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
有人陪着犯傻就是好,俩人一边聊天一边吸氧,这时,江年的手机震了震,拿出来一看,是保安那边打来的电话。
“江先生,门口有个自称冯思亮的人找您。”
江年一怔,随即道:“请他稍等片刻,我马上过去。”说完就拽着余安往正门那边赶。
“诶诶诶,怎么了?”余安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的莫名其妙,“什么事啊这么着急,我吸氧还没吸够呢。”
“冯叔来了。”
“啊?!”余安一听当即精神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原本是江年带着他赶路,现在变成了他拽着江年往前赶。
正门那边,保安接到了江年的指示,不敢怠慢冯思亮,把他请进了屋子里坐着。
等到余安他俩赶到的时候,就见冯思亮一身洗褪色了的衣裤,头发胡子倒是收拾了一下,只不过脸上的苍老是无论如何都解决不了的。他身后背着个大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似乎装满了东西。
“冯叔。”见到冯思亮过来,余安以为他这是把以往都放下了,尤其还是小辈心性,冲过去给冯思亮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江年倒是没他反应这么大,只不过看向他的目光中,明显带着一丝光亮。
冯思亮现在反应很慢,看到余安后想了片刻才想起来他是谁,面对这种热情,他还不太习惯,只是勾勾僵硬的嘴角,沉默着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快快快,冯叔你快跟我们回家。”
然而冯思亮却摇摇头,他把背上的包放下来交给江年,“我就是来给你们送点东西,送完东西我就走。”
包看着挺大,但入手并没有想象中的沉。
可都到了这个时候,余安秉承着那句来都来了,死活都不肯放冯思亮离开,可怜兮兮的连哄带骗,终于把他带回了别墅。
今天宋轻语休息,从早上开始就坐在前台位置吃零食,乍一看到余安他俩带个人回来,再看长相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冯叔来了。”
宋轻语立刻意识到这是冯思亮,顿时睁大了眼睛,她把零食丢到一边,尴尬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然后来到冯思亮面前,有点紧张的自我介绍,“冯叔,我叫宋轻语,和余哥他们一样,都是当年那个福利院里的孩子,不只是我,我们这里都是。谢谢您,真的谢谢您……”
哪怕他们没有真正的接触过这个人,但就是因为他的存在,他们得到了救赎与新生,心里那份感激之情不是假的,一紧张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冯叔来了,那我们……我们……老大,我们今天不干活了好不好,也不差这一天了,我们应该开个欢迎会的对吧……诶不对不对,我应该先去告诉大家这个消息,对对对,我应该先说这个……”
说完,宋轻语转身就跑,余安和江年趁这个功夫先将冯思亮安顿下来。他现在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大客本来就疲惫,江年在群里发了个消息,只说先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晚上吃饭时候再说。
结果一出门,发现除了还在外面正往回赶的卫铭、和与这件事无关的阿贝尔,所有人都挤在了冯思亮房间门口。
宋轻语:“老大,冯叔睡硬床睡软床的?咱要不要重新买个床垫子。”
宋言:“床垫子暂时不是重点,冯叔有没有什么忌口的,咱晚上怎么做菜?吃什么?”
韩书月:“他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我可以帮他检查一下。”
陈冬:“不对,你们都搞错了,现在不是应该让他先休息吗,反正人都来了还能让他跑了?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
冯思亮一直待在小客厅里,外面的人一激动难免声音有点大,他听了个清清楚楚。
当年他报道埃蒙斯的事纯属个人意愿,也没想过以后要让这群孩子为他做些什么,只不过他们的热情让他已经冷冰冰的心感受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真是一群……可爱的孩子……
第八十三章
众人晚上热热闹闹的开了个欢迎会,但顾忌着冯思亮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也没闹的太晚,而且陈冬不知道从哪儿又翻出了一个新的保温杯,酒是不能再让他喝了,来点养生茶还是可以的。
冯思亮现在脑子反应比不了从前,可也没忘了自己来的正事,休息一晚后,就又拿着他的行李包去找江年。
“我带来了一点东西。”冯思亮手抖的拿东西都费劲,余安便主动接过了这个活儿,按照他说的,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拿。
难怪这包看着很大但却没想象中的沉,原来里面装的都是一些纸。
江年拿起一份看了看,发现这些东西已经有些年头了,纸张都卷着边开始泛黄。不过再一看上面的内容,他立刻意识到冯思亮为何突然过来。
这些资料都是十多年前冯思亮调查埃蒙斯时查到的,也就是说,他是给他们送资料来了。
“应该都在这里了。”冯思亮来之前尽量给这些东西做了分类,他查到的资料单独一捆,能找到的所有的关于埃蒙斯的报道单独一捆,还有不少其他的,分类做的很详尽。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余安知道他肯定又打算走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他们都不希望冯思亮离开,但也不能真强硬的把人扣在这儿吧,还是得让他心甘情愿的留下来才好。
“谢谢冯叔。”江年没着急去查看这堆资料,反而先张口道谢,“这些资料对我们现在查埃蒙斯有很大的帮助。”
冯思亮微微皱眉,看着江年,带着几分疑惑。
之前他没想太多,只觉得他们过来找自己是想知道一下当年的事,毕竟遭受过那样的苦难心里难免会有些想法。冯思亮本来不打算再掺和这些事的,可自从他们离开后,村长和其他人对自己全都变了个态度,他脑子反应慢但又不傻,稍微细想想就猜到了缘由。
自从当年那件事后,冯思亮那颗正义的心就死了,狼狈的回到老家没少受到冷嘲热讽。这么多年过去,在酒精的麻痹下自认已经看淡一切,但骨子里他就不是个愿意欠人情的人,于是才把当年的东西找出来,本来想着送过来以后就再无瓜葛,可这群孩子的反应让他感到十分意外,再加上江年刚刚说的话,让他觉得事情好像并不如他之前想象的那样。
“为什么要查?”冯思亮问道,“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能找到的证据就这些,如果还有别的的话当年我早就查到了。”
虽然现在早没了年轻时候的锐气,但冯思亮依旧对自己那段职业生涯充满了自信。
江年似乎等的就是这句,冯思亮话音刚落,他就去档案室把现在查到的所有资料都搬了过来。最上面那几份就是何雯雯他们的资料,冯思亮拿起来看了看,他看的很慢,但早年的一些敏感度还在,突然就明白了江年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你们怀疑埃蒙斯重启了那个计划?”
“不是怀疑,是肯定。”江年道,“我们在度假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当年的小伙伴,他被人砍了头。”
说着,江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冯叔你知道的,埃蒙斯的这个计划是要改造我们的大脑,而我们现在查到的所有一切都指向了这个目的。”
紧接着,江年就毫无保留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冯思亮,从何雯雯的事开始,到自己被人跟踪,到海岛的惊险意外,包括后来小布朗的委托和与陈大等人的相遇。
考虑到冯思亮现在的状况,江年说的很慢很轻,就像是寻常讲故事一样,然而冯思亮的反应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尤其是听到陈大的经历,气的整个人都在抖。
埃蒙斯不是第一次进行这个计划,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而且现在还要重启。
“冯叔,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冯思亮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笑,“我所有查到过的东西都在这儿了,而我本人对你们其实是没有什么帮助的,你这么说只是想让我留下来。”
被戳穿了也不尴尬,江年也笑了笑,“还是冯叔厉害,一眼就看穿了。”
俩人气定神闲的模样反倒是让余安有点慌,他偷偷瞄了一眼江年,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把目光转向了冯思亮,“冯叔,你……你就留下来吧。”
“为什么希望我留下来?”
余安有些不知怎么回答。
他们真心希望冯思亮能够好好的,也愿意尊重他的想法,但他老家那个地方……反正对于余安而言,去过一次绝对不会想去第二次了,变脸比翻书都快,酸的比柠檬都酸,一想到冯思亮还要回到那个地方,余安心里就不舒服。
“你不喜欢那个村子,事实上,我也不喜欢,可那里才是人生百态啊。”
这些年的滋味儿冯思亮已经懒得回想了,他叹口气,知道江年才是这里管事的,于是说道:“我可以留下来,但绝对不会白吃白喝。”
江年点点头表示理解,“其实冬哥那边一直缺个帮手,活儿不重,就是平时帮着整理整理资料,冯叔你有以前的职业经历,相信很适合这个工作。”
陈冬和冯思亮岁数相仿,又是第一批的实验体,冯思亮确实有想法和他多接触接触。
事情就这么顺利的定了下来,为了欢迎自己的小伙伴,陈冬拿出了珍藏已久的养生茶,兴奋的和冯思亮说道,“老哥来来来,以后档案室就是咱俩的天下,先喝茶喝茶。”
冯思亮这算是在事务所正式安定下来,宋轻语本来想撒个欢儿再搞个庆祝,结果被亲哥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毕竟之前都休息一天了,现在还得继续查呢。
而且在宋言与阿贝尔不那么愉快的合作之下,他们又找到了一条新的线索。
会议室里,宋言把查到的线路图汇总后投到幕布上,用激光笔指给他们看,“我们把所有可疑车辆的路线整理了一下,发现了他们大致的行进轨迹。”
在这张图上,车辆的行进路线都是整体向北,也就是说往外运送的那个港口应该是在北方。然而阿贝尔的结论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他们如果想往公海运人的话,那船至少要有足够的吨位,只可惜我查了所有范围内的港口后依旧没查到任何线索。”
说到此,宋言无奈的把激光笔扔在桌上,回到自己的座位后,问向江年,“路线的话我们只能查到这么多了,老大,咱们要不要换个思路,这条路堵死了。”
“还有。”阿贝尔补充道,“根据这家伙查出来的埃蒙斯可能的基地范围,boss已经派人去搜了,但是海域太大,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我怕到查出来的时候,岛上被绑去的人都死光了。”
调查再一次陷入了死胡同。
会议室里一时沉默下来,每个人都在低头想事情,除了冯思亮。
他现在也算是事务所的一员,而且既然答应帮着调查,那这种会议是必须要参加的。此时的他怔怔的看着屏幕,只是眼睛不太好,上面的一些细节看不清晰,于是起身来到了幕布前面,抬手一条条的抚摸着那些轨迹,似乎是在回想什么。
“冯叔?”宋轻语小声叫了一句。
冯思亮头也没回,依旧在认认真真的研究这张图。
“这是哪里?”冯思亮指着图上一点。
宋言:“是M市。”
“你们都查了哪些港口?”
阿贝尔把范围内的港口报了遍名字,“我肯定不会落下的。”他说话的时候下巴微微扬起,显得特别自信。
坐在一旁的宋言冷笑一声。
冯思亮就站在幕布前看了整整好几分钟,然后突然转身就往外走,来到档案室开始翻找东西。
“老哥你要找什么?”他的东西都是陈冬帮着收拾的,陈冬对自己的记忆力特别有信心,但凡他能说出来,就能给他找出来,“我帮你找吧,很快的。”
冯思亮停了下来,尽量组织了一下语言,“就一张单子,大概这么大,我不记得是不是带过来了,应该带过来了的,好像夹在哪里了?”
陈冬还真就对他说的这东西有印象。
冯思亮带来的资料年头太久了,有的纸张都受了潮被虫蛀,陈冬这段时间可没少忙活。那张单子确实如冯思亮所说夹在了一份资料里,陈冬把它和其他暂时用不到的资料都放在了一起。
他来到一个柜子前,不到半分钟就将那张单子拿了出来。
“对,就是它。”
冯思亮接过这张单子,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眼神慢慢亮了起来,“找到了找到了,这个你们没查到的港口。”
阿贝尔神色一僵,他才不信以自己的手段会落下这么重要的线索,顿时有些不服气,“不可能!”
但冯思亮显然没有现在就解释的意思,他看完上面的内容后又陷入了回想,阿贝尔上前,见他并不反对自己也看看,于是从他手里拿过了这张单子。
竟然是张货运单。
第八十四章
这张货运单已经破损的很严重,但仍旧可辨认出部分内容。
众人谁都没有打扰冯思亮,让他自己慢慢回想。
“你们查不到这个港口是正常的,因为它现在已经停止使用了。”许久过后,冯思亮疲惫的叹了口气,“这是一个私人港口。”
“我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当年,就是因为这个。”
对于冯思亮而言,那是一段不愿回想的记忆,短短数年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起因就是这张小小的货运单。
当年,冯思亮收到线索说这家公司走私医疗器材,于是对此进行了调查,只可惜证据并不好找,调查拖拉了一段时间。再之后他受到了邀请去采访福利院,这个调查暂时搁置了下来。
“那已经是福利院之后的事了,我偷偷调查被他们发现,有天突然收到邀请,说是他们的老总想和我谈谈,我去赴宴,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结果那天他出了很高的价格想要买我手中的证据,被我拒绝后倒也没有强迫,只开了瓶酒祝我调查顺利。”
“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他们手段就这些,不敢明面弄死我只能背后下绊子。我已经预想到之后的调查肯定会受到阻碍,可没想到那天我俩见面被人拍了下来,还被传了出去。”
“我想写澄清的,然而手里的调查证据并不足,口说无凭,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再加上他们好像和上面打过招呼,那段时间我的稿子一直无法通过审核,什么都发不出去,在外界看来就是我默认了受贿写假报导。”
那个时候的网络并不发达,还是传统纸媒的天下,个人想要发声除了报纸和电视没有任何的渠道。所以只要把这两条路给堵死,冯思亮再怎么厉害也翻不了天。
江年拿起这张破旧的货运单看了看,突然发现这上面的公司名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