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韶安姐的时候,是在五日前。
那时你在我师父的医馆里,背上插着一只断箭,几乎是奄奄一息。韶安姐就在旁边,一步不离的抱着你。
其实在师父替你切去腐肉时,我便已经知道你是女子,所以我对韶安姐开始产生了些许好奇。
叶久听着只觉一阵牙疼,连带着背后都隐隐作痛。
但她却一点也不惊讶自己身份泄露,反倒随意问道:你好奇什么?
姜沛灵轻笑了一声,我是好奇怎么妹妹会对姐姐那般依赖,好似姐姐若是救不活,妹妹也活不下去了一样。
叶久闻言脸僵住了。
姜沛灵没有看她,淡淡道:后来,韶安姐没银子了。
她身上的银子连三日的药钱都不够,她便想着拿头上的簪子作抵。
说罢,姜沛灵转头看向叶久,那簪子是不是对韶安姐很重要?
叶久闻言愣了,她想了想,不对啊。
二哥送她的木簪被收在了首饰盒里,现在还断着呢。
她思考了一瞬,脑子里突然一阵灵光。
你说的可是一只白玉簪子?
姜沛灵连连点头:对,就是那个。
她狐疑看了两眼,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她对那簪子恋恋不舍,原来是你送的。
叶久怔了怔,鼻头一下子酸涩起来。
她紧紧抿着唇,眉头蹙着,眼底有些湿润。
她从没想到,韶儿会把那簪子看得那么重。
叶久声音有些低沉,然后呢?
姜沛灵耸耸肩,我就先替她垫上了,你那簪子值不少钱,抵在医馆实在有点亏。
叶久闻言嘴角一抽:你确定是那医馆的学徒?
还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姜沛灵却是一下子直起身来,指着叶久,一脸兴奋,对对对,就是这个表情!韶安姐当时的反应和你一模一样。
她缓缓鼓掌: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叶久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接着说,然后呢?
姜沛灵压了压心底的八卦之火,又继续道:后来韶安姐真去把簪子给当了,只不过后来为了给我解难,韶安姐就又穷了。
叶久闻言眉角微抬:解难?
姜沛灵点点头,给你治病的那味药材,十两一株,本来我打算偷来用用,回头再采来放回去,谁成想被师父抓了个正着。
叶久闻言明白过来,有些无奈:这本就是救我,又怎么算是解你的难呢。
姜沛灵叹口气,怎么不是,韶安姐是第一个,说相信我医术的人。
她低垂着头,幽幽道:
从小到大,无论我费多少口舌,师父、师兄总认为我研制的药方、诊术是偏门左道,来路不正,都不让我上手诊治,也就是这些年,才放松了些,让我打打下手。
叶久瞧她耷拉着脑袋,唇角微微扬起:既然韶儿信你,那我自然也信你。
姜沛灵不可思议抬起头,你
叶久微微伸展了一下手臂,再说,你都救了我的命,我有什么理由不信你呢。
她看着姜沛灵有些呆滞的脸,轻道:另辟蹊径是好事,那么多科研成果,若不是有那些大胆创新的医者,又怎么会成功呢。
姜沛灵张了张嘴,科科什么?
叶久顿了一下,随后笑道:没什么,你接着说,你们后面又遇到什么了,韶儿怎么会累成这般模样?
姜沛灵缓了缓,叶叶姐夫你的汤药钱着实昂贵,韶安姐没了银钱,就寻了个法子挣钱。
叶久被那个叶姐夫搞得一蒙,却又被后面的话吸引住了。她抬起头,微微皱眉,法子?
姜沛灵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外面:喏,就在大堂里弹曲。
什么?!
叶久一下子弹起来,却不料扯动了背上的伤口,瞬间又跌了回去。
她疼得有些狰狞的脸上,此时满是惊讶。
她万万没想到,韶儿会在外面弹曲挣钱。
她鼻尖持续酸涩,不肖几下,泪水就糊了整个眼眶。
韶儿她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呐。
可为了自己,她抛下所有去当众弹曲。
她那时,该是何等的绝望呢。
叶久泪水决堤而下,双手攥拳,一言不发。
姜沛灵看她情绪有些失控,缩了缩脖子:有件事,我觉得我得告诉你。
叶久抬起通红的眸子,带着鼻腔的声音道了句:你说。
姜沛灵咬了咬唇,那你先答应我不能急。
她扫了眼叶久背后,那衣衫上似乎又有些隐隐的红意。
叶久眯起了眼睛,沉着声音:我不急。
姜沛灵看她样子不想作假,这才开口,三日前,也就是韶安姐出堂的第二日,有人过来闹事。
叶久皱起了眉头,闹事?
是,城西胡家四儿子,天生反骨,在城里出了名的混世,他从堂弟那里得了消息,第二日便来了客栈听韶安姐弹曲。
姜沛灵看着叶久越来越寒的脸,不受控制的颤了一下,她随后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说:那混蛋非要韶安姐作陪,韶安姐自是不肯,他就上手来哎!你说好不急的!!
姜沛灵跳起来一把按住了叶久,出声叫道。
叶久面带微笑,双手死死抠着床板,我不生气我他妈一点也不生气
姜沛灵连连点头,对对对,不生气,咱不生气。
叶久侧着头,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然后呢。
我和韶安姐根本抵不过那男子的力道,结果就被一起扭了出去。
姜沛灵看着叶久快成猪肝色的脸,大喊一声:然后!!
叶久被她吼的吓了一跳。
那小混球估计做梦都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自己地盘上栽了跟头。
姜沛灵指指隔壁,你那兄弟也太厉害了吧,就那么个小身板,那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飞起一脚,就给那胡四少踢到菜摊子上去了。
还好他们来得及时,要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姜沛灵瘪瘪嘴,她本来呼叫师兄弟来帮忙,可没想到一群大小伙子,除了磨药能行,一上起手来屁都不是,人还没打就抱头乱窜。
姜沛灵丢人丢到家了。
叶久闻言稍稍缓了缓,她看向姜沛灵,那胡家是干什么的?
姜沛灵想了下,胡家祖上在京中为官,到了胡老爷这一支便转了商,但是胡老爷家仍有子侄在京中,有如此官系身家,这兰沧县令,自是会让他几分薄面的。
叶久面无表情,盯着桌子,唇角微微勾起,胡少爷。
姜沛灵看她这模样不自觉又是一抖,呃那个叶姐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胡少爷,和那天来的手下,估摸着几个月都下不了地了。
叶久挑眉:哦?
您那帮兄弟,二话没说就给他们姜沛灵两手一掰,咔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