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方从前也去漫展上玩过,可放眼看去,满街灯火下,全民群魔乱舞,还是被震撼到了。
这与其说是引魂夜,倒不如说是人们被束缚太久之后渴望的狂欢。
街道两边延伸出去,是长长两排高挂的烛火灯笼,将街上映得恍如白昼,灯笼下支开一个个摊铺。
距离他们最近的几个推车上,不光挂了形形色色的面具,还摆了一排排的耳朵、獠牙、尾巴等等,一应俱全。
萧方忍不住想,还是老祖宗们会玩,那些cosplay,都是古代人玩过的东西了。
季云祺见他的目光在摊子上流连,跟着人群慢慢走,终于挤到了摊子前,轻声问:喜欢哪个?
摊子上东西实在太多,跟往日里去逛的集市完全不同,仿佛天黑下来,正经的不正经的都能堂而皇之地摆出来。
萧方一时挑花了眼,这个耳朵也特别,那个翎毛也很精致。
正来回乱看时,旁边来了个人,连一声讨价还价也没有,丢下银子,拿了条尾巴就走。
他之前也看中那条尾巴,放在那儿的时候没觉得什么,被人拿走了,心中难免有点惋惜,而且看那人拿走的痛快劲,这东西是畅销货吗?
那个尾巴还有吗?
摊主打量他一下,立刻热情应着:还有还有!
又从摊面下面的箱子里翻了一条给他。
季云祺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手攥成拳头,凑在唇边低咳一声:公子当真喜欢这个?
怎么了?东西已经拿在萧方手里,毛发柔软细滑,让人舍不得撒手:很贵吗?
倒也不是喜欢就买了吧。
季云祺丢下银子,拉着他离开。
萧方像是拿到蜜糖的小孩子,欢喜地在手里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忽然纳闷问:这东西是不是缺什么,没给咱们?
怎么了?
他举着给季云祺看:只有这么个滑溜溜的头,没有带子,怎么系在腰上?
季云祺把他的手按下,将尾巴揣在随身袋子里,没让四周的人再围观他们:稍后我教你戴。
他们五个人分成三拨,各人的爱好不同,分别去了不同的摊子上,好在距离都不远,很快又凑到一起。
季云枫买了熏过香粉的桃花笺,想也知道是要给谁写信。
樊盛玉两人扮演得最入戏,秦槐被拖着走了一圈,一点话语权都没有,只是在转回来会合的时候,也只有秦槐一个人吃得肚子滚圆。
看着萧方不解的目光,樊盛玉淡淡解释:他下午非说要杀鸡来给我煲汤,鸡没杀成,搞成这副模样,还饿着肚子,也是不争气。
秦槐嘻嘻笑着: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师哥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樊盛玉转过脸,不理睬他,目光凝在前方,半晌不动。
萧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倒吸一口气,扯着季云祺的衣服,语无伦次:刚刚过去的是轮椅吧!我没看错,是轮椅吧!被轮椅推着过去的
是,樊盛玉冷静如常:跟往年一样,老师扮的还是树妖,他说大树不说话,若是现在过去打招呼,老师会不高兴的。
萧方:
行吧,他还能说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撸点日常,放松一下
第76章两情
萧方本以为他们这几个年轻的跑过来玩也够骇人了,没想到进了鬼街没多久,就被不苟言笑的俞相迎面暴击。
之后遇到什么人,都见怪不怪了。
他看到扮成鬼母的老娘在街边吓唬小孩子,不光把四位太妃带得没个正型,身后还跟着百十来个扮作鬼童子的姑娘们。
姑娘们嘻嘻哈哈地给被吓哭的小孩子们派糖果,仿佛有上万只鸭子一起聒噪。
萧方到底没敢上去打招呼,拉着季云祺,低着头赶紧走过去。
他看到前些日子被平账逼得准备好几根上吊绳的户部尚书,身后背着一只巨大的毛笔,扮作判官的模样,斜跨着一个布口袋,正站在石台上,奋力地往下撒功德钱。
所谓的功德钱不过是纸钱,但因为中元节的正日子里,人人都需要烧纸钱,捡了便省得买了,一样有不少人欢呼着去抢。
萧方凝神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位户部尚书也许是平时憋坏了,估计早就想这么撒钱玩,今儿总算过了把瘾。
再往前是个安静的摊子,擅长过度医疗的徐太医扮成鬼道士,捋着假胡须,一脸高深地在给人算命。
屈才了。他指着徐太医,对季云祺说。
季云祺抿嘴笑,拉他向路边站了站。
长长一队人推着花车从前面走来,路过之处,人们都纷纷让道。
花车上站着一个玄色长袍的人,赤面浓眉,面对下面众人的每一次欢呼,那人都会高声回应。
六畜兴旺!五谷丰登!
萧方踮脚,凑近季云祺的耳朵,才能在吵嚷的人群里勉强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祈福,看不见吗?季云祺俯身,手臂揽在他的腰上,一使劲把他抱得悬空起来:现在能看到了吗?
眼看季云祺就要把自己举到肩上坐着,周围的人都扭过头来看他们,萧方一下子慌了,一纵身滑下来。
不用!不用了!
脚一落地,他又有点后悔。
前面的人太多了,他的个子又不是很高,只能从人群缝隙里看到前面飘飘忽忽的前队。
还没等他来得及反悔,让季云祺再把自己举起来,祈福的□□花车已经距离他们不远,前面的人又往后退,给花车让出一条宽阔的路来。
萧方没提防人群忽然挤过来,踉踉跄跄被推着退了好远,才勉强站住脚,而后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
原本被他紧紧捏在手中的铁链不见了,他和季云祺之间连接的铁链,不见了!
涌动的人群中,完全看不到季云祺究竟去了哪里。
他慌了一瞬间,又很快冷静下来,慢慢向路边退去,防止跟着花车走动的人群把自己推着向前挪。
面前走过一个个的人,都不是他熟悉的模样。
走不走?别挡路!有人被他挡住,不满地问他。
不走。他向后退让开路,一直到后背紧紧贴着墙,像一只壁虎一样撑着墙不动,小声自言自语地念叨:云祺
他心里总是相信,云祺一定能找得到他。
花车的队伍从前面慢慢走过,喧嚣的欢呼声雷动,他却半点方才的喜悦都没有,只踮着脚拼命仰头,向着人群来处看去。
有尖细的嬉笑声缀在人群中,像是趁着热闹出来拉客人的流莺。
这位哥哥生得真好看,走这么快去哪里?在找人吗?找我吗?让我牵一牵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