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久瞟了他一眼,是我愿意来的?客栈的床不舒服吗,我非在这以天为盖地为庐?
载阳回身叉腰:嘿,我家公子为了救你们连佩剑都丢了,你委屈什么!
叶久顾忌着怀里安睡的人儿,只得压低嗓音怼回去:一码归一码,我一车家当还报废了呢!
载阳嘶了一声,你知不知道那把剑可是
载阳。沈十突然出声,打断了他将说的话。
叶久看了他们两眼,没再追问,索性低头感受着祁韶安浅浅的呼吸。
一缕一缕像羽毛一样,听在她耳里,落在了她心田。
寻常少有丈夫如此护妻,你是我见到的第二个。沈十看了几眼,忽得低头轻笑。
叶久抬头,这么说,还有人如此?
沈十顿了顿,一个远房伯伯,也是如你一般,爱妻如命。
叶久突然笑了,你们不都是用窝囊来形容吗。
沈十愣了一下,竟笑出了声,若得一人举案齐眉、相伴此生,即便窝囊又如何。
载阳突然侧头:这就是您至今不婚的借口吗?
叶久没忍住嗤嗤乐了起来,没想到这哥们逃婚逃得如此大义凛然。
沈十冰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崩裂,他斜了眼载阳,载阳瞬间闭紧了嘴巴。
普天之下,女子多半生活在男子的阴影之下,才让原本平等的夫妻关系,变成一方完全的迁就。
沈十皱了皱眉,平等?
叶久拢了拢衣角,是啊,自古以来,男子主外,女子主内,不过是因为原始时期,打猎的客观需要。但社会发展至此,女性依旧被压制着天性、秉性、个性,那才是社会的悲哀。
沈十润泽的眸子静静看着叶久,他环抱着怀里的女子是如此自然,可那轻飘飘的几句话,却是那么颠覆常伦。
载阳听得有点蒙,他皱皱眉不解地道: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嘛,女子的天性不就是为人妻,为人母?
叶久叹了口气,正是所有的道德观念皆是如此约束,才使得千千万万女子失去了发挥自身价值的机会,甚至备受压迫。
试想若是女子也能在各行各业出上一份力,那社会将会增加多少有利资源,又能挖掘多少潜在价值?
叶久声音有些颤抖,她想起了梅镇那些走投无路的女子少妇,被古往今来的规矩法则所禁锢,被人戏耍玩弄于鼓掌之间。
她们都是整个道德体系的牺牲品,是创造这个道德体系之人的垫脚石。
叶久抬头,看着跳动崩裂的火星,轻轻开口:
别忘了,那些所谓的道德,也是人定的。
噼啪焦黑的木柴爆裂开来,在寂静的林子里有些突兀。
载阳抿着嘴,觉得有些难懂,托着腮自我思考。
或者说是自我怀疑。
沈十看着面前的火堆,时明时暗,遇风则涨,遇静则息,摇曳不断。
良久,他忽得勾了勾唇。
载阳不打算再深究这个问题,他另起了个话头:说起来,令夫人当时为什么不借与我帕巾?
叶久愣了一下,看着怀里窝得像个小兔子的祁韶安,宠溺一笑:她记仇啊。
载阳一头雾水:我怎么招惹她了?
他左右想想,好像除了点过她的穴,也没什么了啊。
叶久抱得更紧了些,你家公子的卜元丹。
载阳愣了愣,哭笑不得,都说了是补药啊。
叶久柔柔看着怀里的人,俏脸明明只露了一点点,却甜进了叶久心间:
因为她担心我啊。
老先生,崖底找到了马车残片,还有叶大哥与小姐的零散物件,但并没有看到人陆林吊着一条胳膊站在老先生面前,眼圈泛红。
老先生心底一颤,然后呢?
陆林左手握拳,身体微微颤抖,他低着声音,那匹马已经被分食了
老先生一骇,茶杯顷刻被掀翻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不相信刚找到的孩子就这么
陆林,带路。
陆林抹了把眼睛,是!
一缕阳光透过树林射到满地枯黄上,整片森林如一杯刚调和的百香果特饮,朦胧慵懒。
火堆已经只剩寥寥火星,几缕青烟飘扬直上。
载阳手撑着剑,脑袋垂着,突然一个点头,身子一倾差点栽到地上。
他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周遭除了鸟叫,安静而和谐。
左手边,自家公子依旧打坐的模样,只不过身体微微放松,双眼微阖。
他又向右看去,雪青色的公子还是昨夜的姿势,怀里一个圆团子,此时头垂在上面。
载阳叹了口气,转身轻轻拍了拍沈十,公子,公子,天大亮了。
沈十闻言倏地睁开了眼,双手轻攥,深吸了口气,收了功。
叶公子,醒醒,该走了。
载阳又碰了碰叶久的肩头,却不料她怀里的小包子倒是先动了。
唔。
祁韶安微微动了两下,只觉得自己像是落在一个温暖的蚕蛹里。她眨了眨眼,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在阿久的怀里。
她连忙想坐起身,但发现自己被裹得死死,根本动弹不得。
她顿时有些无奈,看着叶久垂头熟睡又毫无防备的样子,既心酸又心疼。
阿久。祁韶安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唤道。
叶久开始皱了皱眉,慢慢清醒过来。
嗯韶儿。
她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一抬头正对上了祁韶安润亮的眸子,那双眼漾漾清波,含着浅浅的柔和。
她想伸手探一探祁韶安的额头,却不料一阵酸麻胀痛席卷了她的脑海。
嘶
祁韶安顿时直起身,扶住了她的肩膀,紧张的问道:
怎么了,难道是毒发了?
正掩埋火烧痕迹的载阳差点栽到灰烬里。
他转过头,尴尬一笑,叶夫人,令郎君吃得真的只是补药。
祁韶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那句叶夫人。
她下意识转回了头,抓着叶久的衣衫,脸颊有些发热。
叶久嗤嗤一笑,抬头环视了一圈,发现大家已经都醒过来了。
她活动了几下手臂,伸手覆住了祁韶安的额头。
阿久,你手怎么这么冰。
额头上宛如冰块的温度让祁韶安一惊,她四下一看,发现叶久身上只有那件不算厚实的外袍。
伸手一触,布丝间散发着丝丝寒气。
阿久
祁韶安张口一唤,声音却已经哽住了。
叶久把她扶起,舒心一笑,答非所问:烧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