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秉面色一寒,一向精明的眼睛忽然闪过了一丝惊讶和茫然。
与此同时,也有人出言附和。
戴侍郎所言极是,贤王殿下本就大病初愈,还没有适应就听闻噩耗,哪里知晓其中关节,再者,陛下既然在临终之时让贤王殿下入内,自是全心全意信任殿下,若不是如此,方才齐太妃也在,怎不叫十七皇子进去呢?
裘心池面上看不出波澜,语气淡淡地却抓住了大半大臣的心思。
是啊,此言有理。
说的有些道理啊。
胡秉皱着眉看着,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大,正想着,就见着身边绿衣官袍的男子忽然往前迈了一步,照微臣所言,国不可一日无君,现今群龙无首,还请贤王殿下主持大局,以稳定朝纲啊。
岳丈!
胡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老丈人翰林学士裴济才也进来搅了一棍子,他连忙拉过他,低声道:岳丈你莫要乱说!
小胡,你不要拦我,我身为韩林学士,自是要行我之责,为康盛谋安定。
胡秉死拉着他往后退,小声道:岳丈,此事掺和不得!
裴大人所言甚是,臣也以为,此事最要紧的不是在这里妄自猜测,而是稳住朝堂,以定民心。
工部侍郎戴明轩又一次开口,他扫过旁侧沉默不语、举棋不定的众位大臣,缓缓道:诸位前辈还要思量清楚啊。
贤王抬起头,看着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娄丞相,以及站在旁侧刑部尚书、吏部尚书、礼部尚书等人,缓声开口:
本王资质愚钝,本想卧病在床了断余生,然今日突遭大变,上有康盛先祖神明,下有文武百官黎明百姓,本王今日
慢着!
一道低喝打断了贤王的豪言,只见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娄丞相突然抬起了手,墨绿色的官服映着阳光,泛着淡淡的光泽。
贤王愣了一下,看着那道背影,眯起了眼睛。
娄丞相。
娄延柏捏着拳头,缓缓转过了头,看着贤王面色不定,轻蔑地笑了一下,开口道:
贤王殿下,且先不说陛下驾崩一事尚有蹊跷,就如今太后娘娘尚在,尔等就想无凭无据的将皇位攥在手中,怕是太过儿戏了吧。
戴明轩却是开口:陛下突发恶疾,临终前将贤王殿下叫至榻前,万般叮嘱,这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再者说,后宫不得干政,这前朝的事
我与贤王殿下说话,何时轮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插嘴!
娄延柏一声怒喝,成功让戴明轩在内的一众大臣抖了一抖。
贤王见着面前氛围一时剑拔弩张,淡淡笑了一下,看着娄延柏,轻声道了句:
娄相,你可想清楚了?
娄延柏看着他的眼睛,字字句句,铿锵有力:
国将不国,我即便苟且偷生,又有何用?
娄某三朝为官,立誓帮扶帝业、为民请命,先帝将祖宗基业交托于微臣,我断不能看着它不清不楚的让人窃走!
窃之一字,此时此刻,可以说已是非常刺耳了。
贤王终于皱起了眉头,他冷哼一声,旁人窃走?那好。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黄色卷轴,呈于众人眼前,若是诏书在手呢?
说罢,那卷轴猛然抖开,里面白纸黑字大红印顷刻出现在了人们面前。
一时间大臣们都沸腾了。
诏书??
竟然真有诏书?
不可能!娄延柏大惊失色,一向冷静的他一把抢过那只卷轴,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了许多遍,手指有些颤抖:陛下突发疾病,怎么还会有诏书?
方稚公公在哪?
拟旨传召之事向来都是由方稚来负责,而今却见不到他的身影,娄延柏不得不疑。
大臣们也琢磨出来什么,本来松动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跟着附和:是啊,怎么不见方总管?
臣等要见方公公!
我看谁敢造次!
裘心池突然高喝一声,紧接着周围一阵重踏之声,两排手持长矛的士兵从殿两侧冒了出来,快速将他们包围。
而为首走来的,是萧栏枫。
胡秉看在眼里,眉头越皱越紧。
他没想到,连萧栏枫也
如此看来,只怕小侯爷已是凶多吉少了。
有眼尖的大臣认出了士兵的服制,声音有些颤抖:皇城守卫??
这贤王殿下一出手竟然是只属于皇帝的禁军??
不知贤王殿下为何派守城兵将臣等团团围住,这是何道理?
一些大臣看着事态越发不可收拾,也意识到事情远比自己想的复杂,便朝着贤王拱手质问。
贤王叹了口气,掸了掸袖子,撑着扶手,在众人惊愕的眼神中,慢慢站了起来。
诸位同僚这么多问题,本王要先回答哪一个呢?
话落,两排士兵突然往前迈了一步,吓得中间的大臣们都是一个哆嗦。
你们怕什么!这样还不明显吗,这分明是
邹将军,你可要想好了再说。
邹兆话说半路,突然噤了声,只见络腮胡子的壮汉子微微仰着头,而脖间横亘着一柄长剑。
褚,澎。
邹兆咬着牙,看着面前勾着唇角的少年,眼里恨不能喷出火来。
你个叛徒。
而一旁的胡秉浑身一颤,他只觉自己的认知出现了裂痕,一时间不知道灌进来的是风还是水。
大臣们下意识集体后退了两步,互相看看对方,都是目瞪口呆的样子。
参加宴会的王公大臣哪一个不是搜身搜到胳肢窝,可兵部侍郎这么大一把剑,若说不是与其串通,可上哪去偷来?
大家忽然懂了什么,纷纷闭上了嘴。
邹将军,自您回京以后,接管了招募新兵的事宜,如今手底下,除了一群半大的毛小子,怕是一个顶用的都没有吧。褚澎随意笑了下,紧了紧手上的剑。
邹兆面上一沉,不可否认,从他交回禁军之后,他现在手上确实没有像样的军队,而褚澎不一样,他身在兵部衙门,自有调遣兵部所辖京城卫的权利。
如此一来,再加上裘心池掌控的皇城守卫,以及萧栏枫的守备军
他们根本毫无胜算,可以说,是任人拿捏。
很显然,不止他一个想到了这一层面,连带着娄延柏、胡秉、谢涉等人,都寒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