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栏枫忙不迭点头,好好,我这就去。
来人!快来人!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中秋的月色美是美,只是少了那一丝,总缺点圆满。
小韶儿,夜里凉,你身子弱,可要多穿点。
祁逐溪用披风将祁韶安裹得严严实实,随后坐在了旁侧的石凳上。
看身侧女子仰头望着月色,一双琉璃色的眸子泛着点点波光,本就娇俏的小脸在柔和的月光下,浅浅发着光,好像窥得缝隙的夜明珠,明得不清,暗得不全。
祁逐溪支着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家小妹向来冷静自持,又何时这般忧郁过。
怎么说呢,就像封住了奇经八脉、周身大穴,除了留着一口气息,其余都丧失了该有的功能。
祁逐溪有些发愁。
听到身旁的叹息声,祁韶安恍惚回神,转头看了他一眼,兄长。
祁逐溪恹恹地应了一声:我还活着。
不过小韶儿,你要再这样郁郁寡欢下去,可就不一定了。
祁韶安微微怔愣,随后又看着天边的那轮圆月,默不作声。
祁逐溪顺势趴在石桌上,皱眉道:虽说你我身份着实不便,但以我那妹夫的劲头,你这样跑掉,他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祁韶安眼眸一颤,捏着披风的指尖有些发白。
阿久
兄长所言,她又何尝不知。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阿久知晓此事时该是个什么反应。
可她怎么办。
两年前那般撕心裂肺的痛,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帝王最是无情,若是她一再坚持,难道真像话本子那般,做一对黄泉鸳鸯么。
祁韶安垂了眼眸,掩去了眸中的湿润。
林夫人说得没错,阿久不能毁,侯府也不能败。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阿久出事,而无动于衷。
她也不能让曾对兄长施以援手的镇远侯府,名声尽毁。
她付出的太多了。
就连救兄长这么大的事,她都一力抗了下来,而自己竟还傻傻的以为,真的是机缘巧合、老天开眼。
根本就是阿久撑起了她的天。
嘭
夜空中顷刻绚烂,照亮了月下形形色色的脸,照亮了桥边河岸,也照亮了祁韶安衣袍上的圈圈水痕。
可是,她心口好疼啊。
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像呼吸的每一下,那浸入骨髓的檀香都像针一样扎在了她的心尖上。
祁韶安攥着手里的囊袋,拇指指腹不断磨砂着那两只歪着脑袋的小鸭子,眼眶中的水意终于不堪重负,在白皙的脸颊上串成了串,汇聚在下巴上,又掉在小鸭子的额间。
祁逐溪看在眼里,只觉鼻尖酸涩,他仰起头,看着天边不断炸裂的烟花,哽咽笑着:哇好美啊。
祁韶安眨掉了眼前的模糊,指尖描绘着那蹩脚的绣图,弯了弯唇。
是啊,好美。
楚时慎迈进汐音宫时,楚笙已经苏醒。此时她正靠在床头,手里捏着一只小牌子,目光有些游离。
笙儿,可好些了?
楚时慎坐在床边的小凳上,目光落在床上女子裹着布条的右臂,眉眼之中不乏担心。
楚笙顺着他的目光低头,随后轻笑了一下:姜药使已经替我诊治,没什么大碍。
楚时慎微微点头,想了会,自顾自的说:此番这姜药使可是立了大功,当奖。
楚笙并未推脱,反倒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若不是姜药使在宴前找到我,只怕那日又是另一番景象。
当日她本欲在宴会开始之前派人找到小侯爷,告知他皇兄欲对其下手,也好早做些防备。结果婢女宫门还没出去,就见着一太医院打扮的小丫头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最重要的是,她手上拿着一块檀木牌。
楚笙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小牌子,眸中不定。
兜兜转转,竟是又回了来。
楚时慎抿着唇,眼中闪过一丝深沉,轻声开口:当时宴前你与朕说起此事,朕还不相信,没想到楚时愃竟真的如此胆大包天。
若不是姜药使在旁扮作宫女换掉了壶里的酒,恐怕他真的要在龙床上不甘等死了。
不止如此,为了稳住后宫,贤王不惜关押太后,甚至用十七皇子威胁齐太妃,与他演戏。
楚时慎顿了顿,回想着那日的场景,不禁感叹:也多亏他闹这么一遭,不然朕还不知朝野之中竟有那么多官员,与朕离心离德。
至于贤王为何如此顺利的拿到玉玺大印、退位诏书,不过是他借此揪出其党羽而设下的局罢了。
不过娄丞相虽平日里与朕频频作对,但关键时刻舍生取义,真与沙场上的铁血将军无异。
只是娄家女儿的百日魂
楚笙闻言,微微一笑:不若让姜药使前去,想必是有办法的。
楚时慎想了想,反应过来:当初薛侍郎去了镇远侯府上几日便得以解毒,莫不是也是这姜药使的功劳?
楚笙但笑不语,低头看着手里的檀木牌,没有接话。
此番朕大获全胜,全依仗这些忠义之臣,朕回去定要好好琢磨这褒奖一事。
楚时慎脸上难得露出些许喜悦,中秋之宴虽惊险,但是也让他看明白了不少,像这样拼死护主的臣子,他心中自然有数。
楚笙瞧了他一眼,淡淡开口:皇兄,是不是还忘了个人。
楚时慎一怔,笑容僵在脸上,眼神有些飘忽。
楚笙看着他僵硬的动作,唇角弯起了一个弧度,也不知他何德何能,竟让康盛的天子难以启齿。
楚时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慢慢捏着拳头,别过了头。
楚笙看向窗外,天空有些阴沉,似有小雨洒落。
皇兄终究还是不忍心,笙儿明白。
就像是受了冷落的孩子,疯狂想要试探母亲对自己的爱意,甚至不惜冷言冷语,更装作满不在乎。
楚时慎调来了皇城守卫,设下了中秋之宴,千方百计用调离来试探他,唯独就想知道,镇远侯会不会怒起从而暴露出反心。
他一边害怕出现不可控的场面,一边又不愿相信镇远侯的无辜,即便他自己也这样想过。
尤其是在看到镇远侯脚下淌着的血迹时,是什么滋味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于是两天以来,他从不提及镇远侯分毫,连人上折子提到镇远侯,无论褒贬,他都一概不理,可转过头,又暗自打探他在哪,又在干什么。
皇兄可知,姜药使为何会对百日魂有所研究?
楚时慎愣了一下,看着楚笙淡然的表情,张张口却没说话。
楚笙看着楚时慎微怔的眼眸,缓缓道:那是因为,在皇兄满心扑在薛侍郎身上时,他同样也中了毒。
楚时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满眼的不可思议。
百百日魂?
楚笙歪歪头,眼里多了分酸涩,可他谁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