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酥笑眯眯的:“先生你先吃着哎,表少爷吃得清淡,这儿都没个鸳鸯锅,我再过去打个汤底。”
“去吧,麻利点儿。”墨白拾起筷子一挥,唐小酥就蹦着出去了。
蔺南彦怔了怔,忽然有些汗颜:“其实,不必将就我……”
墨白抬眼,一脸戏谑:“蔺大人能吃这口?”
蔺南彦又看了眼那红锅,咽了咽唾沫,老实了:“……不能。”
墨白握着筷子往锅里搅了搅,叹息一声,说:“蔺大人这是怕我吃完了么?”
“?”蔺南彦反应不过来完全接不上话,正想作揖赔不是,一低头才看见菜还全在他手里端着呢……这泥煤的就有点尴尬了吧……他难得窘迫上脸,忙将托盘放下。
墨白笑了笑:“让黑骑统领伺候午膳,我想那帝王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蔺南彦作揖道:“先生说笑了,在下没有小老板机紧,不善此道,还望没有惊扰先生就好。”
唐小酥提着小炉子,端着清汤底过来就看见这一出,不由得好笑:“哎哟,吃个饭拜来拜去做甚?表少爷这是饭前运动吗?”
蔺南彦:“……”
又被调侃了,蔺南彦并不生气,但却有点惊诧,这书房与那小厨房隔着不小的距离呢,小老板这速度感觉像是就在门外端进来的,未免太快了点儿吧……他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又看墨白。
墨白笑道:“是呀,小老板这么辛苦,那就不必如此讲究,一起吃吧。”
这态度十分随和,竟有几分相熟的感觉。虽然小老板好像与谁都能很快熟稔起来,但那份感觉和现在这气氛又有些不同。
蔺南彦垂眸稳了稳心情,这才在墨白对面坐下。
唐小酥当然不会推辞,拖了个凳子坐在另一边,然后就开始帮师傅涮肉,她十分心水蔺南彦那把软剑,夹肉就表扬:“表少爷这剑法真是出神入化,先生你看这肉片极薄,下锅荡两下就熟了,可爽口了,你尝尝。”
她夹肉放进师傅碗里,却瞄了眼蔺南彦腰间,又顺手在清锅里给他烫了一筷子:“喏,这可是你自己切的,有生以来第一次吧,好好尝尝,说不定终身难忘呢!”
蔺南彦:“确实如此,那要多谢小老板给了在下这样的体验。”
“啊哈哈,那表少爷就多吃点儿。”
唐小酥就干笑着又给他烫了一块,墨白瞧了她一眼,唐小酥又赶快给师傅夹菜,照顾得十分周到。
神医和黑骑统领的人设都不可能是贪吃一路的,即便再好吃,也是慢条斯理品相斯文,同外面那几锅的完全不是一路的。吃火锅的情趣在于,好吃,还能好聊。
圣手神医吃了几口,便与蔺大人聊起闲话来了。
“听闻,蔺大人抓了暮宫主在山野客栈歇脚时,被一神秘高手截了短,都说那高人用药出奇,鄙人甚觉有趣,是以想向蔺大人打听详情,不知可否方便。”
唐小酥默默吃着,安静听着,适时夹菜伺候,做一个实在的好丫鬟,心里却嘿嘿嘿地偷乐。她正愁不知道在有塘客栈那事儿现在发酵成什么样儿了,师傅现在提这话题,应该是特地给她打听的,听听正主儿怎么说的,可比旁人吃瓜清楚得多呢!
蔺南彦完全不知已被套路,非常耿直:“无甚不可,在下也还在追寻此人行踪,近日才摸到些眉目。”他从腰间抽出一支火折子大小的签筒递给墨白,又说:“此物里便有那人打碎琵琶锁的暗器,上面应该还有药昏黑骑的药物,我正愁验不出究竟是什么药,正好请先生过目。”
墨白顿时一阵无语,接过打开来看了看,没有说话。
唐小酥低着头,差点咬到舌头,这泥煤的面瘫二缺还真是……哎!啧!
幸好中间的两个小锅里热气腾腾,蔺南彦并未注意他们的神色,又说:“我询问过堡主,此针确是出自无影堡炼器大师百里弘哲之手,是玉面公子百里飞的及冠礼,他们说算是已将此物赠与了那位……”
唐小酥咽下嘴里的食物,喝了口大麦茶压惊:哎哟,送给我了?那就谢谢啦~
墨白看了她一眼,夹了一片青瓜吃了一口,慢条斯理地接话:“他们倒是挺会拉近关系。”
蔺南彦:“确实如此,我看百里飞神色茫然,估计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那夜他应该确实在客栈里……”
唐小酥听得心里有点慌,连忙给他夹菜打岔:“玉面公子就是演武场跪着那位?小姐的大堂兄?”半夜摸进厨房跳脱衣舞的快递员叫玉面公子……百里家还真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正是。”蔺南彦颔首,“之前有塘客栈的小二哥曾说,客栈后面的山里有仙人,前些时日,我又派人回有塘客栈打探,那位掌柜却有些含糊其辞,我猜测,这位高人和那位掌柜定是相熟。”
“哦~”墨白饶有兴致地看了乖徒儿一眼:你又给我甩锅了?
唐小酥不自觉缩了下脖子,心里埋汰:半夏这老家伙搞什么,明明就串过台词的,为毛非要给人留下把柄?
“这有塘客栈甚为古怪,掌柜的十分精明,那位小二哥也不简单,我副将齐阜曾在平阳城朋来客栈巧遇过他,说是拿我的信物去开诚当铺抵当了两粒金珠,去朋来吃顿好的,然而齐阜让他赎回,他竟十分爽快地还了金珠,但此后,这位小二哥,便忽地失去了行踪,连玄机门也买不到此人的消息。”蔺南彦说完,若有所指的看了眼唐小酥,又道:“他既没有留在平阳,也没有回有塘客栈,行踪从那日与齐阜分开后,就查无此人。”
我擦!唐小酥咽了一口差点噎到:“……”
墨白适时感慨了一句:“玄机门也未必就能将每个人的行踪了若指掌,或许是那店小二过于普通,混迹人群,自然行踪成谜了。”
唐小酥深表同意,跟着点头:“先生说得是,谁会那么闲去留意一个脏不拉几的山野小子的行踪。”
蔺南彦却很杠精:“小老板怎知那小二哥是个脏不拉几的山野小子?”
“……啊,我猜的。”唐小酥自觉失言,恨不得给自己嘴缝个拉锁。
蔺南彦深深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纠着这点不放,而说:“先生久不在江湖走动,可能不知这玄机门的缜密,别处不说,就这平阳城,他们可是连个流浪乞丐几时几刻在什么地方吃过什么都能详尽获知,更何况这位小二哥拿着我的信物典当了两颗金珠,又去蓬莱点吃一桌好的,后来又同齐副尉去开诚当铺赎回,光是这一段,也足够让玄机门特别关注。”
“可玄机门却说查无此人,那说明……”他顿了一下,以一种非常肯定的语气说:“他要么就是那个隐士高人,要么他就是玄机门的人。”
唐小酥目瞪口呆:“……”
我捏个巴子呐~唐小酥捏了捏后颈,真心想给这面瘫脸鼓掌来着:你说得对,小爷我两样都占了,我不单是玄机门的人,我特么可能还是玄机门的主人!
墨白点点头,表示赞同,却问:“蔺大人为何对此人如此上心。”
唐小酥合上嘴也表示好奇:“嗳,对呀,表少爷你不是在抓那什么暮宫主吗?怎么对那店小二这么热情……”
蔺南彦面上微微凝滞:“在下重伤在身,特请修养一年,期间不办公务,调查这位高人,出自私人缘由。”
唐小酥有点抽搐:“莫非表少爷想拜他为师?”
蔺南彦:“……”
蔺南彦当然不会是想拜师,究竟是什么原因,却不足为外人道了。
墨白和唐小酥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端着,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个私人缘由,不过套路到这儿,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以后再慢慢把这漏洞糊了吧,现在是时候扰乱视听了。
唐小酥和师傅对了一眼,忽然嘻嘻一笑,拐弯打听起别的八卦:“哎,表少爷,听说你们抓暮……”她往外面瞧了一眼,故意放低声音,贼兮兮地挑眉:“是因为天老儿好他美色咩?”
蔺南彦难得弯了一下唇角,说:“暮宫主确实生得一张好颜色。”
既然他接了这话题,唐小酥便眯着眼光明正大地调戏道:“他确实好看,你也不赖呀,比他差不离,天老儿怎么没叫你侍寝咩?”
第30章三合一大章
蔺南彦:“……”
别人的八卦当然没什么所谓,蔺南彦没想到,这话头一转就得吃自己的瓜,有点难以下咽呢!
“噗嗤~”墨白没忍住,竟是也跟着调侃起来:“小老板这话问的妙极,那位好男风已是天下皆知,蔺大人这幅好颜色,时常在他跟前出入,其中关系也是真令人好奇呀。”
蔺南彦:“……”
蔺南彦心潮有点翻滚,之前在心里都开始有理有据的说服自己,那三位的描述的夜访高人,诡秘行踪的店小二,都和这小老板的身形极为相似,而她和墨先生的交流感觉不是一般的熟稔,那位高人或许就是眼前这个小老板,苏小小。
之前那位高人夜探无影堡,还和那三位宗主过过手,大家百思不得其解他来无影堡的目的,但如果他是苏小小,来此拜会墨先生,那就说得通了。
这些分析也才刚刚才串联起来,但此刻,蔺南彦却被这样一个八卦问题打乱了阵脚。
心神慌乱起来。
皇帝招你侍寝吗?
本来这种算得调戏的问题,如果只有小老板问,他完全可以不用搭理,可偏偏,墨先生也问,那就蛋疼极了。
更难堪的是,皇帝真招他侍寝了……还提过不止一次,只不过被他拒了而已。
蔺南彦窘得脖子都红了,十分无奈,又有些仓惶,他从未说过谎话,此刻也找不到其它话说,只能搬出之前拒绝皇帝的说辞:“在下不尚此道且旧疾缠身,又是臣子,当不该有此种烦恼。而且今上应为天下万民之福殚精竭虑,更不该有此种荒诞念头。”
不该?那就是实际上有的哟~
唐小酥瞧着他不自觉紧握的双拳,心里埋汰,这种话题是有点揭人难堪,但谁要你非咬着咱不放呢~咱可是有毒的!她才不管蔺南彦脸色,笑眯眯地搓着筷子又问:“可我听说啊,你上次因为没完成任务,吃了大亏呢,是不是因为那高人救了暮行云,让你失利,所以你才咬着不放,定要查出此人,寻仇?”
墨白没有吭声,只挑眉看着,一脸兴味。
“绝无此意。”蔺南彦慌乱起身否认,难堪到甚至有些哽咽:“我……那些损失本就是身外之物,便是没有此事,也会落入天家之手,迟早而已,我从未在意,我查他……只是惧于旧疾,想……借他之手,解脱而已。”
靠!居然是找她寻死?!
唐小酥张着嘴筷子都吓掉了:劳资不杀人的!
蔺南彦情绪外露,引发蛊毒,面色瞬间苍白到发青,额前脖颈手背皆是青筋鼓出,面上表情狰狞恐怖。他摁着胸口一手撑在案缘上,疼得几乎站不稳了。
唐小酥看着撑在面前的手背有点发傻:这是什么毛病这么厉害?
墨白却忽然抓了唐小酥的手腕,将她手掌搭在蔺南彦的手上。
蔺南彦顿时如溺水之人抓到根浮木搬,反手一把就紧紧握住那只小手。
“嘶~疼疼疼~”
唐小酥嘶声,感觉手都要被对方捏碎了,要不是想着外面有人,她能嚎出来,可现在却只能压着嗓子使劲拍打他的手背:“轻、轻、轻点……放手放手放手!”
墨白探手在蔺南彦眉心扎了一下,将他怼回位上坐好,蔺南彦这才缓过气来,面色逐渐恢复正常。他心底极为惊诧,那日一触,果然不是错觉,与这小老板肌肤相触,竟真的能缓解蛊虫钻心之痛。明明缓过气来了,他却有点舍不得放手,只缓了缓手劲放松了些,便默不吭声任唐小酥一阵乱打依然紧紧握着。
墨白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水,拾筷敲了敲锅沿:“好啦,蔺大人既然缓过来了还是放开手吧。”
被无情戳穿,蔺南彦只能念念不舍地放开手,起身作揖赔不是:“是在下唐突了。”
墨白笑了笑:“可不是唐突了么,在别处,如此牵了人家闺阁女子,定得要上门求娶才不算玷污女儿家清誉。”他朝唐小酥眨眼,调侃道,“你说是吧,小老板?”
墨先生这话如醍醐灌顶,舍不得放手,娶回家不正好么?!蔺南彦又要作揖开口,却被唐小酥一阵抢白:“江湖儿女,不必拘泥此等小事。”
我擦!师傅你这是想现场拉郎配啊?唐小酥有点吃不消,揉着手讪讪道:“但是你把我捏疼了,得赔汤药钱给我!小爷我这手可精贵了!”
“……”蔺南彦喉头哽咽,无语凝噎……唐小酥的手上本就有一层药,看不出伤到没有,倒是蔺南彦那只手背,被某些人挣着一顿猛抽,这会儿红里泛青,状像惨烈。蔺南彦拳头张合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准备正色提赔偿事宜:在下全部身家都可以赔给你。
可惜还未出口,又被墨先生抢白,墨白继续状似调侃:“江湖儿女,也是要婚嫁聘娶的嘛,不知小老板可有与人婚配?”
唐小酥揉揉胳膊卖惨:“哪儿有人敢要我呀!前一阵我还被个铁匠头儿指着鼻子笑话。”想起那个没有麻子的王麻子,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居然说我男扮女装,还演得不像女人!”
蔺南彦眼里闪了闪,有些话错过了时机,就再也不好出口了,只能轻声安慰:“小老板也不必自轻,是那浑人有眼无珠不识宝玉而已,小老板个性率真爽利,比闺阁女子可贵多了。”
墨白也笑:“就是,你看蔺大人就觉得你比别的女子好上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