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倒酒。好酒好菜才成席嘛!叶久把酒坛子抱来,甩到了桌子上,拿过一旁小白的碗就开始倒,一个接一个,谁也没能幸免。
最后轮到祁安,叶久停下想了想,又利索的倒上。伸手递到她面前,唇角上扬,笑得明媚:
祁安,我觉得你应该喝两碗。
祁安闻言一怔,略有惊讶地看着她,只见那眸子里尽是坦然,还有些许的鼓励之意。她释然一笑,也不再迟疑,接过了酒碗。
各位,相逢即是缘,既然上天让我们在此遇见,那我们就要好好珍惜。叶久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举起酒碗,承蒙各位关照,叶久先干为敬。
说完也不含糊,端起碗就闷了。
叶大哥,不瞒你说,我和二黑被转手过多位东家,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一个,也是最没架子的一个,能跟着你和小姐,是我们几个的福气,这一碗,我敬您和小姐。小白说的感慨,也跟着叶久一口干了。
小黑见状没多说,拿起碗向前一拱,目光炯炯又真挚。
千云看他俩,笑道:我和微雨姐姐可没你俩这酒量,不过,这一碗确是必须喝的。
说完和微雨相视一笑,也都举起了碗。
叶久只觉眼眶有些湿润,自己不算惨啊,虽然没权没钱的,但是她有一群真心实意的朋友啊。
借着低头拿碗的空档用手拂了下眼角,她才抬头回道:不敢当啊,其实我最庆幸的就是有了你们。若是没有大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活成个什么鬼样子。说完不觉苦笑了一下,转而,又将目光投向端坐的祁安。
月色下,白衣映着薄光,润玉般的脸蛋上微微透明。
似是感受到叶久的视线,祁安抬头,正巧对上了她的眼睛。
不知怎么,感觉那双眸子里好像盛满了星光。
祁安有些微怔。
不过只一瞬,她便回过神来。
小白不愧是神助攻,急急忙忙给自己满上,一同殷切的看着祁安。
于是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祁安莞尔一笑,施施然端起了碗,同大家碰在了一起。
几只黑漆漆的陶瓷碗撞在一起,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声音。
哈哈,喝了这碗酒,咱们可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啦,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好啊好啊!
什么蚂蚱不蚂蚱的,快吃菜吧,都要凉了!
好好好,这可是千云准备好久的饭菜,可不能辜负了!
不知喝了多少碗,不知玩了多少局,桌子上除了白衣还算优雅,其他人都已是东倒西歪。
千云和微雨不必多说,俩个丫头之前没怎么碰过酒,没两碗就趴下了。小白小黑两个大小伙子,虽然喝过酒,但也是偷偷尝两口,哪像这次一碗一碗的闷,所以现在俩人半搂半抱的仰在花坛边哼哼唧唧。
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头呢,突然感觉他俩莫名般配是怎么回事?
叶久笑着摇摇头,真是应了一句话,腐眼看人基。
桌上正常点的就只剩了她和祁安,其实这酒提的不纯,度数也就没那么高,比起现代的白酒,还是差了一些。
自己到现在还没倒,也多亏了大学时候,心情不爽就拉着别人喝酒,喝啤的不干,非要喝白的。你说喝就喝吧,偏偏酒品差的一匹,搞得身边朋友一听这哥们要喝一顿,瞬间窜没了影。
想到这,叶久嘴角一抽,随后拿起酒坛,又给自己和祁安满上。
祁安,敬你。叶久大大方方的朝祁安举了举碗,谢谢你这么给面子。
祁安连头都没转,随手端起碗就朝一侧碰了过去,脆响之后,一饮而尽。
说起来,我也要谢谢你的自作主张,让我苟活至今。
祁安拉过坛子,又给自己倒上一碗,之前她都没喝两碗,总一直要提醒自己不能失礼,喝得并不尽兴。
叶久干笑一声,嘴角有些抽搐:呃,不客气。
看着祁安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她挑挑眉开口:看你这动作,怎么,之前没少喝吧。
祁安单手提着酒碗,面色微红,眼中明诲不清。良久,缓缓说道:
二哥素来好酒,总要拉着我陪他,还说什么,酒量好以后在夫家不受欺负。
切,什么理论嘛。
祁安苦笑着看着碗里流转的酒液,负气般又饮了个干净,随着她仰头的动作,一颗晶莹从眼角滑落。
如今...却再无机会。
第14章往事知多少(下)
叶久手上一顿。
她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说什么好,好像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
如果之前觉得身着白衣的祁安像个出尘脱俗的仙子,那么现在,这个仙子被打下了凡尘。
她好像也只能陪着这个受尽伤的仙子,一碗接着一碗得灌,仿佛才能尝却半分愁思。
祁安,呵,什么祁安。
我本名,祁韶安,扬州人士。
叶久心抖了一下。
按照常规逻辑......下面该是有一些爆炸信息出现才对
果不其然
祁安放下了酒碗,望着远处的墙沿,缓缓开口:
正元十六年,我父被任命为吏部左侍郎,调任入京。
正元十九年,我父被提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官居三品。
本是光耀门楣的喜事,却不想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叶久呆呆的看着她不断地倒酒,饮尽,再倒酒,再饮尽。她原先只觉得祁安应该是大户出身,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是官家女儿,听这意思,官好像还不小。
后来呢,正元二十一年,也就是,去年。
太子与三皇子羽翼渐满,少不了党派之争,而父亲受太子拉拢,设下鸿门宴,却不料被三皇子反将一军,一计不成反倒作茧自缚。东窗事发之后,皇上大怒,太子则被幽禁于东宫之中。
祁安声音平稳无奇,仿佛只是说一件别家旧闻。但叶久却明明白白的听见了,她清冷嗓音中的,微微颤抖。
而涉案人等则以结党谋逆,抄家问罪。
父亲和大哥受牵连,被判斩首,府上男丁发配,女眷没官。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一步错,步步错啊。
叶久手里的酒碗差点没吓掉了,顿时僵在原地。
此时她好想来个人能给她解释一下刚才祁安说的那么一堆是什么意思啊,她历史不及格啊亲,听得是云里雾里的。
祁安斜睨了一眼她傻掉的样子,冷哼一声: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后悔救了我啊,没错,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罪臣之女,你惹上的可是大麻烦。
说完也没理她怎么想,自顾自的接着说:
我父这一搏,却是搏上了全府人的性命。他于社稷,罪无可赦,可他于妻子,却无半点亏欠。
还记得儿时顽劣,我与二哥打闹不慎落水,父亲急得几天几夜不敢闭眼,一直守在我们床边。
后来我们醒了,可他却是累倒了。
祁安眼里晶莹似水,莹莹盛了满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