯地答应了:“好啊好啊。”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墨白都惊住了,昆江倒是意外得很:“既如此……”
他话没说完,被唐小酥迅速截断:“可是上京有温泉吗?”
蔺南彦:“没有。”
百里飞:“当然没有。”
见那二人抢答,昆江愣了愣,想起这无影堡的特色温泉,挑眉看了眼墨白,又看唐小酥。
“没有温泉,那我们就不去了。”唐小酥一脸理所当然,“我来这儿就是为了泡温泉,没有温泉小师妹会冻死的,师傅答应我这个冬天要在这儿替我治疗寒毒,明年开春以后,我再和师傅拜访上京呀~”
轻而易举就给推到明年开春以后去了……
明年开春?呵呵……墨白挑眉,心里畅快了。
唐小酥一脸国师大人不会为了尽个地主之谊就要了小师妹的命吧~昆江只能点头:“既如此,那自然是小师妹的身体重要。”但他向墨白寻求保证,“但来年,师傅可真要同师妹一起拜访上京?”
墨白当然不想回答,唐小酥十分顺手地挽着墨白的手臂抢着答了:“放心吧国师大人,师傅这么宠我的是吧师傅?”
墨白没有回答,但却敲了一下木桶,木桶里的鱼儿蹦了起来,溅出水花,唐小酥顿时了然:“好嘞,中午咱又吃松鼠鳜鱼,让他们再打点青虾,给您添一个红焖大虾,配二两挑花酒怎么样呀~师傅?”
“听着还不错。”
墨白捋了捋胡子,甩了袍袖,一脸悠哉地径直走了。
昆江:“……??”
怎么回事?怎么就说上吃了?
唐小酥笑眯眯地回头看着那群呆瓜:“看什么看,找人抓虾去呀~!”
一说起下厨,她安排起人来可是真不会管对方身份的。
“啊对了,死水里的虾不够味儿,要河里的,我瞧庄子外面好像有条河来着。”唐小酥挨着国师大人说:“国师大人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吧,这么久没见师傅了,是不是该亲自孝敬一下,带你的人去抓些虾来呀。”
昆江:“……?”
昆江简直无法应变,还没答应,她已经转向百里飞:“挑花酒前面应该有吧,劳烦大公子赶紧去弄点儿过来。”
百里飞还适应良好,点点头就走了。
唐小酥拍了拍水桶,朝蔺南彦和百里红冗道:“那我们就先回伙房处理鱼儿去吧。”
蔺南彦也适应良好,上前拧了桶子跟着去了。
片刻功夫,便只剩国师大人一人站在水潭边上,完全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说到吃上,还一个个都安排好任务,就这么都走了呢?
抓虾?还要河里的……
堂堂国师大人竟然被这么安排了,偏生他还拒绝不得。
昆江难得呆愣了,国师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人见了都要抖一抖的气场就这么被抓瞎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失笑地摇着骨扇回到小院门口。
那两甲胄卫士一脸茫然地看着国师大人独自回来,且吩咐了不可思议的任务:你们去渔庄前面那条河里抓些青虾回来。
虽然不懂为什么,甚至以为国师中邪了,但国师大人说一不二从未有人敢于违逆,侍卫和马夫顶着满头问号还是出去抓虾了。昆江慢慢踱去伙房瞧了眼,不可思议地发现蔺大人真的在认真学习剃鱼鳞,那小师妹和她那徒儿红冗,正在旁边调味配料。
昆江:真的是在做菜呀!
他站在伙房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还是默默出了庄子去看他那两个侍卫抓到虾了没有。
打了秋,河里的小青虾过了繁殖期,个个儿膘肥体壮的,其实不怎么好抓,他们三个人吃虾的时候能数得出来,抓虾的时候就真是抓瞎的。
站在河边杵了好一会儿,马夫才弱弱地问可不可以去请教一下渔庄里的人,昆江尴尬地准了,那马夫才飞快的跑回渔庄,渔庄的村民给了他们一张渔网,还热心地来帮忙,这才抓了满满一桶大青虾。
昆江瞧着那桶虾子,卷起袖口挑选了一钵个头体态颜色都差不多的,这才满意地回去了。村民们比他更高兴,抬着那桶虾子都要哼歌了。
国师大人甚为奇怪,回到伙房,才明白了其中缘由。
唐小酥看着满满一桶大虾,笑得嘴都合不拢:“这么多呀!还不错,这回火爆大虾管够。”
作者有话要说:唐小酥:加油……!
蔺南彦:加油!
昆江:吃虾么?
第51章日万成功啦
这天下有什么大事不是一顿饭可以好好解决的,如果不行,那就添壶酒。
有些话吧,人多他不好说,但人对了,就能随便说。
唐小酥找了间清净的厢房,亲自弄了三大菜两小菜单独给师傅与师兄摆了一桌。
想着席间能跟这国师大人聊一聊无影堡反叛之事,心情就特别轻快~
墨白虽不想同昆江一席,可这段时间被唐小酥养得馋虫出来没地儿安歇,这又歇了几日没吃上,如今美食在前,竟然连对面是谁都可以忽略了。
昆江倒是有些紧张,他自搅进旋涡走进皇权中心,已经有许久没有同人如此近距离一席,更何况当初决定要去师兄身边施展时,师傅便再也没有与他同坐,也不会吃他碰过的任何东西。
如今又能与师傅同坐一桌,真是恍若隔世,昆江眼角泛红,却是笑不出来。
虽然墨白旁若无人地享受美食,不置一词,但昆江还是挺满意的。
他不由得又多看了唐小酥几眼,心中想不透,这姑娘不算好看,举止也不文雅,嬉皮笑脸的时候还特别有街边混混的气质,师傅怎么就能这么满意呢?
唐小酥才不管二师兄心里想什么弯弯绕,摆弄好,入座就给师傅剥了一只大虾,瞧了昆江一眼,就打趣道:“国师大人怎么不吃,看我能管饱么?”说着又给国师大人剥了一只,放他碗里说:“来尝尝我的手艺,别看这大虾卖相可能比不上你吃过的山珍海味,但我保证是你没吃过的味道,这菜我也是练过百十来回才有今天的水准。”
墨白忽然说:“没福气,那就别吃了。”
“怎么会,没福气的人能做到国师?不可能吧!”唐小酥笑着又给二师兄夹了一筷子鱼肉,然后看见国师大人还是不敢动嘴样,有点乐:“不是吧,难道你是怕菜里有毒不成?这可都是我亲手做的,连虾线都是我亲自挑的呢!我还亲自给你剥了壳儿呢!一般人可没这待遇的~”
唐小酥那一脸你居然怕死不敢吃,刺得昆江叹息一声:“怎么会,即便是碗毒药,我昆江,也甘之若饴。”他大义凛然执筷要吃,却被唐小酥一把端走了饭碗。
这世间唯有美食与师傅不可辜负,这家伙竟然把她做的东西与毒物相提并论,唐小爷能不生气嘛:“嘿,你不吃拉倒,别侮辱我做的东西!”
昆江拿着筷子愣在当场:这师妹是个文盲吗?
“就算毒药也甘之若饴是吧!”文盲师妹嘴一撇,当着他面儿扔了颗药丸在他杯子里,然后冲他扬眉:“那你吃呀!”
昆江:“……”
国师大人无语地看着唐小酥,唐小酥不屑地哼唧:“看看,不敢喝了吧,啧啧,何必这么虚伪,怪不得师傅不喜欢你呢!一点都不实在。”
墨白不嫌事大,也‘呵’了一声。
果然是师傅喜欢的小师妹,脾气都差不多一样古怪!那药丸也不知是何种毒药,入水即化,味儿极淡,反正师傅嘴硬心软,也不可能看着他死,昆江咬了咬牙,举杯干了。
唐小酥一脸看见了傻子:“啊……他真喝呀~”
墨白慢条斯理地说:“国师大人嘛,自然要说话算话不是~”
那毒酒入喉,昆江立刻觉得一阵热息倒灌肺腑,全身筋脉膨胀,五脏翻腾地绞痛起来。他面色突变,只能先封住自己几大要穴,然后朝师傅求饶,问师妹要解药:“这个教训昆江领受了,还望师妹高抬贵手,赐予解药。”
唐小酥嘴角抽搐:“解药?我在你身上随手摸的丸子,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我哪儿来的解药~”
她一脸你是不是傻,自己的药不知道什么味儿吗?
昆江闻言,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大惊失色地盘在地上运功逼毒。
唐小酥咬着唇蹭到师傅旁边小声哼唧:“我是不是又闯祸了?不是啊,他自己身上的东西也会没解药么?不可能吧……”
墨白弯着唇,慢条斯理地吃着菜,胃口倒是好了许多,还有心情开玩笑:“呵~你问他咯~”
唐小酥看着二师兄面色胀红,额间大汗淋漓,有点心虚:“呃,我就开个玩笑而已,真不是想弄死你,你有解药么?在哪儿?我去取……”
昆江咬着牙凄惨地笑了笑:“这不是毒,自然……没有解药。”
“不是毒那是什么?”唐小酥眨了眨眼,靠近去又看了一遍他这面色潮红的症状,“难道是春.药!我擦!不是吧,你堂堂国师大人竟然随身带春.药!”
唐小酥蹿起来跳到墨白身边叫唤:“师傅你这收的什么徒弟呀!”
墨白瞧了她一眼,哼:“所以已经逐出师门了呀~”
昆江胀红着脸,有口难言,这药不是毒,更不可能是春.药,可他不能说,因为这是专程调制给蔺南彦温养蛊虫的药。他从不知这药入口,竟是这般折磨,也难怪蔺南彦从不跟人记仇,却每次见他都没有好脸色。
眼瞧着昆江眼都熬红了,唐小酥看不下去开始碎碎念:“师傅他不会憋疯了吧~要不要去找个女……国师大人这么俊美无论,想必会有很多婢子愿意以身相许,我去找一个来应该没有问题,要不我去春香楼扛一个来也行……”
墨白听不下去终于哼斥道:“你怎么总往这个上面想,不是春.药,你去取个东西来。”
唐小酥瞧了眼师傅在桌上用挑花酒画出的符号,瘪着嘴:“又要跑啊,好累啊,我还没吃饭呢……”
墨白:“那你吃了再去啊,这虾还真不错呐!”
“算了,我又干了蠢事,没得胃口,师傅您慢慢吃。”
唐小酥瞅了眼国师大人,丧着脸走了。
昆江疼得说不出话了,心底却是惊涛骇浪般震惊,这温养蛊毒的药一直都有缺陷,他们想请墨白回去上京,无非也是想让师傅帮个忙研究研究这药的副作用,如今听这,师傅好像已经研究过了?
唐小酥是真没想到,吃个饭居然能吃成这样,自己还是太皮了点儿。可她真没想过有人自己身上带的毒,居然没解药。
这趟药泉殿真是跑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特别累,等她拿了东西回来已经天黑了,百里红冗已经睡了,墨白将国师大人扎成个刺猬放在大树下晾着,蔺南彦居然站在旁边幸灾乐祸看热闹。
“国师大人竟然亲自感受此中滋味,蔺某人真是没想到呀~这其中滋味儿如何?国师大人可否与我表述一二?”
昆江有苦难言地看了蔺大人一眼,说不出话来。他是真的以为,蔺南彦从小受这蛊毒,应当习惯了。
蔺大人当然也不是白看热闹,非常客气地给墨先生捧着银碟子,掌灯看他给国师刺猬加刺。
唐小酥将一包弹丸放在蔺南彦手上的碟子里,便摊在旁边的椅子上,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