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得他这几天见到季云祺,两腿都条件反射地有些发软。
可是过了最初的痛楚之后,那滋味真是蚀骨
他把折子举高一点,怕有人看见一直染到眼角的红。
正出神间,有人推开门,将厚厚一摞册子咣当一声放在桌子上,累得长叹一口气。
坐在桌子左手侧的樊盛玉面色一冷,啪地把笔拍在桌子上,浓黑的墨汁溅了小半个桌子。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意思?
吏部的文书啊,堆了老高,我顺便帮你搬过来了,真沉,秦槐揉了揉酸软的肩膀,晃了晃头,脖子发出咔吧的脆响:师哥,你也偶尔起来活动一下,不然会脖子疼。
我问你这个了吗?樊盛玉冷冷看他:我怎么记得这儿是大理寺,我记得我已经被革职查办,正在大理寺等候处置,你搬这些东西过来干什么!
秦槐为难地摊手:师哥你看,我对吏部这些事儿也不拿手,你既然看都看了,一个鸭子也是赶,两个鸭子也是放,一起批了吧。
批个屁!樊盛玉忍不住爆粗,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也在这儿,滚回去!
不滚,师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秦槐最不怕骂,厚着脸皮挤在樊盛玉旁边坐下:而且老师说这次委屈师哥了,让我有空多来看看你。
对对,萧方也忙在一旁接茬:樊先生辛苦了,住在这里,有哪里不妥的地方,尽管说。
樊盛玉忍着火气转过脸,问萧方:所以呢,皇上为什么也在这儿?
皇上担心樊先生吃苦。季云祺在桌子另一头,头也没抬,几笔批完一本,放在右手边,帮萧方回答。
但此事朝中上下皆知,就算先生官复原职,也还要过些时间才好,总要委屈先生在大理寺多住几日。
樊盛玉盯着他:所以呢,你为什么也在这儿?
季云祺这才抬头,理所应当地坦然回答:因为我把兵部的折子也搬过来了。
樊盛玉的双手呼地抓在桌边,其他三人六只手都按在桌面上,没让他把桌子掀翻。
你们樊盛玉气得脑壳都在嗡嗡地疼:你们都跑来干什么?当大理寺是茶楼吗?
他话音未落,门又响了一声,大理寺卿端着托盘进门来,宛如一个生疏的茶博士一样,将四人放在桌上的残茶倒掉,又斟满新茶。
皇上,几位大人慢用,如果有什么吩咐,门外有值守,可以随时知会下官。
樊盛玉无语地看着大理寺卿出去,关上了门,无奈地叹了一声:你们不用围在这儿,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吗?我又不会寻短见,让人看到,成何体统?
算了,师哥,看见又怎么了?不计较这点小事,秦槐的手插在头发里,声音中带着痛苦,像是遇到了棘手的事:赶紧看吧,天黑之前够呛能完事呢。
其他三人都没理会他的痛苦。
之后呢,京中的传言如何了?樊盛玉长叹一口气,认命地低头翻着册子,问道。
抓了几个人,都是在人群里挑事的,季云祺道:死了的那个男人也查了,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来京中卖柴的人,根本没谁认识他,那个孩子也不是病死的,有别人认领了,说是贪玩出去,被人偷走害了。
秦槐低着头,骂了一声。
查核告示贴出去之后,就没人说什么闲话,京中一切安好,只是不知道西戎之后还会玩什么把戏。
但愿别像这次一样,秦槐哀嚎:做平账目做得我想死。
樊盛玉难得有心情主动跟他说句话:你还好,据说户部卢尚书连上吊绳都准备好几根了。
师哥秦槐无语凝噎: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不是。樊盛玉冷冰冰地回他。
季云祺在一旁泼了盆凉水:对方是西戎的话,最喜欢来这种阴招,多提防着好。
秦槐叹了口气:这帮杂种,当初就应该一直打到燮
话没说话,他噗地趴倒在桌子上,疼得表情抽搐。
萧方弯腰,看到桌子下面,樊盛玉和季云祺的脚刚刚收回来,忍不住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季云祺把这个罪责认了,可在场的几个人都知道,燮州是怎么丢的。
半晌,秦槐才撑着手臂,颤悠悠地爬起来,一张嘴仍是闲不住:皇上,您之前说要御驾亲征,当真的?
话都说出去了,自然当真。萧方知道,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他虽然不能像季云祺一样驰骋疆场,却是激励军心的最好榜样。
秦槐冲他竖了拇指,赞道:皇上圣明,果然比
桌下两声闷响,他又一头杵在桌子上。
萧方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但另外两个人不让他说的,萧方也就不打听,甚至有些心生同情:秦槐你没事吧?
皇上不用担心,他没事,命硬得很,死不了,樊盛玉取茶杯过来,发现茶水又空了,沉默片刻才委婉问:大理寺卿也公务繁忙,总劳烦他,是否不太好?
不用担心,我带了人来。
季云祺打了个响指,门外的少年探进来一个脑袋:哥,叫我吗?哥哥们要喝茶吗?还是要吃饭?
你们真的把大理寺当茶楼了吗?樊盛玉无限烦恼地揉了揉额头:我真是烦死你们了,我现在就要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第75章引鬼夜
京中流言终于渐渐消于无形,大家都不是傻子,慢慢地也都回过神来,用脚趾头也能想到,要把他们的繁荣扼杀的人会是谁,对流言的始作俑者更加深恶痛绝。
如今若是再有人敢提一句皇上的不好,非要被人骂个狗血淋头不行。
萧方第一次在这么多人前露面,不光险险地躲过一场灭顶之灾,还狠狠出了个风头,竖起了明君的人设。
可这也有不好的一面,他再也没法像之前那样偷偷溜出宫去玩了。
虽然有季云祺偶尔以视察稻田的名义,载他去京郊军营里走走,走得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季云祺看出他的闷闷不乐,凌晨出宫的时候,摸摸他的头,故作神秘地留下一句话七月十四晚上,带你出去玩。
这一句话点燃了萧方拥抱生活的热情。
但他还是一头雾水。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即使到了现代,也有讲究说给要出来夜游的亲人烧纸,晚间行人需避让,却不知道七月十四是什么日子。
但季云祺让他不要打听,他便乖乖地等着。
还挺期待的,有点像小时候第一次被爹妈带去游乐场的感觉。
小圆正在帮他准备晚上出行要穿的常服,回头见他一面出神一面傻笑,忍不住啧了一声。
萧方回过神,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笑得仿佛一个痴|汉,不由赧然,引开话题:小圆,你的婚期近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