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热闹？”
余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脸颊,本来想着要矜持一点,可又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最后决定诚实的遵从自己的内心想法,默默的点了点头。
“好像是客房那边。”江年对酒店的结构也不是很了解,只能大致做个判断，他对看热闹这种事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既然他的小哥哥想看,那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让他看，“走，我们悄悄跟过去。”
说着,还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一下让余安有了某种兴奋的感觉，好像要和江年悄咪咪的做坏事一样,顿时热血上涌，眼中光芒亮闪闪。
也不知道是江年的跟踪技巧高超，还是酒店的人心里着急也没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总之一路下来，余安他俩一直和前面的人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至于跟丢，也不至于被立刻发现。
最终如江年之前猜测的那样，大堂经理带着他们来到了酒店的客房区。
这片客房区区别于高层那些套房,都是面向大众的平价房间，长长的走廊里时不时的还能看见几个出门的客人。
江年带着余安继续若无其事的跟在他们身后，七拐八拐拐到了靠里面的一间客房，就见大堂经理在门口做了两次深呼吸，然后像是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心一样，带头推开了房门。
江年和余安像做贼似的待在拐角处盯着，等了大概两三分钟也没见他们出来。
“他们到底在干嘛？”
然而这个问题江年也回答不了，但面对余安灼灼的眼神，他决定满足小哥哥的好奇心。
“在这儿等我。”说完，他就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朝着那间客房走了过去。
为了不影响到客人休息，走廊的地面上都铺着厚重的地毯，人在上面走着，一点声音都没有。江年静悄悄的来到门外，此时客房门半掩着，里面还时不时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讨论声。
“到底怎么办？”
“不是已经报警了吗？”
“他们说让咱们保护好现场，你们回去该干嘛干嘛，一会儿把门锁好，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处理吧。”
“好。”
一个服务生正想往外走，结果一回头就见江年站在他们的身后，吓得直接叫出了声。
这一嗓子把屋里人都吓了一跳，有个胆子较大的直接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偶然路过。”江年知道多说多错，所以十分简洁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而且好在大堂经理对这位订了总统套房的客人有印象，虽然他也不知道江年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在事情调查出结果之前，他也不敢贸然怀疑自家的客人，于是只能耐心说道：“很抱歉给您带来了不好的住宿体验，酒店这边已经报警，相信很快就可以解决这件事。在此期间，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同时也请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以避免给其他的客人带来不必要的恐慌，事后，酒店方面也会给予您一定的补偿。”
“好。”
大堂经理松了口气，“谢谢您的支持与理解。”
另一边，余安在拐角那里等啊等，等了好久，终于看见江年从屋里出来，“怎么了怎么了？”他还保持在刚才那种兴奋的状态中，但一看江年脸色不好，觉得可能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那种兴奋劲儿顿时冷却不少。
江年牵着他的手往回走，压低嗓音严肃道：“田程死了。”
……
客厅里，陈冬他们还在继续刚才的八卦话题。
陈冬：“小年轻啊，精力就是旺盛。”
宋轻语：“骤然开荤那么可怕吗，我突然有点心疼余哥了，啧啧啧，看那脖子，都被老大啃成什么样了。”
宋言：“你们在八卦的时候能不能看看我，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个酒店网这么差，我这游戏都载入十分钟了还没进去呢。”
卫铭：“小言，听书月姐的，少玩会儿电脑，休息休息眼睛。”
韩书月：“他俩回来了。”
本来他们还在闹的起劲儿，结果韩书月一句话说完，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不是吧……”宋轻语小心翼翼的看向门口，刚想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韩书月怎么发现的，结果下一刻，众人清楚的听见刷门卡的声音，都暗暗的对韩书月竖起了大拇指。
好险好险……
毕竟八卦这种事还是要暗搓搓的进行，当着人面还是不太好意思的。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宋轻语笑眯眯的看向他们，但最后还是没开得了口，因为大家都能看得出，这俩人都阴沉着脸，显然心情非常糟糕。
“怎么了这是？”
陈冬不解，出门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总不能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吵架了吧。可一想又觉得没可能，先不说江年天天恨不得把他小哥哥捧手心里哄着、怎么可能会吵架，就算是真吵架，俩人手拉手回来又怎么解释。
余安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江年带着他坐在了侧边的沙发上，有些犹豫的看向宋言。
宋言被看的莫名其妙，“到底怎么了啊？”
“田程死了。”
宋言一怔。
虽然江年只说了四个字，但这四个字包含的内容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宋言怔了片刻，起身就想往外走。
“小言。”江年再次张口，把他叫住。
“老大，我就是去看看。”可说完这话，宋言也意识到了有哪里不妥。
先不说酒店方面发现这事后一定会报警，现在肯定为了保护现场派人看得严严实实，他根本就进不去。而且这种时候贸然行动只会给自己增加嫌疑，虽说到时警方排查关系时也一定会找到他，但是现在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宋言蔫哒哒的低着头，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重新坐好。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警方找到你之前，回想起一切有问题的细节，到时好好配合调查，帮助他们早日抓到凶手。”
“我知道的……”
宋轻语自然也认识田程，她当时听宋言说在这里遇到田程，还打算找个时间过去看看的，却没想到再次听到他的名字，居然是他已死的消息，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她跑到宋言身边，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两兄妹就是这么彼此依靠互相安慰的。果然，有了她在身边，宋言的情绪明显稳定了许多。
“自从他被领养之后，我们已经有快十年没有见过了。”
“昨天聊天的时候，和他简单聊了聊最近的事，他说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跟着他，昨天他也是突然回头，说有这种感觉，我当时还开玩笑说要不要委托我们事务所帮着查查。”
“他身上有旧伤，看起来像是被鞭子一类的打过，可能是和他养父母有关，但看他不太想说我也没有细问，所以这点我不确定。”
“还有他到这里来是因为工作原因，除了公司的人以外，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宋言大致总结了一下自己已知的情况，但真正吸引到江年注意的，还是田程觉得自己被跟踪一事，“他昨天也有这种感觉？当时什么情况？”
“我俩坐在咖啡厅里聊天，他就突然回头看向身后，可我当时真的什么都没发现，他是背对着吧台的，我看到的只有收银员和服务员，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所以我也只当是他工作压力太大，才和他开了几句玩笑调节一下。”
但现在想想，如果田程说的都是真的，被人跟踪也不是什么错觉……
宋言顿时觉得浑身发凉。
“哥……”察觉到他的异样，宋轻语立刻握紧了他的手。
“放心，哥没事，就是现在有点乱。”宋言也安慰了妹妹一句，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担心。
“老大，田程他……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江年回忆道，“我进去的时候就看他躺在床上，头部后仰，身体蜷缩着弯的像把弓，感觉浑身都很僵硬，身上没看到什么外伤。”
众人脑补了一下这个姿势，顿时觉得有些蹊跷。
“听起来像是破伤风。”一直沉默的韩书月突然张口。
“可我昨天见他的时候还好好的，那是昨天晚上出的事？”宋言问道。
“不一定，破伤风有个潜伏期，一般是7到8天，短的可能24小时，长的可能潜伏数月或数年，这个目前没法断定。而且我只是听到死状初步判断，具体得等尸检结果。”
尸检，这两个字又把大家拽回到现实之中。
虽然在座的要么只和田程有过一面之缘，要么是根本都没见过面，但一想到昨天还活生生的人，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心情都有些沉重。
而与此同时，外面的空气逐渐变得沉闷，海面平静的有些可怕，乌云正在海平线上急速聚拢。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第三十四章
这场暴风雨来的猝不及防,雷电交加，天地之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像个万丈巨兽吞噬掉了所有的光亮。
这种时候,落地窗就显示出了巨大的劣势,入目皆是黑漆漆一片,看得人既紧张又压抑。
卫铭来到窗前,仔细检查了锁头的位置,确保锁好了窗户后，就随手拉上了厚重的窗帘。好在这窗户隔音还不错,任凭外面风吹雨打,真正传进屋子里的声音却小了很多，再加上窗帘的遮挡，少了很多视觉上的冲击,众人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
田程的死给每个人的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霾,这种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现在的他们也没什么精力再去玩笑,都各自收拾收拾回了房间。
余安换好衣服，傻呆呆的坐在床边。
从小到大，余安其实都没遭受过什么大的挫折,父母是领域内的专家教授，德高望重,桃李遍天下。而他自己呢，成绩和人缘也一直都不错，这二十多年的人生也算是顺风顺水。虽然也总能在网上看到一些恶性事件,但说到底，这种事依旧离他太遥远，他气愤归气愤，毕竟少了几分感同身受，心态也很容易调整过来。
但这次不一样，他昨天还看见那个活蹦乱跳过来和宋言打招呼的人，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就算是没有亲眼看到，可心里这个坎儿却有点过不去。
“想什么呢。”江年坐到他的身边，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握住他的手，却发现余安的手凉的吓人，稍微想想，便理清了缘由，“别怕，有我在。”
正如韩书月所说，田程真正的死亡原因，还得等回去尸检才能下定结论。如果田程真的是他杀，那现在他们所面临的，就是和杀人犯共处在一个酒店内。
“我不是怕。”余安叹了口气，“就是觉得人生太无常了，有点恍惚。”
“别再想了。”江年用力一带，两个人就顺势躺在了床上，他轻轻摩挲着余安的手背，劝道：“小哥哥太温柔了，这样可不行。”
余安有些想不通，普通人遇到这种事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但从事情发生到现在，江年一直很平静，平静的仿佛这件事于他而言毫无干系。
这种情况要么是他冷血，要么是他经历过的一切让他对生死已经习以为常。
余安并不觉得江年是前者，一想到此，又开始心疼起来。
“江年，能和我说说你的事吗？”
闻言，江年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道：“我的事没什么好说的，那些事既枯燥又乏味，还不如小孩子的睡前故事好听呢。”
“可我想听。”
余安偏过头来，执拗的又重复了一遍，“我想听。”
“好吧……”江年长叹一声，毕竟对于小哥哥温柔的请求，他可不忍心拒绝。
“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你也从张叔那儿听了不少，我那个时候不学好，不正经上学天天逃课，很让人头疼。”
余安纳闷，“你逃课都做些什么呢？”他也大致了解福利院的经济状况，如果说别人家的孩子逃课还有零花钱到处玩玩，江年可绝对没有这个条件的。
“去见一个人。”
余安又想到了他口中那个念念不忘的小伙伴，心里有些酸溜溜的，“他不是都不记得你了吗？那你……”
“其实，我再次见到他是个意外。他学习成绩很好，有一次考了个竞赛第一，被学校做成了大海报挂在了外面。”
“哦，你就是看到那张海报认出他的。”
余安继续酸，我也考过竞赛第一，我也被学校做成过大海报，还挂了小半年呢。
“对，我那时候很高兴，就逃课去他学校门口等，有天放学，终于被我看到了他。只可惜他已经不记得我了，被他父母带着上了车，看起来过得很好很幸福。”
“我当时其实心态有点崩，可又一想，这不是挺好的吗，他过得幸福我应该开心才对。从那之后，只要我有时间就过去看看他，不过都是偷偷的，没让他发现。”
“再后来，他就搬家转学了，等又过了几年，我才再一次见到他。他已经长大了，和我记忆中已经有了些许的不同，不过……”
说到这里，江年的神色有几分落寞，余安试着问道：“他有了喜欢的人？”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可后来才知道，他并没有，看来是我误会了。”
“哦，那你怎么没趁机过去主动相认，并且表白啊。”
这酸味儿都快冲破天际了，江年侧身将他紧紧抱住，笑着问道：“这是吃醋了？”
“没有啊，我干嘛要吃醋。”余安咬紧牙关，死不承认，“再说咱俩还没正式在一起呢，你惦记着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吗？”
“是！”
不就是白月光吗，余安忿忿的想。你是白月光，我还是朱砂痣呢，看老子这颗朱砂痣怎么血染月光，把你杀的片甲不留！
余安被这股子醋意熏的晕头转向，自己脑补了一出大戏，也就忘了继续问江年的事，而江年也言尽于此，之后就把他扒干净一起钻进了被窝。
第二天，暴风雨仍在继续。
这种被迫挡着窗帘、只能通过灯光来照明的感觉，实在是太压抑了。而且据酒店方面所说，这场暴风雨至少还要持续两天，不过好在酒店里设备完善，除了断网以外，照明和饮水都不受影响。
客人本就是来旅游享受服务的，现在又没了网，只好在酒店里乱转，一时间各服务项目生意火爆，尤其是室内游乐场和spa养生馆，预约人数一下翻了好几倍。
这次断网受影响最大的本来是宋言，但是田程的死给他打击不小，他也没心思再去玩什么游戏，大家怕他在屋里闷出病来，半拖半拽的把他带了出去。
江年和余安则继续享受小伙伴给他们创造的二人世界。
休闲游乐区人满为患，余安顿时有了一种节假日逛商场的感觉，江年紧紧牵着他的手，生怕被别人给冲散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
“同意。”余安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个事，毕竟他是出来玩的，不是出来遭罪的，“你想去哪儿？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好地方。”