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从前被他养在宫里的白行歌就是个精致的宠物,他的身体不仅被他关了起来,心也无处可去。人人都说他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天造之物,可季君延就对着那样的他感到踏实,因为离开了他,他就什么也不能做到,只能依赖着他的庇护。
但现在的白行歌,身上多了其他的气息。他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可能是多了烟火气,清明的眼睛也像是被沾染上了不一样的欲|望,看着他的眼神里多了鲜活的灵气,也像是多了点野性。
人虽然已经回来,可心却还在外头。
陛下言重了,微臣只是出门为自己半点重要的事。再说,身为国师,居于深宫原本就不太妥当。从历史记录来看,大部分朝代的国师都会在外自立门户,拥有自己的府邸,微臣不觉得到了这个年纪,还适合留在宫里打扰陛下。
季君延听着他不带感情起伏的语气,想起从探子口中,对于他和那个叫做谢璟深的男人的相处描述,心里就憋着一股火。
他抓住白行歌的手越发用力,明明力道足以疼得让白行歌觉得像是要被捏碎了筋骨,但他却仍只是垂着眼睑,脸上神情半点也不挣扎。
季君延笑了一声,笑声里显然还带着怒意:国师说得有道理。
白行歌惊疑着季君延竟然会同意自己,果然就听见他接着说:国师这个年纪,也确实该有个合情合理可以留在宫里与朕作伴的理由了。
你自己准备准备,朕已经让人算好了吉日,就在八日之后,到时候朕会以立后的仪式,迎娶你。
季君延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只是在宣布一件很正常的事,白行歌却感到惊怒:你疯了。
这是什么意思?要直接纳他为后?自古以来就没有这种规矩,更何况他并不愿意:季君延,你能不能清醒点?皇后才刚过世没多久,你朝政的事情都没处理好,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事情?
季君延怒道:因为我怕再不将此事定下,有人就要把我看着十几年的人给抢走了!
真不愧是阿歌,和朕小打小闹离开皇宫,也能在外惹了一身桃花债。你可知道在你回来之前,朕差点遭到刺杀身亡?说着,他冷笑了一声,那些想要了朕的命的人,就是你在外头招惹的人,还有你背着朕帮助的人!
季君泽和谢璟深的人动作可真快,简直就像是早已猜出他的安排,故意趁机找他麻烦。这若说没人透露出消息给他们,他都不信。
但最让他生气心寒的不是他们的袭击,而是白行歌的态度:你明知道我最讨厌那些粗鄙的江湖之人,你明知道朕和季君泽不合,可你却背着我与他们合作,还去了一趟九王府替他们摆平所有的事。
阿歌,我和季君泽不死不休,我们之间只能活一个!季君泽目眦欲裂,抓住白行歌用力晃了晃,低吼着问,当年在朕和季君泽之间开始产生分裂时,朕给过你机会,是你选择了留在我身边!如今,难道连你也要背叛朕了吗?
白行歌眸光一动,看向了季君延,平静地回答:季君泽身边还有其他人,我当你是朋友,如果连我也都离开的话,你就当真一无所有了。
他承认,自己当年确实是心软,对季君延生了恻隐之心。而且,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理由,必须得留在皇宫。
季君延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怔,最后强硬地把人抱在怀里:是,我知道这世界上只有阿歌真心待我好。
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朋友,可这并非爱恋。白行歌袖子底下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没有回抱着他,趁着他的情绪有些缓和时说,季君延,你其实自己也明白,你对我并不是爱。
你只是像找到一个很合心意的玩具,而正好这个玩具你能安心放在身边收着,便产生了占有之心,只想把它紧紧捏在手里不放开,不让人发现,也不给人触碰。季君延,这不是爱。
季君延在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缓缓将他放开,眼神阴狠地盯着他:那如何才叫爱?就像你和谢璟深?
白行歌垂落在身边的手微微一动,没有回话。
季君延对白行歌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在以前他很喜欢他的沉默,因为这就表示他默认了他的回答,至少不是拒绝。可在这一刻,这种沉默却只让他感到窒息,心里甚至生出了滔天恨意。
在极端的愤怒之中,季君延脸上的笑容却越深越温柔,唯有说话的语气能让人察觉到他扭曲的怒意:白行歌,你给朕听好了。
就算是玩物,你也只能是朕一个人的玩物!
作者有话要说:吧唧吧唧吧唧
第九十九章
国师大人,我
隔着自己好几尺距离的地方,站着一位身材矮小,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年。和阿竹的瘦弱不同,这位少年似乎天生就长得比较有福气,脸上仍挂着软绵绵的婴儿肥,身材也较为圆润些许。
这个少年叫平安,是季君延重新让人给他安排的侍童,绿豆一样的眼睛正有些彷徨无助地看着他。
白行歌又被押回了离开前居住的那个宫殿。像是早知道宫殿的主人迟早会回来一样,这里每天都被人仔细清理过,仍保持着原来的整洁,好似它的主人不曾离开过。
和季君延的谈话并不是很愉快,季君延在对他事情上的偏执和疯狂程度超越了他的想象,尤其他还都知道了他和谢璟深的事。协商最终无果,他又恢复了被他掌控的日子,所以连带着季君延给他派来的人,他在一开始的时候不怎么待见。
平安依然是属于很好掌控的软糯性子之人,似乎是被严厉交代过了,进来之后一直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唯唯诺诺地介绍了自己,询问着需不需要他帮忙什么。白行歌正在气头上,想到他是季君延的人,便一直没出声给他任何回应。
平安看起来更害怕了,可又不敢怠慢,就在周围要帮他整理大殿,做替他烹茶之类的事,却每次都被白行歌出声制止。
不必了。
不需要。
在平安慌慌张张地出声又想要伺候他的时候,白行歌轻叹了一声压下自己对季君延的不满,尽量不让他的语气过于吓人:我困了想休息,你先下去,都下去吧。
他三两句话将全殿的人都给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呆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