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堂口,叶久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纵使陆林单纯懵懂,纵使他只是堂亲,可这一瞬,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今后不再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来撑起这侯府偌大的家业。
有坑一起跳嘛,别客气。
叶久背着手差点哼起了小曲,却被身后的林夫人出声叫住。
堇儿,你留一下。
汐音宫。
今日好些了吗?
楚时慎照旧坐在旁侧的软塌上,关切的问着床上之人。
屋子里袅袅香烟,在两人身影之间盘桓缠绕,暖阳透过窗棂,满地金光。
薛纡宁淡淡一笑,道:陛下不必每日都来这里,国事要紧。
楚时慎摆摆手,薛姑娘放心,朕已经处理好了公务,来你这儿散散心。
薛纡宁但笑不语,而楚时慎一时也不知再说什么,于是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薛姑娘你
陛下
两人忽得同时开口,一时间有些尴尬。
薛姑娘你先说。
楚时慎见薛纡宁主动开口,心下一喜,便直言让她把话说完。
薛纡宁抿抿唇,随后抬了头,看着楚时慎的眼睛,轻声问道:陛下,民女几时可以出宫?
楚时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事,脸色可见的一僵。
怎么,是不是有人怠慢于你?你告诉朕,朕绝不轻饶。
薛纡宁连忙摇头,不不,宫里一切都好,只是民女不适合久居于此,还请陛下允民女早日出宫。
楚时慎一听,语气明显的急了些,连身子都往前坐了坐,怎么会不适合?薛姑娘你放心,这皇宫里,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你想住多久便住多久,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话落,只见薛纡宁脸上的淡笑不见了,她微垂了头,沉默不语。
在皇宫想住多久便住多久,那可不是一个民女可以消受得起的。
除非换一个身份。
楚时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时宜,他抿抿唇,仓促解释道:那个,朕的意思是薛姑娘千万不要有负担,安心住着便是。
薛纡宁磨砂着袖口,微微叹息,是民女想出宫。
楚时慎闻言眸光一颤,他沉着声音道:朕的心意,薛姑娘还不了解吗?
他已经做得如此明显了,为何这女子还一定要跑到宫外去。
薛纡宁下意识捏紧了手腕,面色沉了下来。
果然,还是逃不掉。
她沉寂片刻,抬头一字一顿道:就因为了解,才要出宫去。
楚时慎拳头紧攥,这般直直白白的拒绝,真的很不好听。
但此时他的眼中,愤怒无几,而更多的是失落。
那你当初为何还要舍身相救。
楚时慎松开了拳头,语气中带了一丝落寞和寂寥。
薛纡宁闻言笑了,直视着楚时慎,轻道:我救你,是因为你是皇帝,无关其他。
很显然,这一句远比刚才那句的杀伤力要大得多,楚时慎清楚地感觉到了心口一丝抽痛。
因为你是皇帝,所以才会救你。
那你又为的什么,楚时慎抬起头,眸子中已经泛起了些许红血丝,声音几乎是从唇齿的摩擦中挤出来的,沽名钓誉?又或是一生荣华?
薛纡宁唇角挂着淡笑,毫不畏惧的直视着楚时慎,眼中是平静坦然的光:
我为的,是康盛黎民。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林二爷见到陆林他娘第一眼就心动了,不然谁会和一文钱计较。
薛大姐是个刚的,24k纯刚。
第269章再见解药
楚时慎听到时,着实愣了一下。
想是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有女子当着自己的面,豪言如此。
他随后微抿着唇角,低哼了一声,黎民吗?那这座上之人换作了他沐王,天下不还是那个天下,而你又曾是褚家幕僚,高官厚禄,不更是信手拈来?
薛纡宁闻言却是轻笑着摇了摇头,天下确还是那个天下,可康盛就不一定是盛世的康盛了。
楚时慎眉角一顿,不由得捏紧了衣袍。堂堂七尺男儿,竟如待字闺阁的姑娘,心跳如雷。
他紧紧盯着薛纡宁,声音是他想不到的轻颤:这是为何。
薛纡宁不紧不慢的答到:因为你和沐王,不一样。
楚时慎心中一颤,他以为薛纡宁回心转意,与他感情终有不同,忙要追问,结果就见着薛纡宁抬手止住了他。
陛下,莫要多想。
楚时慎刚扬起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沐王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惜将边城百姓拱手让与塔尔肆意摧残,让这样的人成为帝王,盛康不久矣。
薛纡宁说着望向楚时慎,而陛下虽未久居京城,对朝野之事掌控不广,然陛下心怀善念,凡事竭力而为,对朝臣对百姓仍是赤诚,实在难能可贵。
是以,国与君,我择国,陛下与沐王,我择陛下。
薛纡宁微微一笑,便是如此。
楚时慎听着,他有些不相信这是一介女子所言,她虽未及朝,却将朝中之事看得如此通透,若不是他知晓她的身份,有朝一日她着那日青衣站于朝堂之上,想必他只会认为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少年郎。
他眸子微微一闪。
如今这般女子就在咫尺,他不想放过。
你为何要乔装入褚府做了幕僚,你不知我康盛允许女子入朝为官?
薛纡宁闻言苦笑,若我知康盛如今会有此政,我绝不会以男子之身入褚府,险些助纣为虐。
她目光渐渐坚定,看着窗外的朝阳,正色道:我此生之愿,便是入朝为官,为百姓之官,为天下之官。
所图为何?
肃清朝堂,造福黎民。
楚时慎此时是被真真切切的震撼到了,他如今才感受到镇远侯所提新政的最最真实的效果,薛纡宁如此,天下又有多少有志女子如她一般,有志难舒,却想为康盛谋求太平盛世。
若待国府学子皆入科举,登朝堂,那么康盛必定改朝换面。
他抿抿唇,镇远侯
楚时慎眼神不自在的闪了闪,他将目光落回了薛纡宁的身上,轻道:
你若入宫来,你的愿望也能实现,甚至更为便捷。
薛纡宁闻言淡笑,她环看了一圈屋里的陈设,缓缓道:牢笼打造的再华丽,也是牢笼,鸟儿关久了,终会忘了飞翔。
我志不在此,若不能立于朝堂之上,那我宁愿避世而居。
楚时慎看着周遭华丽的瓷器,精致的家具,头一次觉得薛纡宁的描述这般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