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叶久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望向东绯,脸上微动,怎样?
东绯快速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交到了叶久的手上,方才有人给我递了这东西,嘱咐我一定交到公子你的手上。
叶久连忙接过来,只见一张蝉翼纸上拓着一个黑色的走兽样式,上面还有一个清晰地玉玺之印。
叶久沉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弛,甚至绷了多日的嘴角可见的弯起了一个弧度。
她果然没让我失望。
仪徽宫。
烟雾从香炉中缭绕升腾,弥漫了整间屋子。
座上,一华服女子捏着一柄精致的宫扇,缓缓的扇动着,脸上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姝姐姐,你可想好了?
林夫人坐在小榻上,唇角颤动了一下,她眼眸微垂,沉声道:老身早就给了娘娘答案。
郑太妃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沉寂,她抿抿唇,又轻笑一声:姝姐姐这般生分,可是要与妹妹划清界限?
林夫人手上一顿,唇角带着一丝讥笑:界限?郑幼惜,早在二十年前,你我就已经划清了界限。
郑太妃面色一僵,一弯柳叶眉微微蹙起,眼中光华流转,隐隐有些哀伤。
姝姐姐,我当初为何入宫,你不知吗。
林夫人一愣,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她抿了抿唇,没有言语。
郑太妃见林夫人不说话,眼角微微塌下,她缓缓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当年先皇为平武将之怨,纳我为妃,纵使父亲百般不愿,然而皇帝之命大于天,终是将我送进了宫中。
一晃,也有二十载。
她回过身,看着林夫人的侧颜,微微哽住,可又有谁问过,我可愿进这虎穴龙潭之中。
林夫人心中一紧,她看着茶杯中盘旋的新叶,却不知该说什么,又该从何说起。
郑太妃随意抿了下唇角,又接着道:当时闺中密友羡我飞上枝头,就连我那些叔父伯伯,都明里暗里恭维爹爹父凭女贵,但可笑的是,我看似风光无限,却半点没有帮上爹爹,甚至还成了制约父亲的筹码。
林夫人抬头望向了她,只见那绚丽绸缎直接的锦衣华服之下,一道孤寂单薄的背影。
郑太妃抖了抖袖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声音又恢复了轻快,那时我初入宫,什么规矩、什么礼数,我统统不放在眼里,所以上到先太后嫔妃,下到宫女太监,当面背后嘲我鲁莽轻佻,没规矩没教养,甚至连带着我父亲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郑太妃旋过身,倚靠在床边,转了转手中的宫扇,父亲戎马一生,我不能成了他的污点。
郑太妃的语气轻飘飘的,但落在林夫人耳中,却有千斤重。
她面前的女子缘何进宫,她最清楚不过。
若不是当年她与林复遭人陷害,恐怕那般上房揭瓦无恶不作的俏姑娘,这辈子也不会跟这深宫大院染上半点关系。
林夫人眼中有一丝不忍。
在她印象里,郑幼惜是奔腾于山间的狡狐,是翱翔于天空的鹰,机敏灵动,傲然于世,是不同于她们这些大家闺秀的别样女子,身上有她们没有的洒脱、豪气。
她以为,郑幼惜会活出一个完全不同于自己的结局,一个她向往却又追求不到的生活。
然而,她终还是落进了猎人的陷阱里,甚至成了她自己最鄙夷的蠹虫
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林夫人心中浮起些许怅然,她知道,这都是为了活着。
你我都没得选择,不是吗。
郑太妃嗓音有些沙哑,她没有选择看林夫人,只是盯着面前的香炉,微微出神。
林夫人闻言呼吸一滞,没有选择吗。
我们的命运,从来都不在自己手上,不是吗。
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郑太妃微微叹气,眼中闪过一丝晶莹,这些从来不是规定我们的筹码,而是我们避无可避的牵挂。
姝姐姐不忍父亲白发送黑发,于是她入了侯府。
自己同样无法致父亲于不顾,于是她进了宫。
姝姐姐肩负一府之责,自己身后也有一门荣辱。
再后来,她们都有了孩子。
在现实面前,在血脉之下,那些懵懂的感情变得越来越不值钱,总也放在了最后面。
明明同一个起点,却越走越远,越走越宽,直到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纵使回头,中间已经站了无数的人,而那个年少的梦,也早已被淹没在了重重人影之中。
官家儿女,有几个能觅得良人,站得越高,束缚也越重。林夫人终是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柔和。
郑太妃望着她良久,轻轻问了句:姝姐姐,你可愿再帮我这一回?
林夫人没说话,手指磨砂着杯口,似乎在想什么。
郑太妃看着她的动作,忽得浅浅笑道:堇儿不愧是你的孩子,连紧张时的动作,都如出一辙。
林夫人微微一愣,她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片刻后,她轻轻摇头:
惜儿,简良他护我半生,我已经亏欠他许多,这辈子只有替他守好这侯府,再没有旁的心思。
听到这番话,郑太妃难掩鼻尖的酸楚,她一时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终了,她弯了弯唇角,眼中含泪,轻声道:
没想到,今生还能再听得你叫我一声惜儿。
她转过身,背对着林夫人,声音忽得有些飘渺,明日清早,我派人送你出宫吧。
明天就是祈年之日,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轻松愉快的喧闹中。
家家摆上五谷,贴上红符,没到饭点,街上都已是香烟弥漫。
侯府也慢慢缓解了紧张的气氛,尤其在林夫人安然无恙的回府后,更是都松了口气。
对于府上的调动分配,以及白间、四通的去向,林夫人问都没问,回府之后二话没说便钻进了院子里,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众人留下。
而那日,侯府里整整响了一夜的琴声。
叶久也曾去问过,但看林夫人也没什么很奇怪的地方,又一头雾水的离开了。
公子,人手已经安排好了,等明天皇撵以及众臣出城之后,我便带人包抄褚府,救出薛公子。
东绯站在桌前,沉声道。
叶久闻言点点头,这次一定要悄无声息,千万不要让他们发现。
她顿了顿又道:褚老头精明得很,难保她不把青迟转移,你们到时记得要随机应变。
东绯拱手:是,公子。
对了,北宵和南渊有消息了吗?
还未,不过北宵两日前回信说已有眉目,怕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大哥!大哥!
东绯话音刚落,就听见嘭的一声,房门被大力撞开了。
叶久一头黑线,看着陆林嘴角抽搐了几下:你是褚老头派来的卧底吗?
陆林不好意思挠挠头,我太激动了,大哥,南渊回来了。
叶久一听眼中闪过一道光亮: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